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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上房,凤太夫人便摒退下人,说道:“我给贞娘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只因她是妹妹,阿鸾占了姐姐,得让姐姐先嫁了才能出阁。所以找你来,不为别的,想让你早点把阿鸾的婚事定了。”
甄氏闻言不由大怒。
自己的宝贝女儿,千金万贵的,挑丈夫自然得千挑万选,岂有为了让妹妹,就急哄哄随便嫁人的道理?婆婆嫡庶不分,说得尽是一些混账话!
但她的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面上不显,微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好婚事?说来听听,让我也替贞娘高兴高兴。”
凤贞娘的婚事还得嫡母张罗,凤太夫人是瞒不住的,今儿叫小儿媳过来,亦有催着给凤贞娘办嫁妆的意思。因此并没有隐瞒,说道:“肃王妃说了,想娶贞娘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甄氏一听便乐了。
她抚掌笑道:“极好,果然极好。”
凤太夫人被她笑得有些不快,但不好发作,又道:“你好好替阿鸾挑一门好亲事,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还是早点嫁人才安心。另外,得早一点预备她们姐妹的嫁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备齐的,你要费心才是。”
“好,知道了。”甄氏笑盈盈应道。
凤太夫人一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不舒服,又觉得她笑容里有着深意,似乎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小算盘,就更不自在了。
因而挥手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忙罢。”
甄氏欠身告辞,没有直接回海棠春坞,而是去了大夫人的绮霰斋,…………对于绮霰斋来说,她可是难得一见的稀客,慌得丫头们赶紧进去通报。
大夫人亲自出来迎到内厅,打招呼道:“今儿你有空,过来了。”
甄氏抬了抬手,摒退人,然后开门见山说道:“方才太夫人叫我过去,说是给贞娘找了一门好婚事。”她嫣然一笑,“去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大夫人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
甄氏嘴角微翘,悠悠道:“本来这事儿是不用打扰大嫂的,只是最近外头乱,这门亲事又涉及到了肃王,到底妥不妥当,我一个内宅妇人怕看不清楚。想请大嫂帮着斟酌斟酌,实在不行,再问问大伯就更放心了。”
大夫人知道事关重大,颔首道:“你放心,我会跟老爷说清楚的。”
“那就辛苦大嫂了,有了信儿,让人过来跟我说一声便是。”甄氏欠身,出门带着海棠春坞的丫头们,一群人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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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贞娘去做肃王侧妃?”凤鸾惊道。
甄氏笑得不行,“可不。”她在婆婆和大嫂跟前不好发笑,女儿面前,自然就肆无忌惮了,“你说好笑不好笑?龚姨娘折腾半天,把女儿折腾成了一个贵妾,哎哟,她可真是有本事啊。”
凤鸾没觉得什么好笑的。
自己和贞娘不亲,但也没有多大怨恨,虽说为她的婚事给自己添堵了,但是还不至于盼着她遭罪。按照前世,将来肃王能有什么好结局?这个太远且不说,单说贞娘去给肃做妾,这就有够她消受的了。
皇室萧家有名的爱出美男子,但同时……,也是有名的爱出薄情郎。
太子萧瑛因求一个仁厚的名声,内心不好说,至少面上对待姬妾还是不错的。成王萧湛则最爱贤名,加之年轻,相对来说也算温暖和煦。至于端王萧铎,他的性格复杂隐忍,城府很深,心中毒辣不会比任何一个兄弟少,表面功夫却是跟着太子学,看起来还算是过得去。
最后要说的便是肃王萧玳,他在朝堂上内敛儒雅、温文尔雅,但对待女眷,反而是兄弟里面最冷面冷情的。
仿佛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工具,只是物件,不牵扯一丝一毫感情。
还记得前世里,肃王妃因病早早去世,郭侧妃被扶正,成了继妃,不免好一阵春风得意马蹄疾。但后来太子萧瑛卷入大案被废,郭家牵扯其中,肃王为了撇清自己,先把郭氏生的两个儿子逐出府邸,继而亲手斩下郭氏的头颅,呈与皇帝谢罪!
即便重活一世,凤鸾想起当年那些惊骇之事,仍忍不住一阵发寒。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则,眼下凤家正是要避开风头的时候,和肃王结亲,和皇室扯上瓜葛并不合适。
凤鸾起身,“我去找大伯父。”
甄氏闻言不快,问道:“你要为去贞娘求情不成?”
