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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诺要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真的吗？”开迪热切地看着我，“天啦，艾玛，你们俩真是太般配了。你给了我信心，这样的事会发生的，你很容易就得到了。”
“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我轻轻地笑了笑，显出很谦虚的样子，“我是说，我们也争吵，和别人一样。”
“是吗？”开迪很吃惊的样子，“我从没看见你们争吵过。”
“我们当然争吵了！”
我绞尽脑汁，想回忆起我和康诺的最后一次争吵。
是的。有一次，我们在河边散步，我觉得那些大白鸟是家鹅，他却说是天鹅。
一走上美洲豹大厦那些用花岗岩铺成的美洲豹图形的灰色石阶时，我就开始感到一阵阵紧张。保罗一定会把我和格兰石油公司的会谈情况问个底朝天。
我说什么好呢？
“嘿，快看！”开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大厅里一片混乱。人们匆忙地跑来跑去，有人在擦楼梯的铜栏杆，有人在擦洗塑料植物。西瑞尔，我们的高级办公室主任，正嘘嘘叫着把他们赶来赶去。
“你们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吗？别在接待区里晃来晃去的。”他看起来紧张得要命。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保安大卫。
“杰克·哈伯要来视察。”
杰克·哈伯是美洲豹公司的联合创始人，美洲豹可乐就是他发明的。我打宣传广告时打过无数次了，所以知道这些。“1987年，一对年轻有为的商业搭档，杰克·哈伯和皮特·莱德勒买下了濒临倒闭的族特软饮料公司，把族特可乐包装成美洲豹可乐，并打出了“永不停止”的商业口号，凭此创造了市场奇迹。”
“很显然，他是想来看看英国的工作情况。”大卫懒散地说着。
一辆高级轿车在大楼的玻璃门前停下来。
仿佛是对了时间一样，大厅另一头的电梯门哐地一声开了，格兰汉姆·西林顿，我们的老总，以及总经理还有其他六个人大步走了出来。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西服，看起来酷极了。
高级轿车的后车门打开了。车里走出来一个金发男人，他穿着海军蓝大衣，戴着墨镜，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贵得要命的公文包。
格兰汉姆·西林顿和另外几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外，在台阶上站成一排。他们轮流和他握手，然后簇拥着他走进大楼，西瑞尔正等在里面。
“欢迎来到美洲豹公司英国分部，”西瑞尔过分殷勤地说道，“您旅途愉快吗？”
市场部里的气氛有点像我在卧室里开Party之前的气氛。有的在梳头，有的在喷香水，有的走来走去眉飞色舞地传播小道消息。
我正要把外衣挂在架子上时，我们部门的头，保罗，气急败坏地把我拉到一边。
“格兰石油那边到底他妈的是怎么搞的？今天早上道格·汉密尔顿给我写了封莫名其妙的邮件。你把饮料泼到他身上去了？”
我吓呆了。道格·汉密尔顿不是说好不说的吗？
“事实不是那样，”我飞快地说，“我只是不小心弄洒了。”
“算了吧，他们说了你一大堆事。” 保罗恶声恶气地说。
“并不是这样，”我飞快地说，“我是说……要是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做得好的，我保证。”
“再说吧，”他看了看表，“你赶紧吧，你的桌子真他妈的乱。”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做评估？”
“艾玛，你不知道杰克·哈伯今天要来视察吗？”保罗用最挖苦人的语调说，“当然了，要是你觉得你的评估比公司创始人还要重要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一路小跑，刚到桌子旁，就看见西瑞尔走进了房间，看起来极其紧张不安。
“注意！”他拍了拍手，“大家都注意了！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视察，没什么大不了的。哈伯先生进来之后，可能会和你们中间的一两个人谈谈话，看看你们都在做些什么，所以我要求你们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但是很显然，你们要拿出最好的工作状态……”
我们都默不做声地看着他。
“开始吧！”他又拍了拍手，“别傻站在那儿。说你呢！”他指着我。
哦，上帝啊。我的桌子上堆满了东西。我打开一个抽屉，把一大沓纸扫了进去，又慌里慌张地整理文具筒里的笔。我旁边的桌子旁，阿特蜜丝正在补口红。
“能看见他真是太让人激动了，”她欣赏着小镜子里的自己。
“我们怎么称呼他？”卡洛林问，“是叫哈伯先生，还是叫杰克？
“和他单独呆五分钟，”尼克，市场部的经理之一，正对着电话兴奋地说道，“时间够了。五分钟就能介绍完网页信息。我的意思是——”
天啦，狂热的气氛传染得快极了。由于肾上腺素飞快升高的原因，我发现自己也在找梳子，检查唇膏。
“好了，伙计们，”保罗大步走进办公室，“他已经上楼了，先去行政部……”
“做日常的工作！”西瑞尔大叫，“快点！”
我的日常工作是什么？
我拿起电话按下留音键。我可以正好听留言。
我四处看了看——发现每个人都在做一样的事情。
我们不可能都接电话。太傻了！好了，我就打开电脑等着开机吧。
我正盯着屏幕的颜色换来换去时，阿特蜜丝开始大声说起话来。
“我觉得这个概念的核心内容是活力。”她边说，边不停地瞟着门口。
“嗯，是的，”尼克说，“我的意思是，在现代市场环境下，我认为我们需要寻找……”
我知道做什么了。我要去倒咖啡。我的意思是，有什么比倒咖啡更自然的呢？
“我想我要去倒咖啡了。”我自言自语地说完，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能帮我倒一杯吗？”阿特蜜丝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不管怎样，在我的MBA课程上……”
第一章意外相逢（2）
咖啡机靠近我们部门的进口处，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我在等待毒药咖啡注满杯子时，抬头看见格兰汉姆·西林顿走出行政部，后面跟着几个人。该死，他过来了！
