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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闻言点了点头,淡然道:“烦劳通报你们天女。”
芝兰天每一处主事之人,以天女为号,意为天地之所钟之女,天地生成之灵秀,非后天雕琢可致。
听闻直接要寻天女相商。翠衣少女先是露出讶色,随即也不多问,只是纤手垂落腿侧,微微一摆,接着面露灿烂笑容,引着张凡到得一旁就着石桌椅坐下。
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张凡的眼睛,就在她手臂颤动之际,似有一股无形的波动荡漾而出,隐隐间仿佛微风拂动,花木俯首低语一般,非与寻常通讯之术相同。
不过毕竟是他人隐秘,张凡倒也不好多查,稍稍注意了一下,见得不远处一抹绿意闪动,旋即消失不见,也就不再多看了。
方才坐定,一个手掌长短,一拳粗细的竹筒被侍女奉上,摆放到了他的面前。
这竹筒之上,绿皮尚未拨除,摆放在那里,生气灵动,恍若下接竹节上连天,依然幽幽绿竹。
竹筒之中,一泓碧莹莹的水光在微微荡漾着,望之如一树青翠凝成,让人不忍下口。
“前辈不妨品尝一二,这碧水幽泉乃是我们芝兰天的秘传,以多种灵萃混合调配而成,对修为也不无裨益。”
见其关注竹筒,翠衣少女笑盈盈地介绍着,话里话外自豪之意顿显,同时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凡,好似在等着他出口赞一声“好”。
张凡一笑,现在便是灵丹妙药对他的修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何况一杯灵液?不过也不好拂了这娇俏少女的美意,略略举杯至唇前沾了沾。
碧水幽泉甫一入口,一抹清凉便泛及全身,好似炎炎夏日,忽置身深山密林之中,眼前一泓碧水,凉意顿起,暑意消去。
确实是好东西,张凡面露微笑,对着翠衣少女点了点头。
翠衣少女见他喜欢,脸上笑容愈发的灿烂,正要说什么呢,忽然神色一动,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随即起身一引道:“前辈,我们天女在药园烹香茗一盏,待贵客共饮。”
“头前引路吧!”
张凡长身立起,紧随在翠衣少女的身后,踏入了灵萃园中。
一路行来,前后左右尽是药圃分布,又非是如寻常药田一般四四方方、井井有条的,显得匠气十足,而是错落有致地,高低起伏不定,大小长短不一,仿佛每一个位置大小,临近为何都有讲究,尽是玄妙一般。
便是脚下道路也非笔直,而是曲曲折折的,落足处随着药田变化而改变,凭空生出移步换景的效用,上一刻还是人参娃娃五官七窍,下一刻已然芝马活泼跳跃如顽童,让人心中顿生目不暇接之感。
不过片刻行走,到得后来,入目灵萃不下千种,其中半数张凡还叫得出名姓,其余的就全然不知了,只晓得皆非凡物便是。
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药园核心之处,翠衣少女远望了前方一眼,随即吐了吐舌头,举起青葱玉指向前一指,便转身告退了,仿佛不敢在她们天女面前出现一般。
张凡也不以为意,就这么一边欣赏着一边踏步向前,转过一弯角,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倩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197章菩提子,叔通洞
芝兰玉树,满园芬芳。
一佳人一碧草。立身其间,却如鹤立鸡群一般,顿时牢牢吸引住了张凡的目光。
碧草成三叶,两叶舒展翠绿,亮色游走,恍若最顶尖的玉料精雕;一叶幼嫩,仿佛小荷初露,碧色浅淡透明,丝丝脉络清晰娇柔,好似轻轻一触碰,便会弄疼了它。
三叶之上,凝露欲滴,清风徐徐吹拂,微微颤动,最是一低头的温柔。
一只白皙的玉手缓缓伸出,轻柔地在叶面上抚过,带下一滴雨露,托在指肚上,阳光凑趣近前,顷刻璀璨光华,让人一时目眩。不辨露水晶莹还是雪肤剔透。
仿佛不忍打搅这副美景,清风悄悄绕行,从张凡的身侧滑过,带起一角衣衫,也将他从惊艳、沉迷中唤醒了过来!