“不是。”凤鸾心乱乱的,怕母亲误会再生出别的事来,解释道:“最近外头事情太多太乱,咱们家宜静不宜动,只怕这门亲事并不合适。至少……,得让大伯父知道,拿个妥当主意才行。”
甄氏脸色缓了缓,却道:“外面乱,我当然知道,不过用不着你来操心。”她没了发笑的兴致,懒懒道:“你别管了,我已经跟你大伯母说了,她会转告的。”
母亲居然还知道避忌大伯父?凤鸾看着母亲,抿了抿嘴,沉默坐了下来。
甄氏原是玲珑心肝的玻璃人儿,瞅了瞅女儿,“阿鸾,你这是……”她忍不住又笑起来,“你是在想,我怎么没有去地道找你大伯父?”
“母亲!”凤鸾恼了,“庄重一些。”
甄氏越发乐不可支,“我的儿,之前说的话你都信了不成?本来上次过来,想跟你细细解释几句的,后来被小丫头打断,又忘了。”
凤鸾一双明眸睁得老大,“难道不是那样?”接着又是一阵气闷,“若真的有隐情,这么要紧的事,你居然能一打岔就忘了?”她扭了脸儿,“怕是想了好些天,才想好谎话来哄我了罢。”
甄氏漫不经心道:“我要有那么许多功夫和时间,还不如去打扮呢。”
凤鸾顿时一阵气噎。
“你这孩子,就是肝火太旺了。”甄氏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天我与你大伯父都在密道那边,是有别的原因,只是不方便跟你说。真不骗你,我是怕说了,你的心里会更难受罢了。”
凤鸾一声气笑,反问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就知道你不信。”甄氏幽幽一叹,她收敛笑容,忽地神色肃然比了手势,“不如这样,我与你发一个誓罢。”
“什么意思?”
甄氏对天指道:“我甄念卿一生只有一个男人,便是我那混帐丈夫凤泽!若是此言有半句不实,叫我脸上长个疮,化了脓,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寸好肌肤。”她放下手,朝女儿问道:“这下你总该相信了罢?”
凤鸾被母亲搞得目瞪口呆,哪有这样发誓的?!可……,这对母亲来说,却又是最恶毒、最不能撒谎的誓言了。
心下不免信了一半,但还是有一半不信。
“就算、就算你和大伯父……”凤鸾结结巴巴的,有点脸红,“就算你们没有做那种事,也不见的……,就是清白的啊。”
“什么那种事?这种事的?”甄氏顿时柳眉倒竖,“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来也不嫌害臊?”她有些不耐烦了,“你爱信,不信就不信!哼,不是我说狠话,要是跟我你大伯父有瓜葛,那你大伯母早就是一块牌位了。”
这算什么解释?!
凤鸾张了张嘴,好几次,最终都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这些,不是怕你怎么想我。”甄氏翩翩起身,照旧整理衣衫抿头发,“只不过是怕你乱想,觉得母亲不贞,自己也跟着不干净,稀里糊涂贬低自己罢了。”她指了女儿,“总之,你给我大大方方的做人!”
凤鸾心下一震,再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母亲,你……”便是对她有再多抱怨,对她的话有再多猜疑,听了这等体恤自己的言语,也不觉心软了。
甄氏却已经掀了帘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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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将信将疑,和母亲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
而绮霰斋内,刚刚得知消息的凤渊却是雷霆震怒,狠狠拍桌道:“疯了!谁让她定下这门亲事的?!”
大夫人吓了一跳,从没见丈夫当着自己对婆婆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下更是担心,“这门亲事不妥?老爷你说说清楚,别吓我。”
凤渊一阵沉默不语。
原本贞娘的婚事,自己早就已想好了人家,另外有大用处的,结果就这么被继母给祸害了!难不成要……,可是那样,又未免太不划算。
自己好好布置的一盘棋,都给继母搅乱了。
怎么办?凤渊有点举棋不定。
大夫人在旁边打量着丈夫,脸色阴沉沉的,目光幽深,大拇指在食指上面一下一下狠狠掐着,…………这是他心绪烦乱思考大事,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讯号!而且照他用力的程度和掐的时间来看,这事儿麻烦还不小。
因而闭了嘴,静静坐在一旁等候丈夫思量。
“罢了。”良久,凤渊的右手食指都快被掐红了,方才抬起头,对妻子说道:“肃王是太子殿下的亲兄弟,不好得罪。贞娘的婚事先放一放,若只是肃王妃随便一说,过后忘了就算了,假使肃王妃派人上们来提亲,那就应下。”
大夫人顺从的点了点头,担心问道:“没有大碍罢?”
