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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竟试探性地蹭了她一下。
她像被针刺了一般逃出那家准备在仓库给她加床的旅店。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钻回荔枝公园,她耳畔仍旧是那重重叠叠的议论声。
仿佛她在珠海。当时为了办深圳边防通行证她住在珠海中级法院,女友燕子那
儿。那一日她骑车迷了路,结果闯到了拱北海关,她站在幽暗的铁栅边看澳门,一
转身却发现几个港商围了她低声议论:
“这么丰满、健美而又小巧的身材若配上了一个西方女子的脸感觉会更好!”
“太可惜了!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是这样的不协调,用什么取代这东方女子脸
上的忧郁与苍凉?”
“真是不可思异!有这样朝气蓬勃躯体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我欣赏那特有的沧桑感!”
“这种东方女子的羞涩中表现出的性感更诱人,更有韵味……”
“我喜欢那张性感的唇与长腿!”
“我喜欢那双眼睛,包括眼中的那种忧郁……”
“这种忧郁气质太令人失望了!应该表示一种主动,一主动,这种气质立刻就
化为风情万种了!”
又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似她又一次无意闯进深圳美容院,她先是将一位上面膜
的女人当成一具死人骷髅,吓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她听到那么多女孩子对美容师
喊着:“我要一对梦露式的睫毛!”“我要一双刘晓庆的眼睛!”“我要巩俐式的
厚唇!”“我要陈冲式的鼻子!”“我要一对王祖贤的大腿!”“我要叶子媚的乳
房!”“要一个山口百惠式的微笑!”“要一个耳朵!”“要一对虎牙!”“要一
对酒窝!”“我要当波霸(要一对大乳房)!”“要一个麦当娜式的美人痣!”
那是怎样一种躯体被拆散可以随便组合又不知道怎么组合的感受,仿佛自己的
躯体的“零部件”漫天飞舞着,那感受完全背离了自己固有的对生命的感受。一种
极不真实的飘逸感使她感到自己真的要崩溃了,而这种崩溃似乎将发生在离太阳很
近的第二宇宙速度区域。
她转过身子想出美容院,却被迎面一位贵妇人捉住:“你们看看这位小姑娘的
眼睛!就知道我原来的眼睛有多么美!那里面黑白分明透出三毛的忧郁,琼瑶的灵
气!可现在这术后胬肉使我的眼睛像两个血窟窿!你们赔我的眼睛!”
贵妇的手里拿着一张法院给美容院的传票。
贵妇边说边哭,说到情急中,休克过去,一大帮人“轰”过来救人,两边打了
起来。
原来,贵妇人在这里做了眼袋摘除术,可能是由于手术刺激眼角,使眼睛内长
出两个如惊慌蝠翅膀的东西。
一切都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包括建筑、花草、树木,包括人们所说的话,所做
的事,包括迎面走来的女人——那种整体的美丽中总似少了一种神韵,有种假山假
水的感受。“假做真时真亦假”,一时里,她竟搞不清自己是真是假。
一进深圳,生命的热情更多的集中在身体的“下面”,在几个敏感的部位上燃
烧却不肯被提上去,她感觉自己仿佛失去思想而成为以“三点”感知世界的“动物”,
那微妙的感觉常常给她这样一些奇怪的感受:
她的生命化作西部的山野,三座最高的山尖儿上燃烧着三堆篝火……
她漫无边际地走,结果就走到园岭证券交易所。园岭证券交易所门前那黑压压
的人群,全不理会全国经济降温,全不理会海湾危机,全不理会世界上空乌云密布,
全不理会股市上那些男男女女的真实身份。人们嘈嘈杂杂地交易:抛出、买进,买
进、抛出。
这段日子股热,股市一会儿以惊人的速度上升;一会又因行政干预违背市场规
律等原因以惊人的速度下滑。那个快接近四十亿元人民币的股票形成的“深”的大
