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净天听他叫出自己名字,心中不由一惊,随即冷笑道:“怎么这函山还是你江错的地盘,身为朝廷命官的我倒来不得?”
沈错眸光微变,道:“冤有头债有主,林净天你既然找我麻烦,就跟我过来。”说完一个纵身,向函山后山凉亭处跑去。
净天怕他逃掉,命手下包围函山,自己一人追去。
到了亭内,沈错飞身摘去亭上牌匾,到山崖边将其扔下去。函山并不甚高,能听到木匾掉落声音。
这么一迟疑间,净天已追了上来。他手中是沈错送他那把金刀,沈错回头看他,只觉一切都是如此可笑,道:“林净天,为了一名根本不爱你的女子,你就可以下手杀曾经救过你的人?”
“她会爱上我的。”净天瞪着沈错,天光微亮,沈错逆光而站,看不清五官,只觉他消瘦身形十分熟悉,而那双眼……
净天震动了下,心头浮上沈其楚的眸子,一阵酸涩涌上。微微的心软被强烈的嫉妒压下去,手紧了紧,看好周围地形。
“只要你不在,她就会爱上我的。”净天道,“所以……你非死不可!”
“就算我不在,她就能爱上你么?”沈错冷冷笑道,“难道你心中的沈其楚就是这样的女子?恋人死去了就会移情别恋?”
“她很温柔,非常的温柔……”净天低声道,直视沈错双眼,“也许她会伤心难过,但是只要我陪在她身边,她会不忍心看我伤心……我不求其它,只要她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即使她伤心?”沈错扬起唇角,“你倒真爱她啊!”
他这句话说得净天半晌无言,然而他还是开口道:“我会让她不伤心的……江错,即使你觉得我没心没肺,即使她会痛苦,我也没有办法。她的快乐,必须要在我身边!”
刀向前递出,刃薄得只比纸厚上一点,微熙天光下闪着金色光芒。沈错鞭子甩出,人向旁躲,却仍在说着:“你和她认识不久,哪里来得那么深感情?”
“并不是时间问题。”净天腕子一翻,刀从右下挑上,从一个绝难想象的角度刺向沈错肩胛。沈错手中鞭一晃,鞭柄倒过来挡住金刀,净天手下变招,声音丝毫不乱:“我这一生从来没快乐过,除了在她身边的时候……”
从不曾快乐过,从小开始就没有放松自己的时候,即使被靖王救出去,和那些兄弟一起长大,也和其它人隔了厚厚一堵墙。回到莫武侯府,对那该叫爹的人只觉陌生,对那一堆姨娘更觉恶心。这二十多年岁月,竟然只有在那女子身边时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可以自在。因为她和别的女子不同,聪明却不过分彰显,似乎没有存在感,却是最显眼的存在。
于是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爱上,然后疯狂。刀影纷飞着,他武功本就高出沈错许多,沈错不敢杀他,他却念着沈其楚,下手全不留情。很快便逼得沈错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这么死了倒也干脆,娘就再也不用担心爹会被处死,爹没了后人,皇上也不会再怀疑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吧。沈错想到此处,微微苦笑了下,看着闪光刀刃没入身体,竟觉得一阵轻松。
──总算不需要再穿着女装扮成女人,总算不需要再贴着胡子扮成山贼,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会接到抄家令,不用小心翼翼处理一切事务。
总算,解脱了。
他绽出一丝笑,身体被穿透的痛苦也掩不去笑容的灿烂。净天看着他翘起的胡子和眼波流转的眸子,心下忽然一片茫然,想:难道我真的就这么杀了他?
然而薄薄的刀刃已经入肉,在左胸插下去,血沿着刀身溢了出来,沈错笑得开怀。看向持刀的人,看他眼底茫然,沈错忽然有了开口的冲动,低声道:“相信我,杀了我,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
净天愕然,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惧窜上心头,呆呆地看着沈错。沈错只是笑,笑得甜美,偏偏还带了一丝恶意。
──他,已经为自己报了仇,以最残忍的方式。
净天手忽然抖了起来,颤抖得厉害,甚至握不住刀。他松开手,不敢上前,竟然向后退去。心里隐隐生出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太过可怕,因此连触到都觉不能再想下去。
然而似乎压制不住,他看着眼前缓缓倒下的情敌,竟连上前确定一下的胆量都没有。转身沿原路奔回,手下说着问着什么,他半句没有听到,只顾往函山上大寨跑去。
进了议事厅四下看去,身体抖得厉害,几乎站立不住。分明认识这风格的,简洁而大气,是属于那女子的。
她的浅颦低笑她的慧黠她的洒脱她的不羁她的一切……难道,是“他”而非“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她是他的话……那么,是他,亲手,杀了他惟一爱着的人?
