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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场的人,都很关切黎明提出的这个课题,也都想抒发自己的见解,所以发言是踊跃的,基本没有冷场。黎明的秘书认真地做着记录。事先,他已了解了到场人的专业所长,至于姓甚名谁并不重要,他的记录只是记下了发言人的身份。
历史学家:黎明院长提出的这个研究题目非常好,在我五十九岁的漫长生涯中,缺德病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严重过,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我以为,根子还在于文化出了问题。首先是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被抛弃了。我是研究历史的,就爱追溯历史中发生的问题,从1919年五四运动开始,我们就犯了崇洋媚外的错误。把优秀的传家宝“仁、义、礼、智、信”都抛弃了,提出打倒孔家庙的口号。这样盲目地疯狂地践踏、蹂躏传统文化,致使源远流长的优秀民族文化由先前的世界强势文化跌至今天的弱势文化。可是我们却传承保留了传统文化的糟粕,就是最落后、最丑陋、最残酷的权力文化。更不幸的是我们对外来文化的识别与汲取,也存在着严重的误区,本该汲取的民主、自由、博爱、法制诸多先进文明的文化,却没有很好地汲取。相反,以权力文化者自居的眼光和身份,对进步文明的文化加以排斥。然而,对资本主义最肮脏、最糜烂、最腐朽的货色却极尽推崇学习之能事。金钱至上,物欲横流就是这样滋生出来的。我们实行改革开放,打开国门的时候,中华民族文化已成为世界弱势文化。我们在吸纳外来经济、互通有无的同时,却没有辨别外来文化的香与臭、优与劣的能力,而是把洋人都唾弃的垃圾文化当做精华,生吞活剥。就是这样,让外来的最肮脏的金钱文化加上本土最丑恶的权力文化,这样的两个庞然大物共同对付中华民族,一个虽然古老却不成熟,特别是在市场经济、商品运作中极其稚嫩的民族,想一想,它能抵御得了这种侵蚀吗?它能不溃不成军吗?如今人人都在说腐败、骂腐败、恨腐败、咒腐败,口口声声治腐败。可是,腐败之风何以愈刮愈猛、愈演愈烈呢?这就是我们的治腐是治标不治本啊!病根不除,且愈扎愈深,仅仅除去个把枝叶,能治住吗?
七十一
历史学家的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看一眼黎明,问道,我的话是否言重了,太偏激了,对不起,我自己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黎明说,很好,很好,就是要放开地讲,痛痛快快地讲。这场合,不怕言重,不怕偏激,就怕有话打折扣,有看法不说出来。就这样讲,听着过瘾。讲下去,再放开点。历史学家点点头,微笑一下,又接着讲:
作为一个诚实、忠实的学者,我郑重地向大家宣称,今天的腐败,已不再只是经济的腐败,权力的腐败,而是民族的腐败,灵魂的腐败,知识分子的腐败。中华民族文化倡导并实践的信仰,已不再是这个民族的灵魂,充其量它只是这个民族的包装、广告和口号。危险啊!请理解我的措辞过激!不信吗?请看看如今的人。如今的人,不论是政界的官员还是商界的大亨,还有多少说实话、做实事的?就连科学技术界的人,也有弄虚作假的,真正做学问的人越来越少了啊!
