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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息电视上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梅休说。
迈尔斯原本就是想做个示范才打算自己第一个冲进去,现在基于同样的理由,他清清喉咙说道:“我知道偷偷摸摸地跟在别人后面,在人家背后放枪看起来很窝囊,但我还是认为这样更有效。”
他们乘上升降管,来到另一个门前面,迈尔斯试了试掌纹锁,
门打开了,露出一个昏暗的房间。是问四个铺位的宿舍,其中三个铺上有人躺着。迈尔斯和梅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占据了一个隐蔽的有利位置。迈尔斯握紧拳头示意,两人立刻开了火。当那三个人匆忙地从床上爬起来寻找挂在铺边的武器时,迈尔斯又一次开了火。
“哼!”梅休说,“是女的!那个上校是头猪。”
“我看她们不是俘虏。”迈尔斯打开灯迅速确认了一下,“瞧那些制服。她们也是船员。”
两人镇定自若地撤退了。迈尔斯在想,也许埃蕾娜当时并没有那个上校让他们以为的那么危险。但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咆哮着传过来,“见鬼,我警告过那个狗娘养的木瓜——”说话的人一路飞奔,边跑边气冲冲地扣着枪套皮带,一下和迈尔斯他们撞了个正着。
这名雇佣军军官迅速做出反应,顺势和他们扭打起来。梅休的肚子挨了一下。迈尔斯被撞到了墙上,动弹不得,为了争夺他的武器,两人纠缠在一起。
“击昏他,阿狄!”他叫道,一只胳膊抬起来,用肘打中了他的牙齿。梅休爬过去拿到眩晕枪,打了个滚儿,开火了。雇佣兵瘫倒了,武器的亮光让迈尔斯也头昏眼花地跪在了地上。
“还是在她们睡觉时对付起来更容易些。”迈尔斯咕哝着,“这个人该称作他,还是她……”
“是它。”梅休肯定地说,他把这个两性人士兵翻了过来。那人蓬乱的褐色头发垂在前额,鲜明的脸部轮廓既像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又像个脸型硬朗的女性,“听口音是贝塔人。”
“有意思。”迈尔斯喘着气,挣扎着站起来,“我认为……”他扶着墙,头嗡嗡响,奇怪的颜色在他的视线中纠结。被眩晕枪击中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毫无痛苦,“我们最好继续前进……”他感激地靠在梅休伸过来的胳膊上。
他们又检查了十多个房间,没有遇到更多麻烦,最后终于到达控制室,发现有两个人倒在门边,伯沙瑞和道穆已经占领了那里。
“引擎室报告说已占领。”伯沙瑞一看见他们就说,“他们击昏了四个。总共七个。”
“我们干掉四个,”迈尔斯吃力地说,“你能从他们的电脑里调出船员名单,看看加起来是不是总数?”
“已经调出来了,大人。”伯沙瑞略显轻松地说,“看来没有遗漏的。”
“很好。”迈尔斯倒进一把椅子里,揉揉他被打了两次的脸。
伯沙瑞眯着眼问:“您还好么,大人?”
“被眩晕枪照了一下。我会没事的。”迈尔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下一步干什么?“我们最好在那些家伙清醒过来前把他们都关起来。”
伯沙瑞的脸又变得像石膏面具一样,“他们的人数和我们相比是三对一,而且都受过军事训练。留下这些人作为战俘是极其危险的。”
迈尔斯迅速抬起头,看进伯沙瑞的眼睛里去。“我会有办法的。”他一字一顿地强调说。
梅休哼了一声,“你想怎么干?把他们推出密封舱?”这个玩笑得到的回应是一片沉寂,这让他很是沮丧。
迈尔斯站起来。“把他们关起来后,立刻发动两艘飞船驶往集合点。即便奥森的人没有收到遇难信号,他们也会很快开始寻找失踪的的战舰。也许道穆少校的人可以从我们手里接管那些人,嗯?”
