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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伯沙瑞发现工程师要侵犯她?一股嫉妒的愤怒之火直冲迈尔斯的脑门,但马上就被冷静的理智打消了。在所有女人中,埃蕾娜完全能保护自己;能引发伯沙瑞偏执狂的应该是他看到了别的。迈尔斯的嫉妒变得阴暗起来。他可以让伯沙瑞杀了巴兹……
埃蕾娜看到了他,“迈尔斯——大人!快阻止他!”
迈尔斯靠近他们。“放了他,军士。”他命令道。伯沙瑞——他的脸气得发黄——眼光往迈尔斯站的地方瞥了一眼,然后又回到他的受害者身上。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迈尔斯跪下,把手轻轻放在伯沙瑞肌肉鼓起的胳膊上。他有种可怕的感觉——这是他这辈子干得最危险的一件事。他压下嗓门低沉地说:“还要我说第二遍吗,士兵?”
伯沙瑞没有理睬他。
迈尔斯紧紧抓住伯沙瑞的手腕。
“您没有力气掰开我的手。”伯沙瑞从嘴角发出了咆哮。
“但我有力气掰断自己的手指。”迈尔斯低声回答,并使出了他全部的力量。他的指甲都泛白了。再过一会儿,他那脆弱的关节就真的要折断了…·一
军士眯缝着眼,咬着他的黄牙,粗重地喘着气。随着一声咒骂,他放开了巴兹,迈尔斯也松了手。他转过身,胸膛起伏,不再理会任何人。
巴兹从长椅上翻起身,重重摔在地毯上。他哑着嗓子干咳着,大口喘气,吐出嘴里的血沫。埃蕾娜跑过去抱着他,让他的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置身于一片混乱之外。
迈尔斯气喘吁吁摇晃着站起来。“好了,”他最后说,“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巴兹想说话,但只能发出一串咿咿呀呀声。埃蕾娜在哭,根本帮不上忙。“见鬼,军士——”
“她和那个胆小鬼拥抱在一块。”伯沙瑞仍然背对着他们怒吼着。
“他不是胆小鬼!”埃蕾娜叫起来,“他是和你一样优秀的战士。今天他救了我的命——”她转向迈尔斯,“您肯定看见了,大人,在您的监控器上。一个有伺服瞄准系统的欧瑟人锁定了我,我以为自己要完了,是巴兹用他的等离子枪击倒了那人。您告诉他!”
迈尔斯意识到,她提到的那个欧瑟人其实是他用那人自己的医疗系统杀死的。巴兹杀的只是具没有知觉的尸体。是我救了你的命,迈尔斯内心嚷着,是我,是我……“的确如此,军士。”他听见自己在说,“你欠你的战友一条命。”
“那家伙不是我的战友。”
“我向你保证,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不体面!不体统!必须要合乎体统。应该是完美的……”伯沙瑞转过身,尖下巴抽搐着。迈尔斯从没见过伯沙瑞如此激动。最近我让他太疲劳了,迈尔斯懊悔地想,事情来得太多、太快、太超出控制……
巴兹沙哑着喉咙想要说话。“不……不名誉!”埃蕾娜让他安静,缓缓走到伯沙瑞面前,愤怒地说。
“就只管你自己和你的军人名誉!哦,我已经面对了战火,我已经杀了一个人。战争,就是屠杀。任何一个机器人都能做到这点。你的名誉一无是处。这是虚伪,是愚弄,是谎言,是个大骗局。你的制服再也不会让我敬畏了,你听见了吗?”
伯沙瑞的脸色变得阴沉严厉。迈尔斯做手势让埃蕾娜别说了,他并不反对逐步增长的独立精神,但是老天,她的时机选得太糟糕了。难道她看不出来吗?不,她是被自己的痛苦和羞愧冲晕了头,在她的心里一定也有个亡灵徘徊不去。之前她从没提起过她杀了一个人。但是,迈尔斯明白,其中必有道理。
他需要巴兹,他需要伯沙瑞,他需要埃蕾娜,他需要他们协力工作并让他们都能活着回家。所以,不用让他们听见他内心的痛苦和愤懑,只需让他们听他们应该听的。
首先,埃蕾娜和伯沙瑞需要被暂时分开,直到两人都冷静下来,以免他们深深伤害到彼此的感情。至于巴兹……“埃蕾娜。”迈尔斯说,“扶巴兹去医务室。让医务兵替他做个检查,看看是否有内伤。”
“是,大人。”她回答,用正式的口气强调了他的头衔,大概是为了不让伯沙瑞阻挠。她扶起巴兹,让他的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用不驯的眼光狠狠瞪了瞪她的父亲。伯沙瑞握紧拳头,但他一言不发,纹丝未动。
迈尔斯护送他们下了过道。看到巴兹的呼吸变得较平稳,迈尔斯感到很欣慰。“我看我最好和军士待在一起,”他轻声对埃蕾娜说,“你们俩自己去吧,好吗?”
