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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正瑾刚刚只知一味追赶,但此时落了地,却反像是失了目标,有些失落,被山风冷冽一吹,刹时有些清醒。眼光刚一清明,一阵舒缓铃声仿佛响自天外,铃中有笑语嫣然,分外熟悉,欲待细辨,却又杳不可寻。
☆、第八十三章 左使
两人扶着苏辛一霎飘至路正瑾眼前,苏辛一拂手;暖香沁人;而那两名死士已如雾散在两边。苏辛肃容,长眉浓翠;面色纸白不似世间之人;偏樱唇嫩红,若妖似仙;叫人分外起珍怜之念。其妆容于常人眼中当属诡异,同时唤起两种相悖心绪;便会引来些微不适应。
但处在迷离状态的路正瑾则大异;两种心绪较常人更为强烈;却意识不到这种冲突;各自在彼此两相催动下愈加浓烈。
他看到的是一个人;他也知道是一个人,但偏偏又以为是两个人,像在梦中一般莫名其妙地笃定,抛弃了一切逻辑与常理,只剩下了眼前的心象,如一叶浮草,却异常温暖而坚定。
“小师妹……”
苏辛嘴角微翘,“她不是被你害死了吗?”
路正瑾微蹙眉,竟露出丝懵懂,极似个孩子,在那经霜历秋的沧桑面容上,分外显得不相宜。
“她恨着你呢,当初,难道不是你故意使青赭崖闻知洛姚身世?你一开始便居心叵测。”
路正瑾忽地弯了腰,手抚在心口上,明显有挣扎之象。苏辛暗中摇铃,时缓时急,如一曲跌宕鼓乐,间杂微微异香,闻之不见。“你看,她正望着你呢……”她忽然轻语在他耳边,顺便往斜前里一指。
路正瑾抬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片山岚烟霭,里面有人影嘈杂,渐渐地透出烟幕,清晰如昨……
苏辛只见他脸上现出愈渐痛苦自责的哀毁之情,微微摇着头一叹。她本想着趁他迷离徜徉之际令四死士齐齐偷袭,该当有所胜算才对。如今,或许连动武都免了。她更紧了手中系铃,忽地唱起了一支哀远徊思的歌,轻轻的,不知是为路正瑾而唱,还是为自己而唱。
那清怨的吟唱,像是一道笔直又曲折的勾索,直直攫向人心中,却偏生出一幕又一幕不相及的画面,将那最隐蔽的伤痛和愧疚尽皆陈列出来,让人避无可避。
山间,流云蔽月,偶有猿啸乌啼,长草泣露,树远天低,那凄凄的轻歌声里,沉黑的夜色为崇明殿送了终。
苏辛回身,衣袂飘扬,一步步,走向那白纱车轿,心里如装了一座山。一役成名,自此成了江湖的梦魇,素锦天车,碧落流年,一曲东风,魂消香远……
路正瑾死于那一瞬爆发的悔恶感。他当初气盛,的确是存了看似极卑劣的私心,故意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暴露洛姚身份,故意声言欲代洛姚担负血仇,前者想置洛姚于死地,后者是前计不成,反激洛姚,使他急切练功复仇,不暇向小师妹修好……只不过结局总是出人意料,谁在老天面前耍了心眼儿,老天便笑嘻嘻地一巴掌打回去,让人痛不欲生。
可当在路正瑾的位置上,谁又能做得更好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洛姚颇不磊落,他也是。如此而已。
洛姚因为悔恨努力将自己变成爱妻,路正瑾因为悔恨送了命。心中常怀悔恨的人到底坏不到哪里去,甚至有时,是比一般常人更要美善一些的。由此,哪儿来的什么善恶之分,皆是善恶相侵,一不留神,便要做了那光耀与黑暗战场上的祭品,被推在了风口浪尖儿上,才有了所谓崇高和堕落。
洛姚显然没想到事情竟在一夜之间悄没声息地解决了。这消息来得似个梦,正在他梦酣方醒的时候传来。他蹙眉沉思,不知是喜是悲。
如今只剩了青赭崖未去,须得尽早解决,防止崇明殿弟子为其鼓动利用,反倒不美。
当初未尽灭青赭崖,便是碍着路正瑾。路正瑾自那一战转而同青赭崖早有反心的余部联盟,素来多有侵扰。洛姚多少觉得愧对路正瑾,故此尽量忍让。
洛姚将苏辛召进来,晾了一盏茶工夫,悠悠道:“倒是看不出苏姑娘这么好本事,竟能不费一兵一卒手刃崇明殿主。”
苏辛一笑,“徒障眼法耳,宫主不必玄以神之。只是出其不意,又适逢那路殿主心中悔恨长积,时日既久,爆发自烈,实在非苏辛所能左右。”
“哦?”洛姚斜眼瞧她,笑道:“那苏姑娘何时突袭我试试?在下倒是好奇得很,究竟是怎样神功能如此轻易地使师兄那样的高手顷刻毙命。”
苏辛垂了垂头,忽地跪倒在地,“此等幻术,若是有了提防,便不得施展。宫主可以详问四位死士。苏辛如此毛遂自荐,其实也不知究竟会有何后果,只是为生计所迫,不愿腹中孩儿生来便寄人篱下,衣食仰赖于人罢了。故此想望宫主怜才,我这末技或可能有用武之地,于这明光宫中谋个差事,也算全我儿日后颜面,能堂堂正正立足于世罢了,实在未曾想到路殿主心地至纯,竟至为悔恨所噬,自裁当场。”
洛姚一“哼”,“心地至纯?”他又不傻,即使当时傻,这许多年岁月等闲而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为着世间本就糊涂方才能得清明,不予计较罢了。但那路正瑾步步进逼,此次大举出动,竟是欲灭了他整个宫,岂不过分?
