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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伊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给了鹰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面对这个笑容,鹰刀几乎无地自容,他不敢再看藤原伊织,转头望向窗外,只觉得心底里某处坚硬已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妈妈辣块大西瓜,圆智这秃驴怎么还不来?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心软的,那可就不妙了。
好在,圆智并没有令鹰刀失望,过了不久便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鹰刀长嘘一口气,开口道:“请进!”
圆智进入门内刚要开口说话,便见鹰刀低笑道:“大和尚,你终于来了……没人跟着你吧?”
圆智合什一礼道:“应鹰施主所求,只贫僧一人。鹰施主深夜见召,不知所为何事,要这般神秘?”
鹰刀笑道:“叫你来,自然有你的好处。大和尚,你先将门关上,我们坐下细谈。”
圆智依言将门掩上,来至鹰刀面前坐下。
鹰刀看了看圆智,突然道:“大和尚,我深夜叫你一人来此,难道你不怕我会害你吗?”
圆智微笑道:“鹰施主说笑了。鹰施主内伤未愈,相信还不足以对贫僧构成任何威胁。以鹰施主的聪明,绝不会做这等对自己有害无利之事。”
鹰刀点头叹道:“是啊,别说我现在伤势严重,就是在平日全盛状态下也不是大和尚的对手,我又怎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继续道:“看来大和尚对自己的武功颇有自信啊!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武功高强便能稳操胜券的……”
听出鹰刀话中有话,圆智不由提高戒备,道:“鹰施主何出此言?”
鹰刀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在提醒你罢了。大和尚,你武功虽高,但心机却浅,跟柳渊和魏庭谈这两只老狐狸共谋一事,不是与虎谋皮吗?”
圆智奇道:“贫僧不明白施主在讲什么?”
鹰刀笑道:“大和尚,你莫怪我多事。请问,以你的武功比之柳渊、魏庭谈二人,孰高孰低?”
圆智一想,老实道:“比之柳先生,贫僧略胜半筹;至于跟魏宗主相较,应该是不相伯仲。”
鹰刀又道:“那么和他们相比,大和尚自问在斗心思、比计谋上,又孰高孰低呢?”
圆智心中一动,道:“贫僧自幼在少林寺出家,后来虽然离寺,却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我想在这一方面跟他们两位是大大不如了。鹰施主,你这般问来,似乎是意有所指啊!”
鹰刀嘿嘿冷笑道:“看来大和尚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我虽然跟你们三人接触不久,却也隐隐觉出柳渊和魏庭谈二人并没有将你完全当作自己人看。”
圆智眉头微皱,道:“这话从何说起?”
鹰刀道:“难道你自己没有发觉吗?就拿你们方才和我谈交易这件事来说,柳渊和魏庭谈二人躲在佛殿一角有商有量却没有要你一同加入,就是有了什么决定也没有先知会你一声……大和尚,难道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圆智装聋作哑,道:“贫僧不善计谋,就是加入到他们中间,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鹰刀轻轻一笑,道:“柳渊此人心机深沉,魏庭谈更是心狠手辣,这两人都非善类,你与他们合作找《割鹿玄典》……嘿嘿,经书若是一直找不到,也就罢了;只要一找到经书,你一定会被他们暗算,到时只怕你是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会知道。”
圆智摇头道:“鹰施主,你这是在离间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吗?如果是这样,贫僧就此告辞!”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鹰刀并不阻拦,反而笑道:“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还用我离间吗?大和尚,你扪心自问,若不是认为有机可乘,你会不会应我之约偷偷来这禅房见我?想来在你的心中也知柳渊和魏庭谈信不过,期望今夜来此碰碰运气,从我口中得知经书的下落吧?经书只有一本,你们却有三个人,却又谁都想独占经书……嘿嘿,你们这样的关系根本无须他人挑拨,到最后你们自己也会拚个你死我活。”
三人间的同床异梦被鹰刀一语揭破,圆智老脸不由一红,索性撕下脸皮坐了下来,叹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正如施主所言,柳先生和魏宗主二人均非善类,我若不多个心眼,又怎么能保自己活命?”