这时,在座的青少年问题专家插话了,他道出的是当下流行的顺口溜,以用来作为历史学家论点的依据:
坏能说成好,走路说成跑。
姑娘说成嫂,红豆说成枣。
背心说成袄,拙笨说成巧。
土块说成宝,石头说成表。
蚊子说成鸟,鲜花说成草。
顺口溜刚落音,传统文化专家就接上话了:
现在的人就信仰两件东西,一是权,二是钱。许多人的精神里,只剩下权力文化与金钱文化了。我们老祖先留下那么多高尚的、神圣的文化,都叫白白抛弃了。仅读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个中教诲做人做事、立德成才的哲理就令人叹为观止。可是,中国人却要拾起连洋人们都唾弃的又脏又臭的玩意儿,把它奉为圭臬,拿来吓唬封闭多年的“乡巴佬”们。我们的先人早就教诲对待财富的态度,说道:“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教诲人们不要贪图享受,说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如果我们能承传先人的高尚道德、价值观念,怎么会走到缺德如此严重的今天。如今的人太不把老祖先的遗产当回事了。我们最大的传统美德就是忠诚、诚信、信誉。先人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可是,如今的人,别说为人谋事、与朋友交往要讲忠实诚信,就是夫妻之间都离心离德,甚至有同床异梦的。最近有个城市为五十对夫妇做亲子鉴定,结果其中八个孩童非父亲亲子,占到了百分之十六的比率。可耻可怜可憎可悲啊!还有那养小蜜包二奶的男人,也是大有人在。尽管中国有“自古女子是祸水,从来男人多薄幸”之说,但是,据我查阅五千年华夏史的有关资料,神州大地男女的婚姻危机,道德沦丧,从来没有达到今天的广度和力度啊!就是婚外恋,也不能这样恋啊。女人怎能怀上别人的孩子啊!请注意,我不是为这种事大惊小怪,而是它发生的比率高得太离谱啦!即使在所谓性开放的某些西方国家,家庭伦理道德也有规则啊!传统中的贤妻良母哪里去了?正人君子哪里去了?都是钱和权惹的祸啊,恶劣的金钱文化,罪恶的权力文化啊!
这时哲学家接上了话题,他说:
在中华民族的文化长河里,爱情是男女相互寄托的最圣洁最清纯最专一的至高无上的承诺,如今有这么多人把这最神圣的爱情也能拿出来交易,也能投桃报李,也能坑蒙欺骗。可以说,我们的道德已没了底线。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腐败?这种腐败更让受害者肝肠寸断、心房滴血啊!连夫妻爱情的结晶都有这么高几率的假“货”,市场上出现的假冒伪劣商品,以至于假论文、假文凭、伪科研成果,还会叫人震惊吗?当然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种道德危机还只能算是现象,我们尚不能停留在只是责备出问题的男女个人身上,应该看到,它的滋生是由于大环境、大氛围出了问题。出在一些高层人物的阳奉阴违、弄虚作假、表里不一、坑坑骗骗的恶劣作风中。最近流行在钟南省周边一带的一首民谣这样说:
忙碌的公仆在包厢里,重要的工作在宴会里。
干部的任免在交易里,工程的发包在暗箱里。
该抓的工作在口号里,须办的急事在会议里。
宝贵的人才在悼词里,优质的商品在广告里。
破烂的危房在学校里,豪华的建筑在机关里。
巨大的成绩在水分里,可喜的进步在创作里。
重大的事故在遮掩里,渎职的责任在推诿里。
看看,我们上层的人物就这么个精神状态,这就是根子,根子尚且如此不正,它能结出啥好果子来?就这种根子,结出啥样的恶果、坏果,都应该在意料之中吧。
……
七十二
讨论的气氛是热烈的,发言者一个接着一个,不仅没有冷场,还颇有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架势。有人发了一次言,有人已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发言。直到吃过午饭,又开始研讨时,大家方把话题从展示病状寻找病根转向会诊病情、开列处方的阶段。
“对缺德的人,必须采用严酷的刑罚制裁惩罚。”显然,这是与会的那位社会学家的声音,“凡是发现有官员故意混淆是非,制造谎言并造成一般性危害的,以剁掉一个手指的刑法惩罚;如果因他的颠倒黑白,嫁祸于人,造成他人或工作上的巨大损失,或以权谋私达到较高数目者,可挖去一只眼睛,以示惩处并警示社会。对那种一贯阳奉阴违,只知做官,不去做事,只巴结上级领导,不管百姓死活,一味以权换钱,甚至卖官买官者,一律在面颊上刺上赃官坏人四字,并削去半只鼻子。这样一弄,看他谁还敢缺德?”