毫无准备之下,陡然步入了这幅美丽画卷之中,以张凡的定力,也不由恍惚。
幽幽一声叹息,玉手的主人直起了身子,随即好似觉察到了什么,蓦然一回首,霎时间,只觉得眼前大亮了起来,那微微蹙眉的容颜,将所有的光华吸附。
碧水凝成,云雾织就,一身衣裳不饰奢华却风韵天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站立着,回眸望来,自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感。
芝兰天女,确非虚妄!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样的佳人,人间几回得见,确是天上仙女,方有如此风华。
绝色女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唯有眼前一人,借着侍弄花草那一刹那的专注美态,顷刻将所有的内外美丽尽数释放,瞬间造成的冲击力却是生平仅见。
心中略略感叹,脸上不动声色,张凡迎着天女的目光回望,坦然而欣赏,无丝毫掩饰做作之意。
眼波流转,在他的衣物与肩上的墨灵上稍稍停留,芝兰天女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刹那春归。
“芝兰晚晴,幸会张道友。”
张凡眉头一挑,怔了一下,疑道:“晚晴姑娘认得在下?”
先前来时他只说通报天女,并未曾说出姓名,而对方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姓氏,自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晚晴嫣然一笑,皓腕笼于碧纱之中,向着石桌前一引,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解释道:“项明世兄视张道友为至交,曾向晚晴提及,让晚晴在秦州若有要事,可寻得道兄助力,因此识得。”
“项明?”
张凡恍然,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六大商行,向来同气连枝,其主事彼此世交相称,项明向其提及倒也不足为怪,更何况自己的特征如此明显,无怪她能一眼认出。
两人在石桌旁分宾主落座,晚晴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只是以袖在桌面上拂过,瞬间碧华流转,一套大小竹筒杯盏现出。
动作轻柔地将所有竹筒打开,微微晃动,诸般淡雅之香气溢出,瞬间萦绕鼻端,如空濛雨后山间,一派自然清新。
“晚晴不知道兄前来,未曾准备,只能奉淡茶一盏,以迎佳客。”
空灵的声音传来,霜白皓腕如月华遍洒,化作残影在所有竹筒之上抹过。
“茶有冷热,烹者为热,虽香溢,却非本来风貌。”
至于何者为冷。晚晴虽未细说,然手上动作,却已将一切讲得通透。
一个个竹筒之中各式灵液倾出,混于一竹筒中,一手晃摇,一手虚凝其上微微旋转,指尖下方水面随之流动成漩,慢慢融为一体,先是碧绿如深潭,片刻澄清,望之水波不兴,若一泓清泉倒映明月,不需言语,自显清幽之意境。
“一杯月色,奉道兄品鉴。”
白皙如凝玉的纤手,捧着翠绿竹筒,盛着一杯月色,清幽淡雅,直可入画。
在这般意境之中,整个人恍若涤尘一般,所有红尘喧闹远去,世俗杂念不再,眼前只有这手、这茶。心中不由醺醺,醉人何需酒来?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接过,也不娇柔虚言,只是缓缓举至唇边饮下。
甫一入口,若无味淡水滑下,诧异之感尚未生出,恍若于无声处听惊雷,在极淡处瞬间爆发处极浓郁的香气,一发即收,旋即又现。浓淡来回转换数次,似只有一瞬,又似漫长无比,最终归于平静了。
“呼!”
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张凡此时方才从这般极美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再抬头见得对面天女笑颜,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此茶何名?”
“一杯月色,千载悠悠。”
“好名字,好名字,非此不足以名之。”张凡击节赞叹,确出于真心,简简单单八个字,就将先前那杯淡茶的所有意境讲了个通透。
千载以降,多少英雄纵横来去无敌手?多少蝼蚁芭蕉叶下躲风雨?无论英雄还是蝼蚁,难逃那一日,空余下声声嗟叹。
惟有明月清辉,千载无改,不争不避,东升西落,千年如一日,一日亦千年。
一杯极致淡雅之中,隐含着的是绝顶的孤寂、坚持与永恒。
沉浸在这片意境之中,张凡任思绪纷繁,无意中又想及了师中天狂歌痛饮的场面,赤炎心酒,何尝不是此类的东西,不过恰恰相反而已。
千载悠悠,月色淡雅之中有白云苍狗的不屑,对永恒的无尽渴望;赤炎心酒,盖世英雄的浓烈之中,蕴涵着的却是无边的寂寞,对流星般璀璨夺目的向往,满是激昂慷慨,只争朝夕的意味。
一淡一浓,都包含着某种道者的意境,一种修道的态度在其中。
对比之下,张凡不由得感叹。果然万千事物之中,皆有天道、仙道,乃至人道的感悟,虽然未必适合自己,不需视之为真理,但参考一二,也不无裨益。
少顷,所有的感慨消散在风中,张凡方才掏出一个玉简,摆放在桌上,微笑道:“项道友让在下照顾晚晴姑娘,却是客气了,说起来,张某还要晚晴姑娘帮忙呢!”
