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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吉奇与另外三名匈奴人打扮成东胡骑士的模样,混杂在哈隆小帅的队伍中……
兰霞居次(1)
翠绿的草地,雪白的云朵,青澄的蓝天,那无边无垠的天与地被这三种明丽的色彩涂抹成一幅纯净飘逸的画卷。奇特的是那雪白的云朵,淡淡的薄薄的,一朵朵低低地悬挂在半空,飘浮在蓝天与绿地之间,像一个个绽开的棉桃,又像在半空中结了成千上万的大白蘑菇。阳光被朵朵白云遮挡,在草地上斑斑驳驳地留下一大圈一大圈凉爽的阴影。牧人与牛羊就在这斑驳的阴影里缓缓地流动,使人感受到一种非凡的宁静、高远与美……
冒顿单于离开单于庭已经三天了,他这次去与兰坡里首领会面心情很好。前几天,刚要动身的时候,女奴来告,玉阏氏临盆了。他马上推迟了行程,在大帐内焦急地等待着喜讯。两个时辰后,玉阏氏终于平安地给他生下了一个红通通的胖小子。他十分高兴,马上命令宰杀牛羊去神祠祭拜天神祖先,感谢上苍又赐给了他一个儿子。随后,他匆匆赶去玉阏氏那儿看望妻子与儿子。巫医抱来了他的儿子,他举着那手脚乱动的婴儿,平日严峻的脸上漾出了慈爱的笑容。巫医没让他进玉阏氏的内帐,说三日内男人进红房会有血光之灾。他无奈地咧了咧嘴,对一直守候着的燕阏氏叮嘱了几句,又亲了亲那脸皮还发皱的儿子,就回了大帐。
马上,单于庭的王公大臣们都闻讯赶来祝贺。他摆开了宴席,痛痛快快与王公大臣们喝了一宿。第二天午后,他带着残存的几分酒意上路了。
他心情好,不仅是因为他登上单于大位不久后即得了一个儿子,标志着他事业的兴旺,还因为他把儿子的降生看做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这次他与兰坡里首领和解的成功。
他在路上不紧不慢走了三天,沿途的部落都盛情地接待了他。今晨他从须卜氏部落出发,已经走了一上午,还有五六十里地就到了兰坡里首领的领地。
太阳到了头顶,盛夏的草原升腾起一股热浪,远近闻名的仙女湖波光粼粼出现在面前。仙女湖是片深深浅浅的水沼地,方圆几十里,周围全是密匝匝的芦苇丛。湖面有宽有窄,还有不少曲折的港汊,淡淡的晨雾与浓浓的暮霭升起时,湖面显得有几分神秘。
据说好多年前,有一牧民在暮霭中影影绰绰见到有五六个妙龄少女在湖中洗澡,白皙的胴体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还隐约传来清脆的嬉笑声。牧人隔着芦苇看不真切,他拨开挡在眼前的芦苇想饱览一番,谁知,稍有声响,转瞬间那几个女子便不见踪影。牧人揉了揉眼睛还想寻找,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突然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这时,湖面刮起了一阵狂风,激起三尺浊浪,暮云四合,湖面水鸟惊慌地掠着水面乱飞。牧人吓坏了,跌跌撞撞地爬出了芦苇丛,跪在草滩上对着湖面叩头求拜。他想那几个沐浴的女子一定是上界的仙女,自己无意中亵渎了她们,仙女们发怒了,他将受到惩罚。
从此,那片水面被牧人们称作仙女湖,每每经过这片美丽的湖面,人们都以敬畏与仰慕的心情驻足流连。
仙女湖的仙女以后很少有人说又见到了她们,但那片神秘美丽的湖水却是草原神鸟——白天鹅的栖息地。当春天来临冰雪刚刚融化,一群群洁白美丽的天鹅就从南方飞越崇山峻岭,回到草原故乡,在大大小小草原湖泊的芦苇丛中生儿育女,仙女湖这片水沼地由于它优良的环境吸引了大群南归的天鹅。天鹅体态优美,圣洁娴静,她们悠然自得地游荡在湖面,像卷起的一簇簇白云,也像水族的公主仪态万方。
冒顿单于一行百余人走近湖边,侍卫长玛卡传令下马休息,队伍要在仙女湖边小憩,以便躲过中午的暑热。