绝对,绝对不可能!
“错儿!错儿!”净天勉强撑着不倒下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心里残存着的一点侥幸也消失了,再也站不稳,坐到地上。
冲进来的人是沈瀚江,净天那些手下不知道该不该挡他,竟被他闯了进来。沈瀚江进大厅看到净天一脸苍白地在地上发抖,上前抓住他,
问道:“错儿呢?你把他怎么了?”
净天勉强起身,拼命摇着头:“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我去找三哥,他一定能救他,我……”
他跌跌撞撞向后山山崖跑去,沈瀚江见他这样,心早凉了大半,跟着他过去。
到了亭边山崖,只见地上大片殷红鲜血,空荡荡却没有半个人。净天叫着:“江错,江错!”却哪有人应。
尽力定下神来仔细看,只见血迹延伸到山崖边,想必是他自己滚下去。净天站在崖边,心下一片茫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错儿出生的时候,当今永彦帝已登基,而我,是他登基之前和他争夺皇位的对手。”金错寨大厅内,沈瀚江似乎瞬间老了十年一般,疲倦看着醒来的净天,缓缓道,“我曾有名心上人,却被还是皇子的他迎娶过去……我知道他恨我,尽管不知原因。本以为他登基之后马上就会对付我的,谁知却没有。”
“我夫人是官宦之女,也知朝中形势,却不肯听她爹的劝告和我仳离。”沈瀚江道,眼光微微放柔,“我和她那时都以为皇上防我篡位,因此当得知她怀孕时,我们来不及高兴,便陷入恐慌。”
“所以你们对外宣称生了个女孩?所以你们给他取名为沈错,是说,生他是错?”净天呆呆问道,神情呆滞。
沈瀚江轻轻点了点头:“是。他娘害怕皇上对我们一家下手,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甚至强行给他裹脚……错儿从小就懂事,从小就拼命看
书学武,扮起女子来也全无破绽……是我这个作爹的对他不起,让他一直不能以男子身份示人,还要他为我们担心……”
“金错寨是他留的后路?以防皇上下旨捉拿你们?”净天下意识问道,脑中一片茫然,“难怪他很少有特别开心的表情,难怪他要救我……”
沈瀚江看着眼前男子,本来是极恨他的,这时候却只强忍着泪:“如果不是怕连累到我们的话,错儿根本不会宁死也不肯暴露身份。我算
什么父亲,不但不能保护儿子,还要儿子为我送命……”
“没关系,你不能保护他,就由我来……”净天慢慢说道,脸上终于有了茫然之外的颜色,却是轻微的笑,“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喜欢就
够了──”
“我说过我会让他幸福的,一定会的……”净天说着,起身向外走去。沈瀚江不由愣住了,道:“错儿他已经……”
喉头哽住,难以说出那个“死”字,那个活得辛苦的孩子,那个明明只有十几岁却要背负全家安危的孩子,那个痛恨女装却不得不扮成女人的孩子……他唯一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如果我少考虑一些奉天,如果我不是坚持不去拓冀……他也许早就可以自由快乐地生活了。只要不背叛,离开奉天又能怎样呢?我为什么那么想不开──”低低说着,沈瀚江想起儿子,只觉心如刀割。在他沈浸于自己的哀伤中时,净天已经出了大厅,向山崖走去。半晌沈瀚江方才回过神来,忙追了出去。
跑到山崖,见净天呆呆坐在崖边一动不动。沈瀚江上得前去:“林太守,我已经下去看过了,错儿他……”
“他会回来的。”净天转头,对他笑了笑,此刻太阳已完全升起,他逆着光,脸上尽是阴影,“他那么心软,一定会回来的……我等他。
沈瀚江看着净天,愣住了。
两年后。
函山山虽不很高,崖边风却大,吹得枯枝簌簌作响,纷飞的雪大片大片扑来,打在山崖边静静坐着的人身上。
男子极消瘦,几乎能看到他皮下骨头一般,大半身子已经被雪埋住,他却宛若不觉。伸出手去接住雪花,男子竟笑起来,开口道:“错,
你看这雪下得多漂亮……”
声音蔓延开去,却没有人回应。男子收回手,被雪冰得僵硬的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你不喜欢么?为什么连回答我一声都不
肯,错……”
没有人回答,男子几乎将自己埋在雪中,任彻骨寒冷包围。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却是带着期盼的笑着。
“少爷!少爷!”有人高喊着奔了过来,看到雪地上堆起的人形,不由叹了口气,立即冲上前去把男子从雪里“挖”了出来,“少爷,你这样下去,小心又生病!沈公子看到你生病肯定会不高兴的。”
“可他都不回来。”男子低声埋怨着,冻得煞白的脸上现出寂寞来,“墨儿你说,错是不是气还没消,所以不回来呢?我怎么才能让他不生气呢?”