晚晴嫣然一笑,拿起那枚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同时不忘开口道:“来者是客,道兄前来照顾我芝兰天的生意,晚晴感激不尽。”
见其在查看玉简之中的内容,张凡也不打扰,转而目视左右,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射到那株三叶碧草之上。
此时一看,无绝代佳人风华遮盖,方见得细节面目。
本来还漫不经心,不过是带着欣赏的态度略略打量,到得后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张凡的脸上陡然现出了一抹异色,目光也瞬间炯炯炽热,仿佛要将整株碧草吞入腹中一般。
“嗯?”
“道兄认得此灵草?”
晚晴已经将玉简之中的内容浏览了一遍,正要开口说话呢,却见得张凡正凝神望着那株碧草,目光之中的火热更胜寻常男子注视绝色美人。
要知道张凡定力出众,便是先前惊艳晚晴的风华,也不曾露出如此神色,当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若张某记忆无错的话,这当是上古异种……菩提子。”
“晚晴姑娘,不知确否?”
张凡闻言回过神来,也没有掩饰,直言道。
“不错,张兄果然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晚晴佩服。”
晚晴的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真心叹道。
这菩提子之罕见,便是她们芝兰天中也罕有人识,不想张凡居然能一眼认出,不由得她不惊讶赞叹。
“这菩提子本是古称,如今知者不多,我芝兰天中称之为碧灵七叶莲。”
“七叶开而得莲子。”
“可惜晚晴这一本,只放得三叶。”
说到只得三叶的时候,惋惜中带着骄傲,更将玉手探出,在碧草上虚抹着,动作轻柔婉约如抚爱子,便是张凡此时心中激荡,稍一见得,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芝兰天先辈修士,也曾获得过种子,栽培过几本,可惜少有能成活的。”
“几千年来,也惟有一位前辈曾将其培至七叶大成境界,其结出的莲子可安定心神,虽算得一件异宝,却也不算如何难得。”
“倒是七片碧叶功效非凡,乃是炼制一种元婴期丹药的上好药引。”
晚晴轻声道来,眼神中满是温柔,好似小小一本碧草,便是她最心痛的孩儿,最大的精神寄托一般。
“碧灵七叶莲?元婴药引?”
听得如此,张凡的心中顿时生出失笑的感觉,若非强行抑制,险些在晚晴面前露出端倪来。
暴殄天物!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不过这却也怪不得芝兰天,若非传承了九转丹诀,他也不可能得知此物的真正用法。
张凡心下激荡,晚晴却已经将注意力从菩提子上移开,转而以优雅的动作将玉简拿在手中,口中道:“道兄所需之物,我芝兰天自能供应。”
虽然心思一直在菩提子上萦绕,但听得此言,张凡还是心中一喜,他所需的灵药虽然称不上太罕见,但是数量巨大的,非芝兰天这样的大商行不能一次供给。
“不过……”
晚晴话风一转,“这些都是蕴灵丹的主药,价值颇为不菲,不知道兄……”
说话的同时,她的秋水双眸扑闪,满是狡黠之意。
听得转折时,张凡心中一突,以为是有什么变故,待得后来不由失笑,竟然是担心他无灵石付账。
也就是这时候,晚晴看上去才有点一分商行主事人的样子,真正天女,只合翩翩起舞散花,那里能主持一方?
其实此时张凡心中多少有感,从一开始晚晴便提及项明,现在隐隐的又在暗示什么,好似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一般。
即便是真要帮忙,也要将人情做足,岂有抵账之理,张凡恍若不觉,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长颈玉瓶,递了过去。
“嗯?”
晚晴略略一怔,见他真的取出东西来,美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还是接过,轻柔地启开在鼻前微微一嗅。
“这是……”
一抹讶色,在她精致优雅的面容上浮出,尤其是那因惊讶而微微张大的檀口,娇艳欲滴若更胜桃李,让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好高的品质啊!”
“原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