鹰刀讥笑道:“真正的活命之道是舍弃经书,远离是非。大和尚,你若是无法将《割鹿玄典》抛诸脑后,终究将无法避免与他们二人起冲突。”
圆智浓眉一掀,闷声道:“难道我会怕了他们吗?他们有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时候未至,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鹰刀拍手赞道:“很好!我要的正是你这个态度!既然大家话挑明了,我也无谓再闪闪躲躲。一句话,我们一同合作如何?”
“合作?如何合作?”圆智问道。
鹰刀道:“我对《割鹿玄典》也不是不感兴趣,但是相较起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柳渊和魏庭谈这两人我根本信不过,之前和他们谈交易不过是在敷衍而已。我的希望只有一个,就是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而不是为一本破经书无端送命。”
圆智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
鹰刀微微一笑,道:“很简单,我告诉你经书藏在哪里,你放了我和小月。”
圆智略一沉吟,犹豫道:“这个……”
鹰刀笑道:“我也知道仅凭我口述之言是无法令你相信我说的藏书地点是否真确,但我可以一直陪你找到经书,你再放我们二人离开。唯一的前提必须是甩掉柳渊和魏庭谈。”
圆智疑惑道:“你这个方法似乎和柳先生他们谈的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和我单独一人交易而已。这么做对我无疑有利,可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鹰刀道:“我若是与你们三人交易,双方实力悬殊,你们若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但若仅仅大和尚你一人,我和小月虽然不敌,可你想杀人灭口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我权衡已久,觉得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更何况,相较于柳、魏二人,你这个念经颂佛的和尚究竟是吃素的,杀人这种事想来不会如家常便饭那般随意……”
圆智虽然觉得鹰刀的解释不是那么合理,可仔细想想也发觉不了其中有什么破绽,便点头道:“原来如此。鹰施主放心,贫僧志在经书,并无杀人灭口之意。”
鹰刀呵呵一笑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怕你杀人灭口。我与你既然撇开柳、魏二人去找经书,除非你有本事先杀了他们两人,否则经书在你手里的秘密终究会通过柳、魏二人之口传播天下。既然如此,你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用?这才是我一意要单独和你合作的原因啊!”
这三取其一、相互制衡之计,确实令人投鼠忌器,无法从中做什么手脚啊!
圆智越想越是佩服,不由脱口赞道:“施主好厉害的心计!难怪你能在短短一年间便迅速崛起,由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跻身为叱吒风云的人物。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你。”
鹰刀微微一笑道:“真不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自幼在黑道上打滚,若这点机心都没有的话,早就死了上百次了,哪里还有今天的我?唉,闲话休提,我们再说回正事。大和尚,既然我们决定要撇开他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圆智惊道:“现在?这么快?”
鹰刀道:“因为之前我刚与柳渊和魏庭谈他们谈妥条件,今夜正是他们心理最松懈的一刻,我们此时便走,一定会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若过了今夜,大家便要依约上路去找经书,届时同桌而食、同房而眠,看管必严,就没有今夜这么好的机会了。”
圆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我此刻便走,待到明日一早柳、魏二人醒来发觉我们已经不在,必定会迁怒于我门下弟子……唉,以魏庭谈残忍嗜杀的个性,只怕我门下百余弟子将个个死于非命!不妥,不妥……”
看来这圆智倒也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至少不忍因一己之私而连累门下子弟无辜送命。
鹰刀笑道:“大和尚多虑了。柳、魏二人见我们瞒着他们逃跑,必然知道我们是背叛了他们私自去取经书,他们自然是希望越快找到我们越好,又哪里还有杀人迁怒的闲暇?”
圆智叹道:“希望如鹰施主所说了……”
鹰刀轻声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若是再这般犹犹豫豫的,天可要亮了。”
圆智转头一望窗外天际,却见那一轮明月已西斜而下,终于一咬牙道:“也罢,我们这就走吧……”说着,当先拉开禅房大门,确认无人后,方返回禅房示意鹰刀二人一同离去。
鹰刀得意一笑,拉着藤原伊织的小手紧紧跟在圆智的身后。
圆智啊圆智,今番我鹰刀若是能逃出生天,全要拜你之赐,你可万万不能令我失望啊!
