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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焉@sars·come-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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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找到一点儿早上八九点钟太阳的感觉。但是卫老师一直没有像他们那样乐观,在大伙都豪情满怀壮志满怀的时候,常常会说一些泼凉水的话。他的一句口头禅就是,我还要看十年。
  卫老师是以文艺理论起家的,到了后来,他的兴趣主要转向思想文化,他重新启用了他年轻时候的笔名——斯卫,写了很多东西,在海内外都有影响。达摩知道,其中许多的思想材料,源于当年他那墙洞里的一摞手稿。到了清污,反自由化,卫老师再一次成为异端。
  何其业出国之前,几个“青马”成员到卫老师家来聚,说到时局。
  何其业说,卫老师,不论怎么说,这个国家还是在进步,您看,我能出国了,您也能说说自己想说的话了,说了也没把您怎么样。
  卫老师说,看起来是进步了,但是这种进步远远还不够,要是我们自己都满足了,他们就更不会进步了。有些事,看起来对我有好处,但是其实对他们更有好处。
  一个老人,绝决如此,大家也只有慨叹的份了。
  卫老师多次对达摩几个说过,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的知识分子,理想主义热情烧完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市侩主义犬儒主义。利益的诱惑,对于年轻人来说,更加不可抵挡。当精神的满足、道德的满足已不可得的时候,物质的满足、权力的满足,就是最好的代用品。
  这些话,在其后的岁月中,不幸一再兑现。
  24
  “青马”的几个人,日后变化很大。“誓为中华振兴奋斗终生”的何其业和昼思夜想希望办一个《祖国纪事》那样的同人刊物的刘苏,八十年代先后去了美国。曾给“青马”带来许多美好情愫的小咏,成了一个律师。这个当年被大家叫做“我们的索非亚”的狂热女孩,如今一年四季在全球飞来飞去,将乘飞机叫做“打波的”,有时一天要打两次,尽心尽职冷静精明地为自己的客户打官司,也为自己赢得了巨大的名声和巨大的财富。一次聚会,她说等到退下来,她会写写当年的“青马”。
  最终修成正果的,好像只有毛子一个,到了社科院哲学所马哲室,当了研究员,先研究马列经典,近年他又热衷于社会学。当年,读《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时候,他就提出过这个话题,说这里有关于美学和社会学的思想材料。当时,大家对于毛子能从佶屈聱牙的文字中看出如此精微的意义惊诧不已。达摩曾表示半信半疑,于是,毛子就挑出一些段落,一边念,一边解说其中的意蕴与他说的美学或社会学的关联。毛子只比大家年长三两岁,但是他的学问功底,思想洞见,有一种师长之气象。所以,当年社科院招收研究生的时候,他就越过本科,以高中学历径直考取了,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这几个人中间,只有达摩,一直在底层,过着草根阶层的物质生活,享受着精神贵族的快乐与痛苦。
  “青马”成员每年都有一些电话往来,有时也会不经意间在某处见了面。较齐全的聚会,是二十世纪最后一年,何其业、刘苏的一次相约返乡。那正是美国经济的低谷时期,亚洲欧洲也一片萧条,倒是大陆却神奇般地掀起了一股经济热浪,于是,许多人便纷纷返国寻求机遇。当时小咏还在国外,竟也不远万里专程赶了回来。那天由两位美籍华人做东,挑了一家上等酒店,订了一间精致包房,要大家早早去了,说是好畅快聊聊。
  见了面,开始的话题总是很“形下”的,工作事业,老婆孩子,住房收入,身体饮食……何其业是去继承了一个终身未婚的老姑妈的遗产,用那笔钱开了一家中餐馆,干了一门最枯燥最没有想象力的行当,但也稳当,十多年来,资产也翻了几番。刘苏也是因了海外关系去的,在那里断断续续读完大学,在一家华人开的电子公司做报关员。两人都算顺利,没有像《北京人在纽约》中那个王什么明去洗盘子。现如今都算中产阶级,有房有车衣食无虞,连孩子都比别人多几个。几人中真正的富豪却是小咏。毛子曾问过她,家产多少?小咏笑笑说,七、八位数吧。何其业、刘苏问了国内诸位的境况。毛子、小咏都在他们意料之中,只是达摩让他们意外。何其业说,当年啊,我的印象是,毛子功底最深,我们叫他“大英百科全书”;小咏毅力最强,冬天还洗凉水澡,我们叫她女拉赫美托夫;达摩禀赋最高,文采也好,我曾对谁说过,以后,最有造就的,非达摩莫属……何其业说着,就没了下文,大家也一时无语。达摩倒笑笑说,早年那一点雕虫小技,不早就江郎才尽了?哪够用到今天?如今有得吃有得喝有得住,可以随心所欲读点书,也很满足了。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5)

  几人中,对达摩最了解的是毛子。毛子笑笑说,何其业啊,你真是只看见皮毛看不见骨血,咱达摩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哪怕一辈子不出头,也比我厉害。
  第二个话题就是怀旧了。如今怀旧成了时尚,况且像“青马”这样风雨惆怅诗意淳厚的往事。说着说着,毛子就兴奋了,他说他突然有一个想法,寻找思想史上的失踪者!达摩说,有人已经写了一篇同题的文章。毛子说,我知道,那是虚写,我们真找,看看当年那些人如今的状态,从社会学文化学的角度看看这些人的精神历程,肯定极有意思。
  何其业和刘苏当即就讪笑了,那我们都成了你的砧板上的肉。
  毛子说,我自己也不是一块肉啊?
