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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果不其然,次间里坐了满当当的人,老夫人正搂着蓝以蘅哈哈笑着,蓝以齐和蓝以平两兄弟坐在炕上头顶头玩着,远大奶奶和慕越姑娘坐在下首看着,蓝慕葭母子一坐一站,小男孩的眼好生羡慕的看着炕上的两兄弟,蓝慕金则是抚着小腹,面露希冀的看着蓝以齐他们。
二夫人并不在座,老夫人让黄嬷嬷问小丫鬟话。小丫鬟脆生生的道:“二夫人娘家的表姑太太来了。”
老夫人问:“那人呢?”
“还在外头候着,大夫人说,若二夫人得空就见。”不得空自然就把人送走喽!
老夫人便道:“我让二夫人算账,只怕今儿都不得空……”说着便看了远大奶奶她们一眼。
远大奶奶是不知这位二夫人家的表姑太太为何方人物。不由得疑惑望向慕越,慕越没见过这位表姑太太,却已听说过她。便对大嫂微摇了头,姑嫂两对此不表意见,蓝慕葭则低头对儿子说话,倒是蓝慕金见祖母看过来,便大声道:“祖母,二婶家的这位表姑太太还真是不懂礼,不管什么时候。说来就来,也不管人家方不方便见客!”
“那是长辈,不得背后议论?”蓝慕葭一听妹妹开口,就知要糟。
蓝慕金却不以为然的顶回来。“那我当面说她可以吗?”
呃……蓝慕金转头又对老夫人说:“二婶现在忙着学看帐,学这个的苦我最清楚了。若让二婶去见她,肯定没两下就被她哄了。”
老夫人搂着曾孙女,看着曾孙玩儿,心情正好,听蓝慕金这么说,却没说她什么,只笑着对站在屋里一角的丫鬟招手,那丫鬟上前行礼,老夫人微笑着吩咐:“去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休息休息也好。”言下之意是要让二夫人去见人,丫鬟领命而去。
“祖母?”蓝慕金不解的叫道。
蓝慕葭则瞪妹妹一眼。“没大没小的。”
“没大没小。”倚着母亲的裙裾,蓝慕葭的儿子学着母亲的话。
蓝慕金朝姐姐扮了个鬼脸,然后低下头朝小外甥招招手,“来,宜儿来姨姨这儿。”
小男孩却回身扑在母亲的膝头上。似怕蓝慕金,可他又回头看她,扑闪的黑眼睛似在说,来啊!来跟我玩啊!模样可爱极了,逗得蓝慕金喜极,欲起身过来逗他玩,身边的嬷嬷适时唤她一声。
“姑奶奶方才吩咐的茯苓糕蒸好了,您不是说饿了?”蓝慕金朝小外甥眨眨眼,取过嬷嬷端来的白甜瓷花形小碟上的茯苓糕。
小男孩闻到甜味,抬起头看他娘,“想吃啊?去找你姨姨要去。”小男孩转头望向那吃得正欢的姨姨,他不知想到什么,伸出如藉节般圆润的小手,朝脸颊摸了下,转回头趴在母亲膝头不动了。
蓝慕金原以为他会过来,不想却扑回去不动,觉得有些奇,正要问,就见二夫人进屋来,二夫人到,待她向老夫人福礼后,小辈纷纷起身福礼,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的应了后,便有些犹豫的对老夫人道:“……有些日子没来往了,也不知她今儿个贸然上门有何事……”
“嗯,那就去见。”
“可那些帐……媳妇儿还没看完……”二夫人想见见表妹说说话,却又怕她又要开口讨要什么,颇是左右为难着,双眼满是期盼的看着老夫人,似盼老夫人替她做主要不要去见。
“你娘家往来少,难得她记着你,常上门来,就去见见吧!正好休息下喘口气。”老夫人道:“不过你得记着一点,你现在手上管着的,是你下半辈子的倚靠,可别手太松漏了出去,你也不希望自己将来只能仰人鼻息过日子吧?”
“媳妇儿知道了。”二夫人神情有些讪讪的,对老夫人在小辈前不留情面的直言,有些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应诺后,便急急离去。
老夫人让嬷嬷们把蓝以蘅她们姐弟几个带下去,从黄嬷嬷手里接过刚沏好的茶,慢慢翻动茶汤,良久才轻声问:“远哥儿媳妇不知这位表姑太太的事吧?”