门外清冷依旧,只是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三人蹑手蹑脚而行,迅捷如猫一般在寺中穿梭。这佛寺规模甚大,重门叠户庭院深深,又忌惮被他人发觉,行走了半刻钟竟还在佛寺中打转。
鹰刀甚是恼怒,悄悄贴近圆智低声问道:“大和尚,你这是什么鬼寺庙,怎么这般大?绕了这许久还不曾绕出去……”
圆智微微一笑,道:“施主内伤未愈无法运用轻身提纵之术,是以我们只能依照屋宇的建筑方位绕道而走。否则的话,我们大可飞檐走壁直线行走,早就出了寺院范围了。”
鹰刀大为不爽,道:“大和尚,你这是怪我连累你们了?”
圆智忙道:“施主误会了,贫僧怎会那般想?我的意思是,既然形势如此,我们还是稍安毋躁慢慢潜行便是,这是急也急不来的。”
鹰刀“哼”了一声,又道:“对了,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间寺庙叫什么名字呢!我看此庙规模宏大、香火极盛,想来应该是一间大大有名的寺庙吧?”
圆智谦逊道:“此间名唤香积寺。贫僧自十多年前离开少林之后便来此挂单。十几年前此寺也不过一间普通寺庙,经过我一番苦心经营,方有今日如此鼎盛局面……唉,今夜一旦离寺,想来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心中倒不禁有许多的感慨。”
鹰刀摸了摸脑袋,喃喃道:“香积寺?没听说过啊……按理说,我来襄阳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竟没听过附近有这么大一座寺庙呢?”
圆智笑道:“施主没听过香积寺的名头,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此地离襄阳城有八百余里……不过本寺在河洛地区也算是名声极盛了。”
“什么?八百余里?……河……河洛地区?”鹰刀惊叫起来。若不是忌惮被人发现行踪,只怕他早已哀嚎连连了。
他定了定神,问道:“那么,这里究竟是哪里?”
圆智望了望鹰刀,道:“西山香积寺。因为此山座落于洛阳以西四十里,故名西山。”
洛阳?西山?
鹰刀几乎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想不到不过昏迷了一阵子,竟被柳渊这混蛋弄到了洛阳一带。
想来从襄阳到洛阳这八百里路途中,柳渊必定没有那么好心用轿子来抬着走,八成是用一个破麻袋裹了,随意抛在马背或车驾的某个角落,像拉死猪一般将他拉来的。难怪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胀疼痛不已。
藤原伊织见鹰刀脸色不善,不由担心地问道:“鹰哥哥,怎么你的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身上内伤又发作了?”
鹰刀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我很好。”
恰在此时,圆智已欣喜道:“鹰施主,前面就是本寺的藏经楼。藏经楼后有一偏门,出了偏门便是下山的捷径。这条捷径是本寺僧侣专门下山挑水、购物所用,山路崎岖难行,却胜在比前门大路少走许多弯路,一般人等并不知晓。”
鹰刀顺着圆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座形式古朴的高楼矗立于眼前。这高楼依山而建,周围遍植林木,倒也庄严肃穆颇具气势。
想到即将离开这鬼地方,鹰刀心情大为好转,道:“啰嗦什么?我管它难不难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是用一根绳索将我吊下山去,我也是心甘情愿。快走快走……”
他说是这般说,心中却道:“奇怪……真是没道理啊,为何那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莫非是自己猜错了……那可就糟糕了。”
三人绕过藏经楼,藏经楼后果然有一道小门。圆智上前将门上的铁锁扭断,当先穿门而过,鹰刀略一迟疑,还是拉着藤原伊织紧跟而上。
月夜下,一条蜿蜒小迳自脚底一直向下延伸,在陡峭的山林中盘旋曲直,忽隐忽现。
圆智笑道:“好了,从这条小路一直向下便可离开西山。我们若是再走快些,相信在天明之前必可赶至洛阳。洛阳人烟稠密、交通便捷,届时柳、魏二人若想找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听一道阴森森的嗓音响起:“圆智禅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