漩涡令人头晕目眩……大把人把的大团结如落叶般纷纷扬扬,如干燥士地上的火苗,
轰轰烈烈地燃烧着……
那对股票的热情似乎是一代一代人的“压抑”累积而成,又仿佛是一代一代人
的“幻灭”叠加而成。乘着那股市的气浪,总有一种越过重门一会儿走向孤独之月
亮,一会儿走向喧哗之太阳的感受……
落荒似地逃到靠近路边的柏林丛中,她认为在这儿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却恍恍惚惚看见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扭动着、喘息着、呻吟着,那赤裸的肌体里犹如
万蛇钻动、万虎跃动、万鹿冲动……那一个洁白的“人”字中间忽然显现出一个巨
大的十字架……她的浑身一下子涨紫了,头轰轰地忽大忽小,扭头跑出柏丛。她觉
得自己似从一个梦中惊醒,又觉得似是神灵对混沌初开的少女做一种演示……。
一口气跑出丛林,想找一个角落,寻找那种属于故土的感觉,想平息一下对故
土的几乎揪痛了她并令她满心酸楚的感情,想找一个故乡一般的地方哭个天翻地覆,
使心中积郁的种种烦恼发泄出来,可是根本找不到一块安静的角落。
望那以高五十多层的国贸大厦为代表的摩天大楼群,望那如半截玻璃金字塔的
深圳大剧院,望那莹光出没的晶都大厦……她感觉自己如一只小小蚂蚁,穿梭在一
些巨人如林的长腿与巨人手中提的物品之间……
这么多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一次一次地刺激她,而她却感到失去了朋友,是那
样孤伶伶地一个。仿佛细胞与细胞失去了依靠,像无数溺水的小生命。失去了朋友,
这是她生命中不曾有过的。她觉得生命中似乎没有比这更严重、更可怕的事情了。
她想起那首草原牧歌;
失去(了着)情人想哭设法哭
失去(了着)羊群欲哭没能哭
失去(了着)朋友嚎响大哭着哩
陷入困境之后,她曾给现在深圳的两位旧男友打过电话。一个是朋友的母亲接
的,说朋友没起床,等会找!可等会找时又说朋友上班去了;另一个朋友客气地讲:
“现在忙,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是我的固定接待时间,请十以后打!当然,若允许
老鹰抓小鸡则例外……”放下电话,泪水从她眼中缓缓溢出,她感到无限的凄凉。
人与人之间何时变成这样了呢?!
她的心确是需要一种友谊的抚慰,实在是需要!她不住地一遍遍默念来深圳后
收到的唯一一封西部女朋友“天琴星座”的信(因是被情感逼到深圳,为怕亲人们
牵挂,朋友们担心,为了告别过去,还为了与爸爸赌气,她断绝了与父母亲人和一
切;日友的联系);
相隔千里,仍感受到你的沉重,故不能眠。不论你能否收到也给你写信。
有几句话我一定一定要讲给你听。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好有风情的小女人,
那纤弱如竹、举止若风的气质让我无从不喜欢你。记得有一次我们深谈,你讲你今
日的禀赋来自于生活对你的改变,我说我来自于一种天然。可是,谁又能讲清什么
才是自己的天然呵!
……
不,你不可以将一些理由,一些自怜的理由归于生活对你的不公,不可以。如
果你自信你的姣好与美丽的话,你知道你有多么楚楚动人是不是?那么,松开你的
眉头好不好!我求你了!你知道在济济人群中你的人品等次在上流,那么你又何必
不快乐呢?
我们是能够独有一个天地,再去渴求一个天地的对不对?那么,我们应该第一
不忧伤;第二好自信地要一份真正的快乐人生对不对?即使有几分真正的忧愁,也
应该——你喜欢郝思嘉这个人物形象吗?她是怎样朝世界要快乐的?如果她遇见一
件难心事,她会告诉自己——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今天不去想它,明天再说吧——
结果到了明天,她早把那个难事忘到九霄云外了。我是说,你应该像郝思嘉一样想
问题,我也是。
给你写个幽默:低下你的头看自己不正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吗?