他朝道穆点点头,而道穆给了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耸肩。
迈尔斯抬起恢复知觉的腿去引擎室。
进入引擎室的技术区后,迈尔斯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墙上放置急救箱的卡槽空了。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丝恐惧,忙在房间里四下找寻埃蕾娜。伯沙瑞应该会报告人员伤亡情况的呀。等等,她在那儿,在扎绷带,而不是被扎绷带。
杰萨克重重倒在椅子上,埃蕾娜正在处理他前臂的一处烧伤。工程师抬起头,朝埃蕾娜傻乎乎地笑着。这只是感激的笑。
当他看见迈尔斯时,微笑变成了咧嘴大笑。他站起来——这让埃蕾娜有点恼火,因为她正要固定好绷带——朝迈尔斯做了个利落标准的贝拉亚士兵式的敬礼。“引擎室万无一失,大人。”他忍着大笑,拖着音唱歌似的报告说。迈尔斯意识到这是压抑下的歇斯底里:埃蕾娜恼怒地把他按回到椅子上,他终于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咯咯直笑起来。
迈尔斯看着埃蕾娜问:“你的第一次战斗经历怎么样?哈……”他朝杰萨克的胳膊点点头。
“我们一路上没撞到任何人。我想,很幸运。”她解释说,“在穿过一道门时我们意外地碰到他们,立刻击昏了两个。第三个人手里有枪,他躲在那些管道后面。然后这个女人扑向我……”埃蕾娜说着,指了指昏迷在甲板上的一个穿着灰白制服的人,“不过这倒是救了我的命,因为我们为我手上的眩晕枪扭打在一起时,那个人的等离子枪就没法瞄准了。”她带着热情的、钦佩的目光,微笑地看着杰萨克,“巴兹冲向那个人,把他打倒了。就在我快被那女人勒得喘不过气时,巴兹击昏了她,一切就结束了。这可需要勇气——用眩晕枪和等离子枪对抗。那个雇佣兵只发了一枪——伤到了巴兹的胳膊。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害怕的,你呢?”
在埃蕾娜喋喋不休地描述时,迈尔斯边绕着房间转圈,边在心里演示当时的场景。他用鞋头踢了踢原来那个等离子枪使用者迟钝的身体,盘算着自己一天的得分:一个踉踉跄跄的醉鬼和两个正在睡觉的女人。他不免开始嫉妒。他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抬起头说:“要是我的话,我就拿上自己的等离子枪,把那人头顶上的灯管支架打穿,让它们砸在他的脑袋上。然后趁他晕头转向时逮住他,或者等他从废墟下钻出来时击昏他。”
“噢。”埃蕾娜说。
杰萨克的笑容渐渐退却,“我没想到可以这么干。”
迈尔斯在心里踢了自己一脚。笨蛋!哪个指挥官会和一个需要树立信心的人争分数的多少?虽然你是个该死的目光短浅的人。这只是个开始。他立刻歉意地安慰说:“恐怕在实战的时候,我一个主意都想不出了。在没有陷入危机状况时,人总是爱放马后炮。你做得相当好了,杰萨克先生。”
杰萨克一脸严肃。歇斯底里的兴奋消失了,但在他内心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谢谢您,大人。”
等埃蕾娜离开去检查一个不省人事的雇佣兵后,他小声问迈尔斯:“您怎么知道?您怎么知道我能行?见鬼,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再也不能面对枪口了。”他专注地看着迈尔斯,仿佛他是某个神秘的预言家,或什么避邪的宝物。
“我就是知道。”迈尔斯兴高采烈地说着谎话,“我从一开始遇到你就知道。这是与生俱来的,你要明白。作为弗族人,有比这加在名字前的滑稽音节更多的优势。”
“以前我总当那是堆狗屎。”杰萨克坦率地说,“现在……”他敬畏地摇摇头。
迈尔斯耸耸肩,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其实心里也有着相同的想法。“好啊,你可以为我战斗了。还是谈谈工作吧。我们要把这些家伙塞进他们自己的禁闭室,直到我们决定,嗯,该如何处置他们们。这个伤会让你不方便吗?如果没事你能很快就让这艘船出发吗?”
杰萨克环顾四周。“他们装了非常先进的系统……”他有些踌躇。他的眼睛落在迈尔斯身上。这个人让他变得信心倍增,于是他挺直腰板,果敢地说,“是的,大人。我能。”
迈尔斯,颇有架势地给了工程师一个坚定的指挥官式的点头——这是他从父亲在参谋部会议和餐桌上的样子模仿来的。看来效果很好,因为杰萨克精神抖擞地升到高处,俯瞰起他周围的系统来。
迈尔斯出门时,又对埃蕾娜重复了禁闭俘虏的命令。等他说完,她抬起头。
“你的第一次战斗经历怎么样?”她有些急切地打听。
他不自觉地笑了,“有教育意义。非常有教育意义。啊——在冲进这道门时你们俩是不是呐喊了?”
她眨眨眼,“当然喊了。怎么了?”