那百名骑士下马后,有的忙着松开马肚带,取下辔头,遛马饮水;有的笼火造饭,为单于准备午餐。不少年轻骑士拴好了马,一面咬啃着熟肉干粮,一面脱下衣甲,咣当、咣当地蹚入了湖中,戏水、游泳、擦洗身体,把还在近水荡漾的十余只天鹅赶到了远处,惊起了一群群水鸟。
冒顿也感到有些燥热,见部下在湖中嬉戏,不觉心动,便也解带脱衣,光溜溜地大步迈进凉爽的湖水。骑士们见单于陛下下了水,一阵欢呼,岸上没下水的也纷纷下水,只剩十来人在准备单于的午餐与照料马群。
冒顿单于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浸泡在湖水中,十分惬意。他兴致勃勃地向边上的骑士撩泼着湖水,在水中驱赶追逐着他们。卸下了衣甲,彼此赤条条的,身份地位的悬殊似乎也缩小了,君臣们在凉爽的湖水中忘情嬉戏。
不一会儿,岸上的玛卡招呼单于陛下上岸用餐,冒顿答应着,便抹着一脸的水珠上了岸。岸上的两名侍从替他抹干了身子,侍候他穿上了衣袄。他坐在一株胡杨树下,侍从铺下了一张羊皮,端来了奶酒、烤肉与面饼。他还真感到饿了,尤其是身上凉爽了,食欲大增。他大口地喝着奶酒,咬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吃得有滋有味。
这时,百步外的芦苇丛中闪动着一红一黑两个身影,他们轻轻移动着,两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坐在胡杨树下用餐的冒顿。他们终于找到了适当的位置,轻轻探下了肩背上的弓箭,悄悄地张弓搭箭,瞄准了目标。
此刻,冒顿单于酒足饭饱,他抹了抹嘴,张开双臂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在这时,芦苇丛中的人影交换了下眼色,手指一松,“嗖、嗖”地两支利箭便急疾地朝冒顿射来。
侍卫长玛卡十分警觉,听到远处的弓弦声,忙喊了一声:“陛下,不好!”接着,他看到了射来的羽箭,但他已来不及抵挡。
冒顿单于身经百战,耳聪目明,两声可疑的弓弦声他隐约听见,又听玛卡喊叫,便知有变,一留神只见两支利箭朝他咽喉射来。他本能地猛然偏头向右躲闪,两支利箭带着强劲的箭风随即而到,一支“噗”地一声射中了他的肩头,一支擦着发梢“噔”地钉在了身后的胡杨树上,冒顿“啊”地喊了一声,随势侧身倒了下去。
玛卡见单于中箭,大叫一声:“有刺客!”便飞身扑了过来,周围几个侍从也慌张地冲过来。玛卡扶起冒顿,见单于陛下左肩中箭,鲜血直流,但幸好并非要害,稍许放心。他机警异常,一眼扫去,马上发现左前方芦苇丛中有人影闪动,便伸手一指,对周围侍卫喊道:“抓刺客!”自己则侧身挡在冒顿面前,以防不测。
这时,冒顿单于的百名侍卫大都还泡在水中,留在岸上只十来人,仓促间五六名侍卫拔出刀剑赶了过去。芦苇丛一阵摇动,只见两个身影疾速地向深处逃逸,侍卫们随即冲进芦苇丛,却不见了人影。不一会儿,听到前面传来一串马蹄声,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这时,在湖中的侍卫们闻声都扑腾着往岸上赶,刚才还欢腾妩媚的仙女湖登时变得狰狞凶险起来。最先上岸的十几个侍卫顾不上穿戴备鞍,抄起兵器,裸身裸马,在百骑长吐米欣的吆喝下,往东北方向追了下去。
可是,尽管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敏捷,但因地形不熟,又耽误了时间,那两个刺客早不见了踪影。吐米欣与十几个骑士转过两个草坡,便不知朝哪儿追赶下去。他们驻马伫立了片刻,只得拨转马头赶回湖边。
兰霞居次(2)
这时,冒顿的肩伤已包扎好。他心头十分恼火,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那些穿戴好的侍卫们也都狼狈地垂下了头,吐米欣作为率队的百骑长为自己的失职深深自责,他“通”地跪倒在地,请求单于陛下处分。
冒顿没有理他,一个人生着闷气。这也是个教训,都太大意了,被好心情冲昏了头。冒顿歇了片刻,硬撑着起身,对玛卡说道:“起程。”
玛卡轻声问了一句:“还去兰坡里那儿?”