“谢谢你。”埃蕾娜说,“我想阻止他,但我害怕。我做不到。”她眨着眼忍住泪水。
“分开行动要好一点。大家都很焦躁,都太疲劳了。他也一样,你要理解。”他差点就想要她对“拥抱”的含义做番解释,但他控制住了自己。见她温柔地朝巴兹低语着离开,简直让迈尔斯难以忍受。
他压抑住自己的挫折感,再次爬上嘹望平台。伯沙瑞仍站在那儿,外表平静而内心悲伤。迈尔斯叹口气。
“你还有苏格兰威士忌吗,军士?”
伯沙瑞回过神来,摸摸他的屁股口袋。他把瓶子默默地递给迈尔斯,迈尔斯朝长椅做了个手势。两人都坐了下来。军士把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
迈尔斯灌了一口,把瓶子递过去,“喝吧。”
伯沙瑞摇摇头,但还是接过瓶子,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您以前从没叫过我‘士兵’。”
“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我道歉。”
沉默,又喝了一大口。“这是个很恰当的称呼。”
“你干吗要杀死他?你知道我们有多需要工程技术人员。”
长时间的沉默。“他不够体面。对她不合适。逃亡者……”
“他没想强奸她。”这是个声明。
“不。”缓慢地,“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您永远不会明白的。”
迈尔斯环顾着这座水晶屋,在星光点点的黑暗中,这里显得华丽璀璨。是个适合拥抱或干更多浪漫事情的好地方。在医务室里,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也许在把冷毛巾或别的什么敷在巴兹的额头上。而他却和整个星系里最丑的男人坐在这儿喝酒。真是浪费。
瓶子递过来又递过去。“您永远不明白,”伯沙瑞重复说,“凡事对她都该体面、体统。您说呢,大人?您不这样看吗?”
“当然。但请别杀了我的工程师。我需要他。好吗?”
“该死的技术员。总是弱不禁风的。”
在一个老兵带有成见地抱怨时,迈尔斯不去和他争论。伯沙瑞看起来很像是他祖父那一辈的人,思想保守,可他实际上比迈尔斯的父亲还要年轻好几岁。迈尔斯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迹象是伯沙瑞情绪好转的正常——哦,是通常表现。伯沙瑞滑下椅子半躺在地毯上,肩膀靠着长椅。
“大人。”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道,“您该明白,要是我被杀了——她应该被很好地照顾,体面地嫁。有嫁妆。得是个军官,一个身体健康的军官。还要一个真正的媒人,一个合乎体统的媒婆来做安排……”
因循守旧的梦想,迈尔斯迷迷糊糊地想。“因为你为我效忠,所以我也是她的主人,”他柔和地指出,“所以她的事也是我的责任。”要是我能把这责任转变成我的梦想的话该多好。
“有些人已经不再重视他们的责任了,”伯沙瑞喃喃地说,“但一个弗·科西根——弗·科西根家的人从不食言。”
“确实如此。”迈尔斯咕哝着。
“呣。“伯沙瑞又往下躺低了一些。
长时间的沉默后,伯沙瑞又开口了,“如果我被杀了,您不会把我抛在这儿吧,大人?”
“哎?”迈尔斯把注意力从联想出新的星座上转移回来。他刚把几颗星星连接成一个大致的形象——骠骑兵。
“有时候他们把尸体留在太空里。像地狱一样冷……在那儿,连上帝都找不到他们。任何人都不能找到他们。” 。
迈尔斯眨眨眼。他从不知道军士还有点宗教上的信仰。“嗨,怎么突然谈起被杀啊死啊?你不会——”
“您的父亲,伯爵大人曾经答应过我。”伯沙瑞微微抬高声音,盖过迈尔斯的声线,“会把我埋在萨尔洛·弗,科西根,在您母亲的脚边。他保证过的。他没告诉您吗?”
“呃……这个话题从没提起过。”
“作为弗·科西根家的人,他做出了保证。您也该向我保证。”
“喔,好吧,那么。”迈尔斯向平台的透明顶棚外张望。有些人看见的是星辰,有些人看见的则是星辰问的虚无缥缈。寒冷……“你计划上天堂喽,军士?”