好了，保持冷静。自然从容地等着第二杯咖啡注满……
那不是他吗？！——金发，墨镜，和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可让我有点吃惊的是，他退后一步，站到了一边。
事实上，谁都没看他一眼。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人身上，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黑色套头毛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正好奇地张望时，他转过身来。我一看清他的脸，脑子里立即轰了一下，仿佛有一个保龄球砸中了我的胸口。
哦，我的上帝啊。
是他。
一样的黑眼睛和黑眼睛旁的那些小道道。胡子不见了，但肯定是他。
是飞机上的那个男人。
他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一说话，大家就猛点头。
他又转过身来，我不由自主地躲开他的视线，努力保持镇静。他不会是——
我哆嗦着双腿，走回办公室，一个劲地提醒自己别把咖啡给撒了。
“嘿，”我对阿特蜜丝说，“嗯……你知道杰克·哈伯长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她边说边端起她的咖啡。
“黑头发，”有人说道。
“黑的？”我咽了口唾沫。
“他过来了！”有人轻轻地说。
我一下子瘫倒在椅子里，喝了口咖啡，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们市场部和宣传部的主管，保罗·弗莱特，”我听见格兰汉姆·西林顿在说。
“很高兴认识你，保罗，”传来的是干涩的美国口音。
是他。肯定是他。
好了，保持冷静。也许他不会记得我的。那只是个短途航班，而他肯定坐过无数次飞机。
“伙计们，”保罗把他引到办公室的中央，“我很荣幸地向大家介绍我们公司的创始人，曾经影响和激励了整整一代销售人员的——杰克·哈伯！”
一阵掌声响起，杰克·哈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微笑，“拜托了，”他说，“不用在意，做你们平常做的事就行了。”
他开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时地和某个员工谈谈话。
“他过来了！”阿特蜜丝小声说。坐在办公室尽头的四个人立即全身僵硬，包括我。
我的心咚咚直跳，缩到椅子里，想藏在电脑后面。也许他不会认出我的，也许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了——
该死！他正看着我呢。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扬了扬眉毛。
“她是谁？”他问保罗。
“这是艾玛·科里甘，初级市场助理。”
他朝我走了过来。阿特蜜丝不说话了，大家全都看着我。我难堪得全身发热。
“你好，”他愉快地说。
“你好，”我勉强地，“哈伯先生。”
好了，这下他可认出我了。但是这也不一定意味着他能记住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呀。谁会记住邻座随便说的那些话，也许他根本就没听。
“你做什么？”
“我，嗯，是市场部的助理，我帮助做一些产品推广的工作。”我咕哝道。
“艾玛上周去格拉斯哥出差，”保罗给了我一个十足的假笑，“我们认为应该尽早地给初级职员提供机会。”
“非常明智，”杰克·哈伯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水杯上。“咖啡怎么样？好喝吗？”
我仿佛听见自己愚蠢的声音在絮絮呱呱地说，
“工作咖啡是你喝过的最恶心的饮料，简直是毒药……”
“好喝极了！”我说，“很……香！”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他的眼睛里露出快乐的神情，我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他想起来了。他妈的。他想起来了。
“这是阿特蜜丝·哈德森，”保罗说，“我们最年轻能干的销售经理。”
“阿特蜜丝，”杰克·哈伯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走到她的办公区，“你这张桌子真不错，”他微笑地看着她，“是新的吗？”
“……有天到了张新桌子，她立即占为己有……”
他记得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阿特蜜丝正在装模作样地说着什么，脸上露出我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好员工之类的表情。而我的脑子却在疯狂地旋转着，想回忆起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回忆起一些我不该告诉他的话。
这些话我无论如何都不该告诉任何人的。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但是我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
我竟然告诉他我把履历表上的C改成了A。
这下好了，我完蛋了。
他会炒了我的。他们会给我一个不诚实的记录，谁也不会再雇我了。
“我很高兴认识诸位，”杰克·哈伯看了一眼安静的办公室，“我还想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助手斯汶·彼德森，”他指了指那个金发男人。“我要在这儿呆上几天，希望能更多地了解大家。大家可能已经意识到，和我一起创立美洲豹公司的皮特·莱德勒，也是英国人。所以比起其他国家的分公司来说，你们的分公司对我极其重要。”
办公室里立即响起一阵同情的嘀咕声。他抬了抬手，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后面跟着斯汶和其他几个主管。他出门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立即响起兴奋的议论声。
我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彻底松弛下来。感谢上帝！
说实在的，我真是个白痴！杰克·哈伯根本就不会记得我说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