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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悄悄的张开眼睛,望着父皇离去的沉重背影,迟疑的伸出左手,摸了摸肩头淡淡地湿意,发出了幽幽的叹息,陷入了沉思。
两日之后正是朱厚照的冠礼,宫中一片热闹。明代的皇太子冠礼通常都在文华殿中举行,初加网巾,再加翼善冠,三加衮冕,每次加冠都要换一次衣服,并且有一套固定的程序。
朱厚照的挽髻是由朱佑樘亲手做的,甚至加冠也都由他亲手进行。忍着心烦朱厚照只能配合着内侍一次次换着衣服,直到终于熬到了第三次加冠。
“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籓邦。”内侍唱道,朱厚照身穿衮服跪拜在地,看着父皇细心的为自己带上最后的衮冕。
衮冕带好文华殿内立刻响起一片祝词,宾客齐唱道,“旨酒孔馨,加荐再芳。受天之福,万世其昌。”
“从今天起你就成年了!”朱佑樘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瞬间又闪开将手放到他肩上道,“朕对你唯一的敕戒只有孝于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率由礼义。毋溢毋骄,永保富贵。”
朱厚照神色复杂的仰望着父皇,仅仅两天不见他竟像是削瘦了许多。那夜之后面对父皇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却都只是在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这一世也唯有这个男人值得自己跪在他面前。
抿了抿唇,他在朱佑樘面前虔诚的叩拜着,真心诚意地道,“谢父皇!”
第五十二章 懵懂之情
花园里面两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正围绕着张皇后嬉戏,她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陪着两个小女孩一起玩耍,那说话的口吻中竟带着几分孩童的娇憨。
过往的一切都不复记忆,世间的一切都不再理解,除了两个稚龄的孩子,便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空与之为伴,没有将来也没有过去,这是既是朱佑樘对张皇后的一种惩罚,也是对她的一种仁慈。
太子冠礼之后,按照习俗朱厚照还要一一拜谢宫中的长辈,皇后这里是最后一站了,虽然她已经是名存实亡的存在,却始终是自己名义上的母后,明面上该做到的礼节还是要做出来给其他人看的。
他仔细打量着张皇后,自己与她的相貌并不相像,除了遗传自她的那双眼睛,其他的地方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再说他也知道父皇并不爱母后,最多只是一些喜爱与报恩之情,可是就连那一点点感情估计也在张皇后愚蠢的背叛之后彻底的湮灭了。
既然不存在什么移情作用,父皇又怎么会突然喜欢上自己呢!朱厚照不禁满腹疑惑的猜测起来。
因为自己与他相似的相貌?可是父皇似乎并不自恋呀!
难道是因为欲求不满?那也不可能,父皇并不重欲,而且他也隐约知道父皇身边有几名伺寝的宫女,只是并未被册封而已。
想来想去他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爱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突如其来得让人感到困扰。上辈子他可没遇到过被男人喜欢的事情,不过更奇怪的是,对于与父皇的那一吻,除了困惑不解之外,居然没有丝毫恶心厌恶的念头。
一直胡思乱想着,朱厚照不禁烦恼的挠头,父皇啊,您问我该怎么办,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呀!
“背得很好,从明日起你的功课朕就不天天亲自检查了!”朱佑樘满意的点点头,合上手中的史书道,“日后朕只每月抽查一次!今天就这样吧,皇儿你先退下!”
“为什麽,父皇,我的功课不是都由您亲自检查的吗?”朱厚照不满地争辩道,若不是因为有父皇的每天检查,他干嘛那么认真的背书,要知道将一个理科生扔到一堆文言文里面是多少痛苦的事情呀!
“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每次功课又都完成得那么出色,朕自然不用天天检查你了!”看着满脸怨言的儿子,朱佑樘笑道,“朕相信即使不天天检查你的功课,皇儿还是会完成得很好的!”