感觉西部女友那份真实的情绪,越发感到深圳的人情冷漠。深圳的人一个个怎
么会这么忙呢?似乎没人能停下。那透骨的冷漠像无数长剑,刺得她浑身酸痛。那
一幢幢百米高的摩天大楼毫不客气地将她衬托得那么小,那么小。
在这样的环境中,虽然她仍一遍遍回忆“天琴星座”的信,可那些劝导的句子
却越来越轻,最后记得就是那生动的比喻:“……这不是一件比基尼泳装吗?”这
句子很性感,使她产生了一些非分的联想:什么地球的三点在哪里?百慕大神秘三
角洲是关键的一点吗?母亲的三点原来这么重要!……她心中内疚,觉得亵读了神
圣的友谊。可是联想却不断——因为这会儿她自己的生命可以用这样一些句子形容:
三个点、三个洞、三堆簧火、三座山、三个触动器、三个探索仪……
不能这样乱想!她甩甩头,她明白了,她真的需要一份可抓可握的友谊。
在这种心情下,那位一身白西装高个子小伙子向她走来时,她竟没有躲闪。
小伙子往她面前就那么一站,就显出那么一种与众不同。
“小姐,能陪我走走吗?”那声音极富磁性,依稀是从故乡传来。
这是一种恳请的方式。
她想起了西部那边也似在请求自己的“牧夫星座”与“天狼星座”。
再接着,小伙子只是用目光,深深的目光请求她,透出那么一种真挚。那是一
种就是不接受也令她动情的目光。
在孤独漂泊的日子里,她曾多次有过这样的愿望:陪一个感觉好的人走一段,
不问他姓啥叫啥,在哪工作,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要跟了感觉走……只是种种的
羞怯使她没敢这样做罢了。
她被深深地感动了,极有礼貌地莞尔一笑,眼波中有一种隐伏的温柔的满足。
可这隐秘表达出来居然似含情脉脉,这使她的脸绯红了:“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寻
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她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理解此刻她的这个愿望的,这似乎是一
个好小的愿望呢!
小伙子迈前一步。拘谨地红了脸,那身体的伟岸、气质的不凡、目光的深邃似
在证明他人品的出众。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剑眉动了几下,英气逼人,虎气腾腾,
一种震慑力穿透她的主体意识。
“我给钱!”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她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小伙子
的目光显出一种倔犟,他鼻子透出一种自强,那唇给人一种可以依赖、信任之感,
那额角使人感到他有坚定的生活信念与属于自己的宗教。感觉他动势中的神韵竟是
那么一种庄重,似在真挚地告诉她他心底的令人感动的忧郁;似在诚挚地显示他的
一切行动都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似在真诚地暗示他的这个愿望是由衷的是有极复杂
的思想内涵与感情内涵的。
望着她脸上的迷惑,小伙子嘴角微微颤动一下,加重语气说:“我给钱!”他
那眉峰向上一展,似在说自己决不会毁坏诺言。看她还是迷惑,他补充:“可以先
付钱的!不论怎样!不论多少钱!”
所有诗意的感受都在她的脸上凝固了,愤怒和屈辱明显燃烧在她眼睛里:钱!
钱!去你的钱!谁要你的臭钱!
泪水又一次充盈了她的眼眶。如果没感觉错,这小伙子是一个具有非凡气度、
受过良好教育、聪慧过人的人。那么这更是一种侮辱,说明她就像那些要钱的女人
一般一钱不值。她感觉自己生命中每一个细胞都像挨了一剑,疼痛地打着激灵,她
的眼里又是那受到深深伤害后的执拗:“能给得起这个钱的人还没生出来!”她的
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激动和悲愤。
她转身欲走,感到小伙子极礼貌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小伙子用手将头发向后一流,野性中仍显出那么一种绅士神韵,比刚才更象一
个谦谦君子。相比之下,她却黯然失色。
她感到的更是一种屈辱,甚至都有些恼怒了,仿佛失礼的不是他而是她。怎么
又失礼了呢?为什么这时的感觉与过去是那样的不一样?她又一次地感到迷惑。
难道他像她一样最想的是有份情感来安抚心底的孤寂吗?
难道是自己错了?是自己的许许多多的观点错了?而这种认错使她在自己生命
中引起对自己躯体的怜爱与温情,而这种怜爱与温情又唤醒自己的肉体中的欲望,
那些伤残的欲望像西部被火灼过的沙荆红柳中的动物,给她那么一种异样的感受。
她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反思自己:难道应换一种方式去理解这些想以最简捷迅速的方
式解决生命中最根本问题的奋斗者、创造者、竞争者?难道应换一种方式去理解在
物质社会中这些精英的无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