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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探亲,听到这消息躲起来了。那女人已死了几日,荣禄又怕尸身臭了,急得无奈,于是派人在东单抢了一个正要过门的新娘子,顶替那个丫环给爱妾殉葬。”张三急问:“那新娘子现在何处?”李三支吾道:“怕是已给灌了水银了。”张三一听火昌三丈,劈胸揪住李三,骂道:“你怎么见死不救?”李三带着哭音:“不是不救,论偷盗,我的功夫在京城里数一数二,可论武功,真刀真枪的干,我就差不多了。”张三道:“难道这荣府里还有什么高手?”李三道:“可不是,荣府里去年来了一个绰号叫‘小银枪’何六的教头,是荣禄从外地请来的,住在东单西裱褙胡同。他使一双镀银的小短枪,枪法极精,人们都叫他何六爷。”张三问:“新娘子现在何处?”李三道:“荣禄爱妾的尸身停在淑女阁,新娘子可能也在那儿……”
二人溜下了佛楼,出了垂花门,来到后花园,穿过一丛丛雪松,上了罗锅桥。李三一指前头:“那个楼阁就叫淑女阁。”张三望去,在疏枝中簇拥着一个小楼,两侧有几座厢房。二人来到楼前,张三见楼额有个金匾,上书“淑女阁”三个镏金大字,两旁有一副联子,左联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右联是:袅娜杨柳贵人楚腰。二人进了阁楼,果然见堂内有一黑漆棺木,在昏暗油灯下摆放着木人纸马,香车挽幛,香火徐徐。来到左右厢房,并无那个被抢来的新娘子的踪影。这时但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个巡夜的更夫提着个灯笼一瘸一拐地走来,一边走,一边哼着淫秽的小调。
张三悄声对李三道:“咱们不妨问问他。”二人掩到门后,那个更夫还未进门,一股酒气先卷了进来。张三心想:这老头大过年的还不喝点好酒,灌了一肚子劣酒。原来张三是喝酒的行家,凡是有喝酒功夫的人,天南地北,好酒劣酒喝过不少,所以凡喝酒的人只要打个酒嗝儿,他都能辨别出好劣来。
那更夫进了门,把灯笼和木鱼搁在一边,慢慢踱到棺木前,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大过年的,老爷们都享清福去了,少爷少奶奶们打牌的打牌,逛窑子的逛窑子,我这老咔叉眼的也该寻个乐……”说着,费力揭开棺木上盖:“唉哟,娘子,您过年好呀!老爷不陪您,我陪陪您。这小白脸好俊俏,就象是玉捏的瓷儿雕琢的,您活着时正眼都不瞧咱爷们一眼,那飞眼尽盯着漂亮公子哥和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唉!你们这些女人好势利哟!……”说着扬起结满老茧的手,劈劈啪啪,朝那女尸的脸上打去。
李三在门后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更夫一听以为遇见了“鬼”,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少奶奶,你怎么显了灵?!我老刘头这辈子可没做亏心事呀!我就觉得事情不公平,灌了点马尿,才多说了这些话,您要是不爱听,那我就拿回去……”说着,磕头不止。
李三要取笑那老头,张三怕吓坏了老头,连忙止住他,闪身走了出来。老头猛丁丁看见一个壮汉出现在面前,吓得酒也醒了,连忙叫道:“爷们,怎么?您是盗尸的?”张三道:“老头,您甭害怕,我们是来救人的,荣禄那老儿白天抢了个闺女在哪儿?”老头瞅瞅外面,小声道:“在荣爷的房屋里。”这时,李三也闪了出来,问:“灌了水银没有?”老头道:“还没有,荣爷还想打她的主意呢!那姑娘真是可怜,死活不肯。”张三问:“荣禄住在哪间房里?”李三道:“这个我知道。”张三撕了一段挽幛,将老头绑在一根木柱上,老头嚷道:“我可不是为这娘们陪葬的,你为什么绑我?”张三道:“先委屈你一下。”老头更急了:“这大过年的陪个死尸,多不吉利。”!张三不由他分说,又把他的长衫撕下一块来,塞在他嘴里。老头嘴尽管动弹,可是话却连半句也说不出来。张三“嘶嘶”两声又撕下老头的两块衫布,一块递给李三,一块自己蒙在脸上,说:“遮掩着点,咱们快去救那姑娘。”李三有点迟疑:“那‘小银枪‘何六’……可是厉害。”张三一瞪眼:“走吧!”