“这事儿咱们别太主动,切记,切记。”凤渊抬手,一点点确定,“最好等一个恰当的时机,顺其自然就好了。”
按照阿鸾梦里预示,肃王还有好些年才会倒台,那么在这之前,他还是有一些用处的。等他真的出事,贞娘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凤家弃了便弃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自己还可以再提前谋划一番。
先把眼前危机应付过去,再考虑别的,也不迟。
大夫人又问:“那阿鸾呢?她可是贞娘的姐姐,得先出阁。”说着,撇了撇嘴,“她娘一向是个不着调的,只知打扮,通不见她提起女儿的亲事,谁知道安排好了没有?到底是咱们凤家的姑娘,总得挑个好的,不能落了凤家的脸面才是。”
说起这个,凤渊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本来自己已经安排的差不多,继母突然插一手,打乱了安排,又要重新布置还只是小事,而浪费了贞娘这颗棋子,要替换……,就有点叫自己头痛了。
凤渊并没有纠结太久。
或许,那样也好。
诱饵越大,鱼儿上钩才会越快,咬得越紧!虽说要下出手中的一颗好棋,并且还要承担一定风险,但……,总算做了制肘对手的准备。
不论如何,一切都是为了凤家!
妙招
六月初一,皇帝祭祀天地、告拜诸神之后,下旨让英亲王领着三军将士出征。一片旌旄飘扬、锣鼓金鸣的热闹之中,英亲王策马领兵坐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兵卒,像是一条人形长龙,在滚滚黄尘之中远去了。
京城百姓对这次朝廷出征西凉之战,大都看得轻松,认为朝廷必定大胜。
凤鸾则是焦虑不安。
西凉的确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但对于皇帝来说,英亲王这种硬骨头一样的臣子,却是心腹大患啊!英亲王在京城权势喧天,又有几大家族帮衬,皇帝不好动他,故而才给他找了一个机会,“判国通敌”的机会!
就算英亲王今生提前有防备,但皇帝一招不成,难道不会想另外一招?站在皇帝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会让英亲王再次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回京给他添堵的,就得趁臣子在外面,找个机会给拍死才放心。
这就麻烦且危险了。
而眼下,英亲王已经领兵出了京城,大伯父那边,却仍然不见有啥特别安排,凤家还是老样子,…………他所谓的不让凤家跟着送死,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不问清楚,自己真是连觉都睡不安生。
凤鸾决定再去找大伯父,问个清楚。
“小姐,小姐!不好了。”茜香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脸色煞白,像是被人吓丢了魂儿,结巴道:“太夫人……、太夫人吃坏了东西,噎住了,现在人已经昏了过去,听说不太好……”
怎么回事?!凤鸾吃了一惊,前世并没有这档子事儿啊。
匆匆赶到上房,才知道是因为凤太夫人一时嘴馋,午后要了一碗汤圆儿吃,枣泥芝麻馅儿的,又甜又糯又粘,结果一时不慎卡在嗓子眼儿了。噎得太夫人,把脸色给憋成了一个紫茄子,扔了汤碗,拼命地呛咳起来。
吓得丫头们慌忙又是捶背,又是揉心口,又是端茶送水的。
但仍旧没有咳出来。
最后还是一个大丫头胆子大,伸了手,从太夫人嗓子眼儿里抠,总算把那块该死的汤圆儿给抠出来了。可到底憋的时间太久,憋坏了,加上太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被这么一折腾,人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此时此刻,屋子里已经围了一圈儿人。
除了凤渊和凤世朝在吏部,还没来得及赶回来,其余的凤家人都已经到齐。凤太夫人昏睡在床上,二老爷凤泽悲伤的坐在床边,大夫人、凤大奶奶忙着吩咐丫头们,甄氏旁边坐着喝茶,龚姨娘和凤贞娘、凤世杰则缩在一角。
凤家几个小爷正在屏风另外一边,拉着大夫问长问短。
凤鸾住的望星抱月阁最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在母亲身边默默坐下,心里一直琢磨,真是奇怪,前世里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