殊不知,当征战成为一种习惯,谁又去计较那最初的原因,不过是有机会便临门一脚,分个胜负,给那长久的相持中所付出的等待和心机一个交待罢了。
“如今却当如何?”
“自然是赶紧平定青赭崖。”
“你可能办到?”
苏辛一怔,垂头道:“愿得明真小姐相助。”
洛姚皱眉,“此话怎讲?”
“青赭崖远不及崇明殿,宜趁此大乱,一鼓作气,万不可给其喘息应变之机,更不可使其有暇通于崇明殿。崇明殿无主,宜将路殿主尸身恭敬归还以慑其心,昭其自不量力而明其趁人之危小人之举。对外宣称宫中人马已全,宫主破关已出,修为更进,着各殿各房奴婢扮作宫中弟子,持剑列于宫中各门。到时青赭崖已平,崇明殿人心不稳之时更闻我宫中人马已备,必无心恋战,打道回府处理后事,则吩咐我沿途分舵暗中离间投毒,溃其精诚,务使其门再难自振,湮灭于江湖,方为上吉。”
洛姚微一沉吟,“需明真何干?”
苏辛仰头直视洛姚,“宫主不闻触龙说赵太后?”
洛姚不语。
苏辛继续道:“明光宫虽为宫主一手所建,但二十余年经营,便已不是宫主一个人的了,宫中长老和红素,皆自认更有资格继承宫主之位。”
洛姚只是挑眉瞧她。
苏辛复垂眸,“明真小姐需一鸣惊人。”静了片刻,又道:“明真小姐需有人护持。”
“你手无缚鸡之力。”
苏辛一笑,“便是死士,亦有隐秘哀乐,与常人无二。苏辛虽弱,外间不知。”
次日清晨,天未大明。明光宫冒大险将剩余弟子全部派往青赭崖来人所居,只留红素、洛姚坐镇宫中,率一众持剑仆婢,空城饮茶。红素暗中焦郁惴惴,忖思苏辛明真无半分功力傍身,偏斗胆蛊惑师傅率宫中弟子倾巢出动,托胜负于侥幸,置全宫危亡于一旦,不靠谱得很。
却说路正瑾虽素与如今的青赭崖结盟,但毕竟心存芥蒂,并不住得太近,不过彼此利用而已。故此,青赭崖如今尚未明了路正瑾已遇害。天尚未明,未通消息,人皆朦朦,忽然劫从天降。
青赭崖之人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明光宫会轻举妄动为此突袭,只见火箭攒簇,劈空而来,刹时火起,一片浓烟,将投向空中的信弹掩个干净。
那边厢数十名死士亦倾巢而动,麻衣肃容载路正瑾尸身至崇明殿众弟子面前,恰崇明殿外探回报明光宫中忽然人影攒动,各宫门弟子仗剑而列,疑是外派众弟子一夜之间自何密道返宫,洛姚现身,举宫尽红,不知庆贺何事。崇明殿弟子一时大疑,又复伤恸,因路正瑾未肯轻立衣钵弟子,众人当下踟躇,不可当机立断。
青赭崖望崇明殿来援却自始至终不见,拒敌一时,方甘心自图,竟生出一股破釜沉舟、哀兵必胜的慷慨,群起反攻。
明光宫来人虽是精良子弟,但人数毕竟落于劣势,当此群情汹涌,渐有伤亡不支。忽有弦乐盈耳,清澈涤神,超乎物外,四名白衣散发男儿各据四方檐角,横笛清亮,其声绵缈,俱是内力催发,一时乐音横漫。
不知是谁吼了句:“堵住耳朵!莫要乱了心智!今日不是明光宫死,便是我们青赭崖亡,杀!”本是一瞬寂静的庭院重又杀声震天。
明光宫众人却像是鸣金收兵一般,再不恋战,纷纷扬袖腾挪,闪避之中尽挥袖中烟粉,旋即尽量飞身而去。自然有那去不得的,便在刀光剑影中翩跹而落……
明光宫擅毒,但毒药也不是用之不竭,是以到了最后关头才可一用,并且,只准成功不许失败。青赭崖弟子豁出了命,只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到了只知进不知退的地步,也便是放心用毒的时候了。
此毒致幻。明光宫之毒,大抵如此。