“做我夫人的奴仆。鲜血洗净罪恶。她朝我发过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越来越迷离。不久,酒瓶从他的手指间滑落,他开始打鼾。迈尔斯盘腿坐着,守着他。现在迈尔斯那瘦小的身体面对着广袤无垠的昏暗,而家乡是如此遥远。
幸好,巴兹很快就康复了,为了防止脖子上的撕裂伤再次裂开,第二天他带着颈箍参加工作。只要迈尔斯在周围,他对埃蕾娜的举止都显得特别谨慎,没有激起迈尔斯更深的嫉妒。不过,当然,迈尔斯在哪儿,伯沙瑞也总是在哪儿,这大概才是他慎重行事的原因。
迈尔斯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胜利号”的运转上,表面上看像是公然要和佩利安人作战,但私下里,他认为它是惟一足够大、足够快、足够挤进他们一行人,而且是惟一能从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成功逃跑的飞船。腾格有两个跃迁飞行员,至少他们中的一个能被说服,从而把迈尔斯他们带出陶维帝地方空域。迈尔斯预期的结局是:用一艘偷来的战舰和一个被绑架的飞行员,带着二十个没有工作的雇佣军,以及一帮不知所措的逃难的技术员,跑回贝塔殖民地。没有钱付给塔夫·卡尔霍恩——甚至连付贝塔航空港着陆费的钱也没有。他那神通广大的三级外交豁免权似乎从一条毯子缩成了一小片遮羞布,全无用处。
迈尔斯和技术人员一起投入工作,把RG132藏匿的军火运出来,组装好。但他的工作常常被打断,总有人过来,要么向他请求指导——其实也就是要求得到他的指令,要么是请他规划组织或者——这也是最频繁的——为了手头上的工作,请求他授权征用一些冶炼厂的设备或资源或军队剩余的补给。迈尔斯愉快地批准了所有放在他面前的请求,赢得了行事果断的美名。他的签名——“内史密斯”从工整的字体逐渐变成了难以辨认的龙飞凤舞。
但是人员短缺的问题,很不幸,不像治疗疾病那样容易解决。两班倒改成了三班倒,预示着所有人最终将会因为精疲力竭而丧失效率。迈尔斯决定试试另一个办法。
两瓶菲利斯酒(尚不知其质量如何)、一瓶陶瑟坦液体(幸好是淡橘黄色,不是绿色)、两个尼龙和塑料制成的折叠式露营小凳、一张易碎的塑料小桌,以及半打银色即食包装袋,里面装着菲利斯美食——迈尔斯希望它们是美食——里面确切的成分还是个谜,最后还有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在冶炼厂被损坏的溶液培养区找到的没有腐烂的新鲜水果。这些应该足够了。迈尔斯把掠夺来的野餐堆在伯沙瑞的怀里,满得都快溢出来了,然后朝着俘虏营走去。
他们在走廊里和梅休擦身而过,梅休抬起一根眉毛,“你们要带着这些东西去哪里?”
“去拍马屁,阿狄。”迈尔斯笑着说,“去拍马屁。”
佩利安俘虏已经从临时监狱——禁闭室——转移到一个储藏区。那里被人们匆匆忙忙地腾空、加固,分割成若干窄小、昏暗、寒冷的金属“包厢”。要不是出现了下面一幕的话,迈尔斯本来会对在这种地方关押犯人感到更加内疚。
他们惊讶地看到腾格船长正单手悬在牢房顶灯的支架上,倒腾着灯泡,但徒劳无功,在掀起灯罩时他的制服裂了条大口子。
“下午好,船长。”迈尔斯一脸灿烂,快活地向空中晃动的脚踝打招呼。腾格怒气冲冲地低下头,用眼睛打量着他,揣测着伯沙瑞的力量,眼见估计下来的结果显示:形势对他不利,就咕哝着跳了下来。警卫在他们身后再次锁上门。
“假如你把灯泡拿下来了,打算用它干吗?”迈尔斯抬着头好奇地问。
腾格唾沫横飞地朝他谩骂,然后突然转为反抗性的沉默。伯沙瑞放好桌子和凳子,把杂货一股脑儿倒下来,然后靠着门边的墙,犹疑地关注着。迈尔斯坐下来,打开一瓶酒。腾格仍站着。
“来吧,船长。”迈尔斯诚恳地邀请说,“我知道你还没吃晚饭。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聊一会儿。”
“我叫凯·腾格,欧瑟自由雇佣军舰队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