远大奶奶摇头,“孙媳不知。”她转头看慕越,老夫人又道:“回头你问慕越丫头吧!你们去吧!我累了。”
远大奶奶领头起身告退,待走出老夫人的院子,蓝慕葭邀她们姑嫂去她那儿坐坐,于是四人便往蓝慕葭那儿去,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二夫人与美妇自小议事厅走来。
双方互相见礼后,二夫人便领着那美妇先行离去,远大奶奶则若有所思的看了那美妇一眼。慕越凑过去在大嫂耳边道:“大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过一些,不过没想到,老夫人竟还容许她上门?”
慕越闻言轻声道:“不许她上门,就显得自家小气又理亏。不若大方让她上门,正好让人看看自家的气度。”慕越似笑非笑的望着二夫人她们远去的背影道。
“老夫人说的?”远大奶奶问。
“祖母身边的黄嬷嬷说的。”
来到蓝慕葭房里,蓝慕金往窗前的大炕扑过去。又迭声喊着丫鬟帮她揉腰。“唉哟!坐得我腰酸死了。”
“你……”蓝慕葭看到妹妹这般言行,不由气结。
“大姐别恼,仔细气坏了我的小外甥。”慕越上前扶住蓝慕葭,远大奶奶瞧着不由嘴角微翘,慕越照顾孕妇算得上是得心应手,自己和二弟妹在孕期,就蒙她这般小心照料。现在看她这样照看蓝慕葭,觉得备感亲切,却也有些不舍。
她嫁进蓝家时,慕越才八岁,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唯有见到继母时会变畏缩胆怯,她记得,慕越随父兄在外头时,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假小子,整日与那些兵油子疯玩,小小年纪就跟人拚酒,有时还会跟人打架。
宁夏城里的孩子们都知道,蓝将军家的小子打架很凶,她刚嫁过门。一次随继母出门赴宴,路上听到有人打架,她并不以为意,严氏却气得浑身直发抖,回家后才知,当街与人打架的是与丈夫同母的小姑。
莫嬷嬷她们当时分了两派。一派支持她代为管教小姑,另一派则要她别多管闲事,劝道:“姑娘的事,自有夫人做主,您是新媳妇,凡事都要小心着,可不好为了她,惹夫人不快。”
想想也是,小姑再处几年就要出阁,自己却是要在蓝家待下去,为了小姑与婆母杠上,确实不明智。但是她明知夫人故意这样放纵慕越,令其名声不好,却不加以阻止,心里却是不安的。
一个名声有问题,女子该学的都没学的姑娘,纵使家世好,也挑不到什么好人家,这时继母将自己子侄推出来娶她,除了在父亲跟前有了贤惠的印象,又得了慕越的嫁妆。
她记得那一次,慕越惹了祸,父亲和相公领兵在外,打的是入侵的拜月族,严氏让人打了慕越,执家法的是蓝府的老人,最是心疼这个小姐,下手轻,却仍是让慕越趴在床上大半个月。
她去看慕越,那扑闪扑闪的眼眸看到是她,亮光立时暗了下去,不论她怎么逗她,都不说话,直到她要起身走了,她才闷闷的问她:“嫂嫂,我没做错,为什么母亲要人打我?"
她听了一愣,不好说自己根本不知严氏为何打她,只含糊几句,应付过去,慕越也不留她,只是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显得那么娇小无助,她还记得自己踉跄离去后,便让人去查问,才知道,这个小姑真是受了委屈。
“别说七姑娘看不过去,就连奴婢们听了也生气!”银芽气愤不平的道:“那大娘真是命苦,丈夫死了之后,夫家公婆、小叔、小姑都靠她一个人来养,奉养公婆也就罢了,她小叔好手好脚的,活到二十几岁,拖儿带女的全靠寡嫂卖面养活他们,缺钱花用就上门讨要,给的不够,就动手打人,公婆说几句,那不肖子还动手打老人家,真真是牲畜啊!”
“七姑娘就打他了?”
“嗯,您不知道,七姑娘好厉害的,那一条大街的人都说,七姑娘威武!街坊早看那人不顺眼,可是打不过人家,虽可怜那家子人,却也束手无策,那日七姑娘经过,路见不平,打了那正在打老父的不孝子一顿,人人见了都叫好哪!”