父皇信任得眼光让朱厚照语塞,心中刚刚升起的那准备以后就马虎点背书的念头退得烟消云散。带着满腹怨气,他气呼呼地瞪了朱佑樘一眼离开书房。
“太子,太子殿下?”忙古岱轻轻唤了几声,却不见身边的小太子有反应,这些日子以来,当初那神采飞扬的小小少年似乎精神非常不好,时常走神不说,偶尔还会发起呆来。
“啊?干什么?”朱厚照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拍过来的手。
“太师好像生气了哦!你刚才又走神了吧!你最近很不开心呀,是不是身体不好?”忙古岱小声的问道。由于开通互市的事情一直还在商讨,已经争论应该如何开通的阶段,为了解决那些繁琐的事情,朵颜三卫的使臣不得不一直待在京城等待。与朱厚照几乎同龄的他,则被安排在一起读书。
“没有的事!”朱厚照瞥了一眼面色严肃的李东阳,没什么精神的将视线望回桌面上的书本,心思却完全没在听课上面,好像突然之间对于这些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总觉得索然无味。
这两个多月时间,朱厚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混沌沌地度过的。似乎忽然间自己就被隔绝在父皇的世界之外,不仅往日亲密读书的时光没了,每晚临睡前的嘘寒问暖没了,就连夜间偶尔一同出宫游玩顺便探望炜儿的乐趣没了,除了早朝其他自己能看到父皇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若不是还有两天一次的按摩,他怀疑自己会彻底的从父皇的世界里面被剔除开来。
明明以前是亲密得吃穿用行都几乎在一起的两个人,却突然间相对两无语,连一点点谈心的时间都没有,像是突然有一层看不到的膜阻隔在两人之间,让朱厚照想起来心里就不禁酸酸的,隐隐的刺痛。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李东阳看着自己这群学生,盯着书本的太子已经不知道走神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那来伴读的忙古岱则一直看着太子的侧脸发呆,他不禁叹了口气,若不是今天对太子有事相求,一定要好好的将他们训诫一番。
朱厚照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正准备离开,李东阳连忙快走几步,喊道,“殿下,老臣有事相求!”
“说吧!”朱厚照懒懒地道,他就知道今天这老头子突然对他们这么宽大处理,连自己这么明显的走神被发现了都没教训,肯定有不正常。
李东阳双手抱拳,满脸严肃地道,“殿下,近日来皇上闲余之时经常找乐人画师在宫中绘画谈琴,沉醉于闲乐,已经有言官纷纷上书劝说皇上,却总也没有效果!虽然现在朝政清明,但皇上如此长期以往,总归是……”
“那又如何!父皇也不过是画画弹琴而已,又有何不妥!”朱厚照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事他也听说过了,但是那两样一直都是父皇的爱好,又没影响到朝政,难道身为皇帝发展下自己的兴趣爱好都不行吗?
“当然不可!身为皇帝当精通史书伦理,勤于修养身心,着迷于书画琴瑟此等小技终归不妥!”李东阳不悦地皱着眉,沉着脸道,“我等知道皇上对殿下疼爱有加,因此希望您能劝诫一下皇上不要再耽于声乐。”
“迂腐,这事儿本宫不管!不过是父皇的爱好而已,与朝政何干,要劝诫你们自己去上疏吧!”朱厚照挑眉淡淡地道。
还真是父子呀,说的话都差不多!李东阳苦了脸,想到前两天皇上那同样的回答,只能无奈的放弃请求太子。他抹了把额头道,“如此,那件事暂且不提,殿下,那老臣再请求您一事!”
“说吧!”朱厚照冷冷扫他一眼。只见李东阳抱拳又道,“皇上登基以来后宫一直空虚,除了皇后并无册立其他嫔妃,臣等多次上疏皇上选秀都被驳回,我等请求太子能劝劝皇上!”
“纳不纳妃那是父皇的私事,本宫管不着!再说了李阁老,您不觉得这种事叫我一个做儿子的去说,太不象话吗!”朱厚照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哼,又想要父皇纳妃,这些大臣们真是讨厌,管得真多!再说了,现在父皇愿不愿意见自己都还是问题呢,有时候他真是怀疑那夜是不是做了个春梦而已,父皇这种态度哪像是喜欢自己呀,要说是讨厌自己了还差不多!切!
要儿子去劝父亲娶妻,李东阳当然知道这是荒唐了点,可是谁叫皇上疼爱太子呀,不过看来想从太子这边是行不通了。
这种让父皇不高兴的事情自己才不要做呢!朱厚照瞥了一眼语塞的李东阳,高喝一声,“忙古岱,本宫要去马场,你去不去!”