淑女阁更夫嘲贵妃 漓江斋燕子戏何六(2)
二人来到荣禄的房前,顺着窗户一瞧:荣禄穿一件水绿色镶黄绣团的袍子,紫红色坎肩,正在屋内焦急地踱来踱去。一个泪汪汪的少女正一丝不挂委缩在炕上哭泣。荣禄道:“你若是随了老夫,便不让你给少奶奶陪葬,老夫纳你为九房奶奶,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宝马香车,一呼百诺……”那少女抽洋着说:“我是有夫家的女子,刚刚嫁了人,街里街外谁不知道,况且那婆家也是有仁有义之人,我怎能失信于人。”荣禄道:“世上哪有‘付义’两字,这‘仁义’都是文人墨客编造出来的。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怎么不捧黄金杯,非要抱一个一个大屎盆。唉,真是妇道之见!”那少女抬起头来,缓缓道:“您是有身份的人,您家里那么多俊俏媳妇,怎么偏偏找上我?”荣禄嘻笑一声,凑到少女面前:“俗话说,宁在花下死,做鬼子也风流。我就希罕你这朵野花……”说着,用他那满是皱纹的手在少女身上乱摸……
张三在窗外看得真切,再也按捺不住,一蹭身窗棂“咔嚓”一声齐齐切断,窜了进去。一把揪住荣禄,扬手一掌,荣禄大叫一声,昏厥于地。
此时李三也冲了进来。少女惊魂未定,在炕上簌簌发抖。张三道:“我们是赤救你的!”张三见那少女有些面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少女哭道:“我叫佳韵,家住东单栖凤楼……”张三猛然想起,上次在赵家大院救的妇人中就有这个姑娘。张三道:“你不能回家,这些恶奴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在外面还有没有亲戚?”佳韵道:“在天津有个老姨。”张三搔搔头皮:“佳韵姑娘没有衣裳可怎么办?”李三道:“没关系,我去偷。”说完,转身出门,来到三套院。只见西厢内灯烛通明,人影晃动,李三凑在过去一瞧,原来是荣禄的四房小妾在玩纸牌,旁边有丫环端茶伺候。李三来到东厢,那房唤作漓江斋。他凑到窗前一闻,有脂粉气,知是小妾的住房,闪身走了进去。屋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李三摸索向前,先摸到一个八仙桌,又摸到一个梳妆台,再一摸,心中一喜:原来是一个衣箱。他打开箱盖,顺手挽了个包袱,扯了几件衣裤裹在包内,往肩上一扛,抽身便走。就在这时,只听炕下有人叫道:“身手倒挺利落,只是有来无回了。”这一句话把李三唬了一跳,头上顿时出了一层汗。李三往后急退,只见眼前一亮,一双银枪朝他脑门戳来。他大叫一声:“哎呀,不好,‘小银枪’何六!”
此人正是“小银枪”何六。原来何六刚才与荣禄的小妾们玩纸牌,玩着玩着,忽觉有人踩他的脚,他往下一瞧,是荣禄七房小妾桂林春。他看一眼桂林春,正见她含情脉脉,眼神象是说话,小嫩嘴微微一翘。何六晚上酒喝多了点,心想:这桂林春一定是守着荣禄那糟老头子没甚么意思,看着我何六年轻英俊,有心勾搭我,我真是有福之人,何尝不圆这个梦。想着想着,觉着喜丝丝,美滋滋,也踩了桂林春一脚,借口醉了离开众妾,走进了对面桂林春的房间,隐入炕下,眼巴巴等桂林春返房。左等右等,只听对面房内喧声不绝,就是不见桂林春的影子,他有点烦躁。一忽儿,听见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这脚步极轻,因为何六趴在地上,听得真切。他想:凡是女子走路极轻,却也是常理,哪里知道李三进来盗衣。何六的心口“怦怦”直跳,心想:这尾漓江小鱼就要到嘴,也该解解腥味了。可是后来他闻出气味不对,没有脂粉味,反倒闻见一股酸臭气。因李三夜行晓宿,长年飘泊在外,衣裳很少洗,久而久之,自然有这种气味。以至后来见到不是什么桂林春,而是盗衣之人,怒不可遏,于是从炕下跳了出来。
原来荣禄曾云游天下,以巡视为名,特意从南京、苏州、杭州、桂林挑选了四名美貌姑娘为妾,各自为她们取了新名字,各取名为金陵花、桂林春、虎丘女、丁湖妹。金陵花就是近日病逝的那个女子。刚才桂林春用脚踩何六之意是想与他与已为盟,在纸牌上斗倒虎丘女和西湖妹,何六却自作多情,误解了她的意思。
李三不是“小银枪”何六的对手,且战且退,退到四套院时,大叫一声:“‘小银枪’来了,三爷快救我!”