男子正是净天。书童墨儿听他说这话,只觉心酸,道:“少爷,沈公子有事要忙,你不要多想……你看你病刚好又出来挨冻,又不吃饭,沈公子……他看到的话会觉得你不爱惜自己,才会生气……”
“他才不会,他又不喜欢我,否则怎么会我等了这么久他都不回来?他答应过我的……”净天轻声不停说着,墨儿只有叹息,把他横抱起来。墨儿武功不错,抱着个人在冰封的山路上也能行动自如,一会儿到了议事厅。
金错寨山贼们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这地方现在是净天和墨儿在住,冷冷清清只有些简单物品。墨儿将净天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对大厅
里站着的男子道:“九公子,少爷他现在……还是这样子……”
“半年不见,六哥又瘦了。”九公子看着净天,眼中不忍之色滑过,“六哥,你认得我么?”
净天瞄了他一眼,低下头去,迸出几个字:“不是错。”
“我是雷晚亭啊!六哥,我和你在人贩子那里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王爷救了我们之后我们又一起长大……”九公子雷晚亭走到床边,提高了声音道,“六哥,你已经逃了两年,还要继续──”
“九公子!求求你不要说了!”墨儿一把抓住雷晚亭,落下泪来,“难道你不知道少爷的性子,他现在以为那人活着是最好,否则以少爷的执着……”
话不用说完,两人都知道他言下之意。雷晚亭怔怔看了净天片刻,最终叹道:“在我们这些人里,五哥无求,六哥却一向太执着甚至偏执……三哥劝过他的,却仍是今天这般……”
墨儿见他不强行做什么,方才放下心来,去一边拿粥给净天喝。净天却一把打开碗:“我不喝,我要等错回来一起吃饭。”
雷晚亭和墨儿拼命劝着,却怎么也无法令净天开口喝粥。墨儿道净天已经数日不曾好好进食,雷晚亭心中焦急,问道:“那该怎么办?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我通知诚王爷了,希望他能再来一趟。”墨儿道,垂下头,“诚王爷来得越来越频繁了,以前三个月,现在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少爷总算是能听诚王爷的话,但也越来越不管用。若连诚王爷也不起作用,少爷就……你看他现在已经成这样,身体完全不行了……”
说到后来,墨儿不由哭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就是杀了个人么,为什么竟然会是同一个……早知道少爷说要杀他的时候我就不该赞成…
…天下那么多女人少爷不去喜欢,为什么一喜欢就喜欢上一个男人!”
他这话却让床上的净天抬起头来,温柔一笑,道:“因为他是他啊。”
“在书房开门那一瞬,就已经决定了的……”
合二人之力也不能让净天好好吃饭,他只是呆呆坐着等待沈错,压根听不进别人言语。墨儿和雷晚亭一筹莫展,墨儿道只能等诚王爷来,净天才能听上几句吃些饭。
“三哥也没办法,难道六哥就好不了了么?”雷晚亭只是叹息,每次来函山看净天,回去都会难过几天,却仍要常常来看。
墨儿却是摇头:“少爷现在这样糊涂着多少还好一点……九公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少爷的性子,他要是想明白是自己杀了那人的,搞不好真会从那里跳下去……”
“也就是仗着他神志不清,以为沈公子只是生气跑掉,他只要乖乖等着总能等到他回来,少爷才撑过这两年。”墨儿又是哽咽,“可是少
爷这样子还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