  小咏说,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没看见,那些大文化人一个个都将自己的检讨材料认罪书拿出来印成书了。
  男人们最后总是要说到时政的,这是他们的一道大菜。如果一场聚会下来,这一道菜没上,便会有一种饥肠辘辘的空落感,特别是这样一群当年的“青马”。于是从中美说到台海,从中东说到西亚,从南联盟说到北朝鲜,又说到国内的经济状况,吏治腐败,贫富冲突……说着说着,便显出和而不同了。有意思的是,两位去国多年,早已是美籍华人的何兄与刘兄,倒成了反美爱国人士。而在大陆继续受党教育的几位,却对眼下国事微言多多,其中最激烈的,当属达摩。
  达摩笑着说,总说到了美国就会被洗脑,你们二位却越洗越红了。
  何其业说,你不在美国,没有感同身受,知道的都是一些大而化之的东西,我们从踏上美洲大陆的第一天起,就有一种与从前不一样的感觉。
  毛子说,距离产生美。
  刘苏说,怕是。刚出国门,心里暗暗骂道,总算是脱离苦海了,从此以后,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愿怎样骂就怎样骂。日子没过去几天,没来得及说,也没来得及骂,却思乡了,人就是这样没出息。
  达摩说,是啊,你是思乡,人之常情,可思乡与爱党爱国两码子事嘛。近些年,许多老知青也思乡,思得柔肠寸断。当年指天发誓,以后撒尿也不朝那个方向撒的人,终于熬不过,呼朋唤友结伴回乡,去看望当年的土屋当年的乡亲。这只是一种对逝去生命的眷恋,不是热爱上山下乡吧?其实你们的情感也是如此。至于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大约总是只因不在此山中。
  达摩这话柔中有刚,小咏便接过来说,海外游子离乡背井,有些心里深处的感受,怕也是没有亲历过的人无法体验的。
  何其业说,对于国内存在的腐败黑暗,我们在国外,知道得比你们多。但是祖国这些年来的变化,也是摆在眼下的,别的不说,以往我们聚会,乡下的土屋茅棚,城里的小巷阁楼,还要偷偷摸摸,地下党一样。如今登堂入室,第一流大酒店里,打开天窗说,也还是一种变化呢。
  达摩笑笑说,小时候,读过一则阿凡提的故事,国王问阿凡提,一边是金子,一边是真理,你要哪一个?阿凡提说,我要金子。国王说,要是我啊,就要真理。阿凡提说,是啊,每个人都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你们在海外,有许多乡愁,就想要爱国。
  话一出口,两个华裔美国人就笑了,刘苏说,达摩你这是骂我们呢。
  老友之间,多年未见,许多话又常常隔壁错,一时无法展开来说,大家便不再认真了。喝酒喝酒,抽烟抽烟,黄段子、黑段子上场,笑浪一波接一波,总还是个高兴。
  聚会上,大家决定第三天一起去探望卫老师。此时,卫老师早已被许多人尊为“卫老”了,只是“青马”这一伙人改不了口,觉得叫卫老师亲切,甚至是他们的一种特权,让人想起那一段难忘的岁月,想起那个住杂院,穿脏衣,有一顿没一顿的落难人。大家一算,这一年竟是卫老师的八十大寿,只差一个月。便说好,提前给他做一做。
  此时的卫老师已经又有了一个夫人,是八十年代后期,在一次会议上认识的。她是北方一所大学的教授,比卫老师小十多岁,一直独身。她像一个少女一样爱上了卫老师,在大伙怂恿下,终于成就了这一次黄昏恋。据说婚后两人一直恩爱有加,将积蓄一生的情感都恣肆汪洋地挥霍出来,又浓烈又铺张,让一些年轻人都觉得自己白活了。
  电话打过去,一听是“青马”几个,卫老师立时激动起来。
  何其业说,来看望您,同时还有一个节目,给您做八十大寿。
  卫老师在电话里吃惊地问,我这就八十了吗?我有那么老吗?