沈友三跤舍背跤诀 小银枪茅厕失烟袋(1)
小银枪何六正在气头上,耍起那两柄银枪上下翻飞,逼得燕子李三大汗淋漓,一直退到四套院的屋角。这时,何六右手那柄枪还未落下,只觉右臂一阵酸疼,他不禁脱口而出:“穿掌通力功,想必是‘醉鬼’张三爷到了。”张三在他身后呵呵笑道:“正是。”何六一转身,双枪朝张三咽喉戳来,叫道:“今日让你也尝尝我‘小银枪’何六爷的枪法。”张三一招“狸猫上树”,跳到一边,对李三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佳韵姑娘走!”李三急忙来到屋内,见荣禄已被张三绑住,倒吊在屋梁上,嘴里塞着破布,两腿乱蹬。李三把包袱抖开,找出几件衣服扔给佳韵,叫道:“快,穿上衣服。”佳韵穿好衣服,李三背起她,出门而去。
张三见李三背着佳韵逃去,放下心来,与‘小银枪’何六让真斗起来。何六见张三的下盘功夫极好,盘腰卧腿,左右旋转,其快如电,于是专攻他的上盘。张三自知不能久留,使出“翻掌铁裆功”中的“蹲砖千斤坠”、“铁腕钢指”等绝技,把何六逼得连连后退,然后锁住何六双枪,使他无法进身。然后一招“落步栽花”,削去他的双枪。张三笑道:“相斗莫如亲嘴。”话音未落,已在何六面颊上印了一口。何六叫道:“三爷,兄弟认输了!”张三放开他,何六跳到一边,一招“金蛇抖腰”,上了房梁,哈哈大笑道:“张三,你瞧瞧你少了什么?”说完,转眼不见,笑音绕梁。
张三低头一瞧,腰内烟袋不见,想是何六所拿。于是一抖身也上了房,举目四望,见有个黑影顺着东边一条胡同疾跑,他知是何六,大步追了过去。
那黑影朝东跑了几条胡同,倏然不见,张三影影绰绰见他好象进了一座大杂院,那院门已塌了半边,院墙颓废,房上长着一尺高的蒿草。张三进了院,见有几个小孩子正撩跤玩耍,还有的在放鞭炮。张三见左侧还有一个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院,只有一户人家,靠北有三间房,院内放着木马、杠铃、石墩等物。张三凑到窗前朝里一看,见炕上坐着一个瘦瘦的人,大冬天赤裸着上身,露出青筋硬肋,没有胡须,双目如电,正是东善扑营跤师“小影壁。”他正盘着腿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说话。那少年秃脑壳,胖胖的,戴一个镀银的项圈。
小影壁正对少年说道:“古代跤术理论家凋露子所撰《角力记》论及摔跤一文说:‘人生之气犹大泽焉,平时沙弥焉,大风鼓之巨浪起,小风吹之细文生。若角力之气,中等风作波浪摇也,非适非小,大近于怒,小存于嬉,竞力既角技,非嬉非怒,此角力是两徒搏也。’记住,友三,这是摔跤的涵义与风格。”被称为友三的少年点点头。
小影壁又说道:“战国之时,稍讲比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示,而秦更名为角抵,到了汉代,临回望之广场,呈角抵之妙戏。三国鼎足后,曹孟德大力提介角抵,除用于练兵,还列入百戏之内。在晋代相搏、手搏、相扑并称,流行于长江流域。至隋代,角抵于端门,天下奇技、异技毕集,终日演练。唐敬宗、唐庄宗、唐文宗等都喜爱摔跤,当时出现李存贤、蒙万赢、李清洲等摔跤能手。唐代跤术已发展到以轻捷要尚的较高水平。乃至宋代,摔跤更为流行。岳飞把它且于练兵。岳武穆在雁门各关口长期抗击金兵时遗传下来有雁门跤风。宋代的女子也可参加摔跤比赛。明代万历年间出版《万法宝全》,局中绘有古跤图样,摔跤已列于六御之内,为军队中心训练之艺。清朝各代皇帝均为大力提介摔跤,在领侍卫府设有相扑营,现在又改为善扑营,这是宫延的摔跤队。”少年插嘴道:“就是师父现在参加的善扑营。”小影壁点点头:“善扑营一般设摔跤手三百多人,由八旗兵选拔而成,后来也有汉人参加,由都统、副都统管辖,下有翼长、刚尔达……”少年道:“您和南城的‘小辫王’宛八爷不都是翼长吗?”小影壁又道:“善扑营分左右两翼,东营在这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