这时候只听见那位法学专家说话了:
这处方不能说没有道理,中国的历史上就用过这种方法,我们的祖宗早就设计过种种刑罚,肉刑有杖、笞、黥、劓、刖、宫等;死刑有裂尸、腰斩、抽筋、剥皮、凌迟、枭首、阬(活埋)等等,可谓数不胜数。倘若真能依法治罪量刑施刑,当然好啦。可是,倘若手握大权的执法人少了公正、公平,他们要么公报私仇,要么营私舞弊,制造冤案,滥用刑罚,反而弄得人人自危,不敢伸张正义,人人成了明哲保身,谨小慎微的可怜虫。再说,若是照搬那类刑罚,又总觉得有点不大文明,那终究不是与时俱进的产物。我看治这种缺德病,还得以攻心为主。只要能对症下药,以治心病为上策,实际也是治本。
“你说这法儿不错,我说的不错只是从理论上讲不错,可是这种看似不错的处方却不管用。你说这是为啥?”提出如此疑问的是经济学家,他接下来自问自答道,“要说治心病,咱们没少下工夫。多少年了,叫大家学习雷锋,学习焦裕禄,学习孔繁森。可是,许多人就不学,你又不能强迫他学。他们嘴上说学,行动上根本没学。学的还是以权谋私,你说咋办?要说治心病,咱不能不佩服人家宗教,像基督教、天主教,那些教徒真虔诚呀,人家只要做一点点缺德的事,就睡不着觉了,就非得跪下身躯,真诚地向主忏悔,祈祷主的谅解宽恕,直到那心里看到了主的首肯,绵绵的愧疚方才渐渐释怀,哪里像我们一些人,做了坏事却像没事的人一样。”
“你这说法,不是叫咱们现在再去信仰宗教吧?”是历史学家的发问,“那样现实吗?可能吗?”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只是说,面对咱们成千万甚至上亿的中国人,这么多的人却什么都不信,什么信仰都没有,说啥都是麻木不仁,冷冷淡淡,那脑子里只装着金钱和权力这两样货色,你说咋办?你能治住他们的心病,还是我能治住他们的心病。叫我说,这种病应该叫心癌,得做大手术!”
“乖乖,怎么发明个心癌病,真是的。不过,要说心癌,也真有点像。就是咱们的国民,芸芸众生的国人中,心里患了绝症的还真有,且不少。”这是心理学家兼青少年问题专家的插话,“我倒是想知道知道,这心病要做大手术,咋个做法,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高,会不会聋子治成哑巴。患心病的人躺在手术台上,没待手术做完就上西天啦!嘿嘿。”
“咱们不是在研讨吗?今天的会就是研讨嘛。所谓研讨,就是研究讨论,我又不是神,我若压根就有成功的手术方案、治疗方案,还用黎院长动这么大干戈,把咱都召来吗?我的手术法,只是抛砖引玉,砖是抛出来了,就看诸位同仁舍不舍得出玉啦,哈哈——哈哈——”
漫谈缺德症就这样在自由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着,一会儿是义正词严的事实举证,一会儿是旁征博引的说古道今,一会儿是友好和谐的争论。不知不觉,大家像聊天般地聊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黎明回到家时,已很晚了,妻子已经睡熟了。他不想惊动她的好梦,就到另一间卧室,他还想看看今天漫谈聊侃缺德问题的记录。就沏上一杯浓茶,放到床头柜上,又往枕头处拉上一个厚厚软软的靠垫,和衣斜躺下来,在床头灯的光亮下,开始浏览秘书做的记录。
顺着笔记本的字迹,黎明的身心已悠悠然地进入一种境地,那翻腾的大脑顿然有些把握不住自己,而飘飘然地到达一个虚无缥缈的遥远王国。虽说是虚无缥缈的天地,却又分明看清了它的仪表,它的躯体,它的山山水水和它的堂皇房舍,还有众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同仁和百姓。然而,这么多的近在咫尺又活灵活现的人和物,却是可看而不可及、可认而不可触的忽隐忽现、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忽有忽无的风景。黎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是依照着专家学者、政界要人共同开出的处方,对这方王国开始了全方位的缺德症的诊治。首批缺德症患者是手握大权的官员,还有名声大震的专家学者,这部分人被社会誉为知识分子。是啊,自古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掌权治国的官员当然与专家学者一样,都是知识分子,他们的劳作都是动脑子用心计的。这类人物患了缺德症,危害要远远大于一般庶民百姓,一般工人农民。因为他们手中有权,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