  25
  那天,小咏临时接到客户的电话,要紧事,急匆匆赶往北京去了。其余的坐了毛子的车,来到卫老师家。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卫老师俩口子已经站在那儿等候了,远远看去,像两团火。卫老师和老伴各穿了一件大红缎面金祥云纹的唐装,卫老师下身是一条深色西裤,笔挺笔挺的,老伴是一条同面料的长裙,飘飘逸逸的。更让人震撼的是,两人都是一头银发,宛如火中雪山,有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于是大家拼命夸奖这一对老人的形象设计。
  卫老师得意地说,情侣装,专门到店里量身定做的。
  大家凑份子给卫老师买了一套音响和十几张古典音乐CD,用大红纸扎着抬了进去,像抬一个火红的花轿和一应陪嫁物。
  卫老师说,你们真害人哪,我一直以为自己才六十多岁呢。
  卫老师的夫人姓赵,大家就叫她赵姨。两位美籍华人是第一次见,卫老师就将他俩一一介绍给自己的夫人。
  赵姨说,坐吧坐吧,都站着,看着眼花。
  赵姨风度翩翩,神态很年轻。
  到底是有了主妇,家里便有了样子。客厅里已是焕然一新,沙发,茶几,矮柜,电视柜,深色原木的,典雅大方。墙上有几幅字画,都是思想文化界几位掷地有声的老人的。
  坐下之前,大家嚷嚷要参观一下居室全貌。
  卧室已经是那种典型的夫妻房,原来的一套书房陈设搬到那间“旧居陈列室”了。只是那听茶叶,依然放在床头柜上。“旧居陈列室”的那些破烂家杂没有了,成了书房,有两张书桌,其中一张书桌上还有一台电脑。几年前,卫老师有些文章发不了,达摩就给他贴到网上,有一些发在纸媒上的,网上也常有转载,还有各样的评论,加上海内外一些人要给卫老师发电子邮件,传送文稿,这样,卫老师两口子,两个白发老者,就被逼上网络了。卫老师自诩是中国最老的网虫,给自己起了一个网名叫“百足”,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来,没怎么用。卫老师说,先抢注再说,这么个好名字,别给人家弄跑了。
  大家一边说热闹话,何其业就利利索索地将音响装配好了,放的第一张碟,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
  播放之前,何其业说,卫老师,还记不记得肖斯塔科维奇?
  卫老师有些诧异,不知何其业为何兀然问起这个问题,笑笑说,记得呀,苏联大作曲家,想试探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何其业说,还记不记得他的《第七交响曲》?
  卫老师说,记得呀,五四年我去苏联,还听过他们的国家交响乐团的演奏。
  何其业又问,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您谈到肖斯塔科维奇?
  卫老师笑笑说,当年说过多少话?不记得了。
  何其业说,那一次,我们几个在您那儿谈到样板戏,您说,样板戏中,《红色娘子军》从技术上说,是最精致的,学了很多西方的特别是俄国音乐的东西,很多地方可以听到《天鹅湖》的格局。您还拿了其中小天鹅一段和女战士一段做了比较。
  何其业说到这里,达摩也记起来了。那时候,达摩基本上是一个音盲,对于交响乐一类,更是个大白丁,所以卫老师当时说的,他就如听天书了。他们几个当中,何其业对音乐最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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