“去去去,俺最喜欢骑马了!”忙古岱连忙答应,大步跑到他身边道。朱厚照打起精神与他谈起话来,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朝马场而去。
李东阳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隐约听到忙古岱那傻小子还在咋呼着说你们朝廷的官管得真宽呀,皇帝喜欢弹琴画画都不可以什么的,不禁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三章 误闯寝宫
“哈哈,真是痛快!”忙古岱开心大笑着跳下马,爽朗地道,“太子你的骑术真不错,即使是在咱们草原上算厉害的了!”
“是吗?”朱厚照懒懒的应道,没精打采地跳下马,即使这样畅快淋漓的出了一身汗,可心里的郁闷也还是驱散不了。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两鬓的碎发,朱厚照率性的摆了摆头,随手抹去汗珠,秀丽的外貌配上随性的动作竟莫名地透着一股超越性别的美感。忙古岱微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完美的侧脸,傻傻地道,“太子,您可生得真好,比俺们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还要漂亮!”
朱厚照皱起眉头,不悦地瞪他一眼,“你乱说些什么!哼!”
“俺才没乱说!您本来就长得好嘛!”见朱厚照不相信,忙古岱愣头愣脑地望着他反驳道,然后憨憨地挠挠头笑了起来,“嘿嘿,要是您是女孩的话,俺一定要向你求亲,不让别人把你娶走!”
“你这个傻子,乱说些什么!看我揍你!”他的话刺痛了朱厚照的某根神经,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容易被男人喜欢吗!他不禁恼羞成怒地挽起袖子,一个过肩摔将忙古岱掀倒在地,反剪着他的手踩着他道,“连我都打不过,看你还说我像女人!”
“俺没说你像女人呀!你比女人还漂亮呢!”忙古岱傻气地道,猛地翻身脱离他的钳制,嘿嘿一笑,“要比摔跤俺可不怕你!”
两人抱着扭打起来,忙古岱力气大摔跤技巧也好,朱厚照没用武功只是散打技巧和他硬碰硬,到是能正好打个平手。好好折腾了一番,两人谁也没打赢谁,不约而同地撒手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呼呼……”朱厚照喘着气,突然他觉得眼前一亮,什么东西晃了眼睛。他连忙用手遮了遮,瞥了眼忙古岱腰间挂着的东西,似乎正有什么反射着阳光。“你腰上挂的是什么?”
“这个?”忙古岱摸了摸腰间,笑着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华丽小刀递给朱厚照,“你说的是这个吧?嘿嘿,这是我父亲送我的小刀!”
朱厚照知道由于蒙古族爱吃肉食的习惯,男子一般都随身配有小刀用来割肉,即使是在现代有些地方也还保留着这个习俗。他将小刀拿在手中把玩着,刀鞘做工精细,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色宝石,周围碎钻点点,刀柄上雕刻成两颗盘旋的蔓藤,在柄尾开成一朵花的样子,手的握感非常好。
他仔细的用手指摩挲着那朵花,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惊异地问,“喂,你知道这个花叫什么名字,开在哪里吗?”
“还真是孩子呢!刚刚还在一起打架,现在两人就和好如初了!”萧敬看到皇上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马场上的两人,清冷地眸子深邃沉静,不知为何看着竟让人有些心慌,他拉扯着嘴角找着话题道,“太子殿下一直没能有同龄的朋友,这次和那孩子到挺合得来的,看起来颇为惺惺相惜呀!”
朱佑樘的视线从远处收回,缓缓的转动着眼珠淡淡瞥了他一眼,萧敬只觉得心中一紧,不敢言语。
“惺惺相惜吗?”朱佑樘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儿子,他正抓着一把华丽的小刀与那蛮子小孩交头接耳询问着什么。
想到那叫忙古岱的孩子,朱佑樘心中就一阵不悦,那孩子比照儿高一个头的样子,人高马大的身高有些像是南方的成年人了。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是在望着照儿的脸发呆,有时候照儿稍微与他亲近点便面红耳赤,那样子到像是面对心爱的姑娘似的。
皇上眼中的寒光让萧敬顺着眉眼不敢应声,那神色竟像他每次下达杀戮命令时一样,但是那个方向只有两个孩子而已,并没有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