“我正在研究一个理论……”他动作滑稽地鞠了一躬,出去了。
那艘飞梭对接舱的走廊偏僻、寂静,只有一些空气循环系统和其他生命支持系统发出柔和的嘶嘶声。迈尔斯穿过昏暗的飞梭通道,离开了大船甲板上的人造重力区域,向前飘浮。雇佣兵飞行员仍然被绑在原来的地方,他的头和腿在失重环境中以一种奇特的上下振动的姿态,懒散地悬浮在空中。迈尔斯不知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那人头上的伤。
迈尔斯正思忖着给他松绑押回禁闭室后该如何控制住他时,看到了那人的脸。雇佣兵的眼珠向后翻,下巴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他的脸和前额出现了斑驳的红点。迈尔斯犹豫地摸了摸,火辣辣地烫。而他的手苍白冰凉,手指甲发紫,脉搏微弱、飘忽不定。
迈尔斯惊惧万分,慌乱地摸索着他身后捆绑的绳结,最后不耐烦起来,干脆抽出匕首割断了绳子。迈尔斯拍拍他的脸——小心不碰有道凝固血迹的那半边面孔——但唤不醒他。雇佣兵的身体突然僵硬了,开始抽搐痉挛,身躯在零重力环境下猛烈地摆动。迈尔斯按住他,想咒骂,可一张嘴,喉咙里却发出一声尖叫,他收紧下巴停止尖叫。医务室,带他到医务室,找到医务兵,想办法弄醒他。要是不行,再叫伯沙瑞来,对于急救他最有经验……
迈尔斯拽着飞行员,穿过飞梭对接舱。等他从零重力区进入重力区,才发现那人有多重。迈尔斯一开始想用肩膀扛,但这对他的骨头实在是个威胁。他趔趄地走了几步,然后想抓着那人的肩膀拖着他走。雇佣兵又开始抽搐。迈尔斯只好放弃,先自己跑去找医务室和反重力漂浮担架。他一路咒骂着,流下了沮丧挫折的泪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到医务室要花时间。找担架要花时间。用飞船上的内部对讲机呼叫伯沙瑞,紧张激动地命令他带上医务兵到医务室来要花时间。带着漂浮担架穿过空荡荡的飞船走廊跑回到飞梭对接舱的走廊,也要花时间。
等迈尔斯到达,飞行员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脸和手一样惨白,他的嘴唇和他的指甲一样蓝紫,凝固的血迹像一抹彩色粉笔的污痕,暗暗发黑。
不知所措的忙乱让迈尔斯的手指变得粗重笨拙。他把雇佣兵运上担架——他拒绝承认这是“雇佣兵的尸体”——担架飘离了地板。伯沙瑞到达医务室时,迈尔斯从检查台上撤掉担架,让雇佣兵平躺在检查台上。
“他是怎么了,军士?”迈尔斯焦急地问。
伯沙瑞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身躯,“他死了。”他冷淡地回答,转身要走。
“还没有,见鬼!”迈尔斯叫道,“我们应该能有什么办法救活他!药物刺激。心脏按摩。低温冷藏……你找到医务兵了吗?”
“找到了,但她昏迷过度,还没有苏醒。”
迈尔斯又骂了一句,开始到处翻抽屉,寻找辨认得出的药物和设备。它们全放得乱七八糟,而外面贴的标签——很显然——和里面的东西根本不符。
“这样不行,大人。”伯沙瑞冷冷地看着他说,“你需要一个军医。心脏电击。”
迈尔斯踮着脚后跟晃悠着,最终明白过来飞行员是怎么回事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组演示彩色图片:植人器的断裂的金属线撕裂了那人的大脑,穿过有弹性的主动脉表皮,继而还切断了精细的心肌纤维间的毛细血管……脉搏越来越微弱,虚弱也就随之扩散到全身所有器官组织里,最后导致了这种恶果。
这个小医务室会有低温箱吗?他匆忙在房间兜转着,又跑到隔壁寻找。冷冻处理必须尽快进行,否则等到脑死亡之后,就算再先进的医术也无法逆转。哪怕他对如何为病人做冷冻准备只有一些最模糊的概念,哪怕也不懂如何操作设备,也得……
在这儿!飘浮架上安放着一个便携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箱子,模样有点像某种深海探测器。迈尔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他走近它。能量电池是空的,气罐读数也是零,它的主控电脑像某件被粗暴切割的生物标本裸露了出来。它坏了。
迈尔斯举起拳头朝它的金属外壳砸去,然后把前额靠在它冰冷的箱体上,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