冒顿没答理,侍从们把他扶上了马。
走了三五里,冒顿心头的怒火稍许平息了些,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边上的玛卡:
“会是谁呢……是独龙氏的人,还是……”
“不,不是他们。”玛卡应答着,他明白单于陛下指的是綦毋达得与勒亦瓦。
“喔,你……那是谁?”冒顿侧过脸看着玛卡,玛卡是谨慎的人,他这么肯定地回答,定然是心中已有了底。
“刺客是兰氏部落的!”玛卡肯定地回答,说着递过刚才射来的两支利箭。
冒顿接过了箭,在马背上仔细端详。这是两支雕翎箭,与别的箭没什么两样,只有细心观看,才能发现在箭杆的尾部有只燕形的记号,那是兰氏家族的徽号。他暗暗一惊,回头望了望玛卡,皱紧了眉头,勒住了马。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玛卡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要不先回须卜氏部落,再作计议?”
冒顿抬头凝视着前方,像在寻找什么。一会儿,像是找到了目标,他双腿一磕,座下的那匹骅骝马又抬腿“嘚、嘚”地朝前小跑起来。
玛卡紧紧跟上,只听单于陛下嘟哝了一句:
“我倒要看看,他敢对我怎样?”
接着,他让玛卡并马过来,侧身在玛卡耳边说了几句,玛卡频频点头称是。
二
自从单于庭来人通知,冒顿单于要来兰氏部落探望老丈人兰坡里后,兰坡里首领一直忐忑不安,他感到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叫他无所措手足。
兰坡里首领年近花甲,身材高大,目光锐利,脸颊上长着一圈卷曲的灰白胡子。他虽说脾气暴躁,但为人耿直,胸无城府,行事处事都凭情感驱使。年轻时,他勇武好斗,是草原上有名的骑士,为匈奴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现今则是草原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首领。
他召来了兄弟与两个儿子,商量如何应对冒顿的来访,揣摩着冒顿的来意。
去年,他不听单于庭的召唤,没去拥戴新单于,不久前,他又赶走了单于庭派来的小分队。这都是明面上的事,肯定会触怒冒顿。这他不怕,他就是要出一口气,让冒顿这个坏小子知道他这个老丈人是不好惹的。至于触怒冒顿会有什么后果,他没去想,也不愿去想。冒顿是晚辈,是他的女婿,能把他怎样?再说,他认定冒顿在他女儿猝死这件事上是不明不白的,是心虚理亏的。他怕什么?但他没想到,这位新单于会亲自来他部落。
当时,他的一个直接反应是:他来干什么?来兴师问罪?他敢?再说,我何罪之有?我没去单于庭找他算账,已经对他够客气的了……不过,这次冒顿也不像是来与自己翻脸闹事的。他这次只带了一百人的卫队随行,那分明是不准备动武的,那百人再勇猛,各个赛虎豹,在这片地界上也奈何不了自己……那么,冒顿来干什么呢?这倒叫自己犯难了。
他的兄弟、儿子也都感到突然,因为不知底细,也提不出万全之策。后来,他的兄弟、部落的第二号首领兰金想出了一招,他对兰坡里说:
“要不,大哥你就称病,别见冒顿,让我们先会会他,摸清他的意图后相机行事,你看如何?”
兰金长得与哥哥很相像,只是比哥哥小四五岁,脾气也平和些。
兰坡里一琢磨,这也是个办法,就说:
“那就听你的,你赶快安排一下,代我出面应付,不用怕他,他在我面前摆什么单于威风,真是……不过,也别过分了。”
“大哥放心,他好歹还是我们家的女婿嘛,不能亏待了他。还有一件事,綦毋达得与勒亦瓦又派人来了,表示对我们的支持,还想请大哥挑头,号令各部落抵制单于庭,我婉拒了。”
“对,不要答理他们。我们与冒顿的过节与他们无关,更不能当什么盟主。那些人也是一肚子坏水,我根本看不上。”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兰金首领与属下们仔细地安排一切,还迅速地召集了一千名骑士来欢迎这位匈奴新单于,欢迎兰氏家的女婿。
侍从来报,今天傍晚,单于陛下一行就将抵达。兰金布置停当后,就进兰坡里内帐禀报一切。按照礼节,兰坡里的两个儿子已率队驰出十里相迎。
正在议论间,帐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接着,两个骑士风风火火径直地闯进了兰坡里的内帐。为首的穿一身红衫的骑士边走边兴奋地嚷道:“阿爸,冒顿这小子来不了了,我把他收拾了,他来不了了,让我收拾了……”
内帐中所有人听了都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妮子怎么把冒顿收拾了?
那红衫骑士原来是一个披长发、包头帕、束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