青赭崖一众人等有些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但此役不是想活捉他们,而是灭了他们。活捉一群不自量力的捣蛋鬼不会给明光宫带来什么荣耀,杀了他们才能威慑住也想来捣乱的调皮鬼。
直接杀了,不足以立威。
空中不知如何划出一道锦帛,四个艳妆侍女效飞天端然飘在半空,各掣住锦帛一角,上一金衣美人起舞,纤腰长裤,金冠晃眼,持戟而动,舞姿凌厉。乐音从未飘散,此时转急,效杀伐之音,一时勾起青赭崖众弟子心中恨怒,恰一素白天车腾飞而过,如古时战神落寞,天车四角铃铛风动,其响落于心间,顿生悲慨,一时懞住,只认杀戮。
曲可误心,那不怀好意的笛声,断送了青赭崖众弟子的心智,染红了他们的双目,眼前皆是敌人,不念己生,惟愿敌死……
青赭崖派出去意图剿灭明光宫的众弟子,竟自相残杀至死;路正瑾自裁,明光宫未损一卒击溃崇明殿。江湖一时震动。
洛姚昭告,明光宫新立左右二使,急召各部觐见,赏宴三天,合庆之。
这左使的名号,是苏辛想的,她琢磨着,若是再遇到个穿越来的同乡,好认亲,万一能借个光跟着穿回去呢?
大肆排筵庆贺她走马上任的那一天,晋蘅大婚
☆、第八十四章 三年
有了正式的身份就是不一样。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体面的身份。苏辛在刚被封为左使的一个月之后,不小心说了这么句没心没肺的话:“宫主绝世无双;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当时正值洛姚寿宴,明真献舞完毕;一派和乐场面。她应景地说完了此话;先是沉静了全场,然后;众与宴弟子全部起立,纷纷拜倒;齐齐重复了此神来之语……
洛姚大悦。
当人失去一切目标时;他一定是很惆怅的。自从洛姚看着那邪门秘籍的最后一页;拿起又放下了第一千零一次之后;他终于闭眸轻叹;徒留那页纸上的字迹随灯影摇曳,寂寞无主,道是:“破九关,可修容一次,无有不肖,妖冶万方,阴阳兼济,天地极矣……”
但是不知为何,破关之时他竟忽生杂念,未能纯净细思爱妻面容,一念之差,竟走了样貌,当他发现之时,慌忙停住,破关未成,内力反为所噬。他落魄出关,正赶上崇明殿和青赭崖趁人之危这档子事儿。
他觉得他再不能心无他顾了,那破关登极之事怕是也再不能了。反思这二十年一意执着悔恨,屡次置自己一手创建的明光宫于危境,甚至还弄丢了女儿长达十余年,最为该当建功立业的男儿心性竟泯灭殆尽,实在贻笑天下。那路正瑾曾经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对的:“连妻儿都护持不了,属下内斗而不能禁,你不配做男人,不配立足于江湖!”
如今明真已找到,承欢膝下,甚是乖巧。洛姚开始考虑自己卓绝的能力和他现今所处江湖地位之间的不相合了。他决定化悲怅为壮志,得他理应得的,不负他半生坎坷,二十年蹉跎。
于是,苏辛不得已得到了大量摸索实践的好机会,那临时起意本是只为扣合当地鬼祀的节俗的素白车轿,没想到,竟就此成了她的一个鲜明标志。钻研出真知啊,她越来越厉害了……如果让她那疯师父此时见了,定要去信奉那说过“士别三日”的古话的古人!
四个死士轿夫已被洛姚给了苏辛,苏辛给了四人名字,荆艳、楚舞、吴愉、越吟,皆是南方谣歌之名,希望他们能渐渐如常人率性喜乐。
其实,苏辛愈渐响亮的大名还是托赖着那“玄以神之”的宣扬和以讹传讹。传得久了,自然便在人心中种下一种神秘和危险,再加上那颇为唬人的行头和做派,竟至于在平凡百姓间也颇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