她听了却觉不对,银心在旁边喃道:“这么刚好,七姑娘那几天都不怎么出门,偏偏那天出去了,还刚好见到这一幕?”
莫嬷嬷忧心忡忡的对她说:“姑娘,这事您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要知道,七姑娘与姑爷是同胞兄妹,您是她的大嫂子,她做事鲁莽,闺誉有瑕,影响的可不是只有她自己,还有未来的小小姐……”远大奶奶想到那个躺在床上孤零零的小小身影,看到自己去时,黯淡的眸子,她以为是父亲或是哥哥们去看她吧……
从那日之后,她才开始慢慢去接近慕越,教她明白,遇事不是直接动手一途,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把事情解决,又不会把自己卷进去。
慕越安抚好孕妇,坐回到大嫂身边来,见她正对自己微笑,也回了一个甜笑,“大嫂怎么了?”
“想到了你小时候。”
慕越微窘,远大奶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我过门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儿,一眨眼的功夫,你也要成亲了。”
蓝慕金在炕上嚷着,“远大嫂子,慕越妹妹小时候是个怎么样的?也跟现在一样无趣吗?”
“她啊……打小就是个皮的……”慕越在旁拦着不想让嫂嫂说,蓝慕葭却和妹妹一起起哄,闹着远大奶奶说,别理会她……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安份的 二
这边姐妹、姑嫂笑闹成团,那边二夫人和表妹却是尴尬得很。
二夫人脸上带笑,招呼着表妹喝茶用点心,表姑太太却是皱着眉头问:“表姐,方才那个眼生的姑娘,不会就是郑氏那贱人生的女儿吧?”
二夫人眼里的笑意尽去,嘴角一沉,“你说话小心些!”
“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呢?”表姑太太不以为意的娇嗔着。
“你别拿哄男人那一套拿来哄我!郑氏虽已故去,但她是三弟的元配夫人,也是顺王妃的亲生母亲,岂容你背后这般议论她。”
“哟!表姐今儿是怎了?火气这般大呢!”表姑太太左手微抬,露出如玉无瑕的皓腕,腕下赫见一条丑陋的鲜红疤痕,二夫人见着,不自禁微微瑟缩,她满意的笑得更甜。
“那丫头长得是挺不错的,就是粗笨了些,见着人也不会磕头见礼。”
二夫人没说话,她身边的大丫鬟却在心里暗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慕越姑娘跟你见礼!
二夫人轻声道:“在外头呢!你让她怎么跟你见礼?”心里却觉得慕越未与表妹行大礼,是瞧不起自己的娘家人。
这两人都忘了,慕越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千金,她是身有品级的军官,就算以家礼来叙,表姑太太是二夫人姨母家的表妹,又不是亲近长辈,叫人磕头行大礼未免太过了,而且不过是在路上相遇,就要人下跪行大礼?表姑太太来见二夫人。也未到老夫人跟前请安拜见,就算她去,也从不曾下跪见礼过。
二夫人身边的嬷嬷见主子被表姑太太这么一扯,竟隐隐对慕越姑娘不满起来。心里头有些着急,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笑着让丫鬟泼了冷掉的茶。重新沏茶上来。
“表姑太太请用茶。”大丫鬟脆生生的道。
表姑太太看她一眼,接过茶盏,慢条斯理的问起二夫人近日起居来,二夫人娘家人少走动,近日又被老夫人拘着学看帐,正是满腹辛酸无处诉,见她问。便诉起苦来。
表姑太太边听,双眼渐渐燃起亮光来,听到后来,甚至忍不住打断二夫人的话,“老夫人真把手里的产业。交到表姐手上了?”
“只有几处,代管而已。”说是这么说,但面上的喜悦却是掩不住的,二夫人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听了暗道不好。
表姑太太眸光微闪,嘴角上翘却是未揪着此事,反倒问起蓝慕意来。“表姐可要上心些了,大房那个小女儿都有了,慕意可比她早出阁的,却是让她抢在了前头。”
这话说到了二夫人最在意的点子上了。二夫人愁得不行。“哎!不是都说送子观音最灵验吗?我们去求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人家说喝什么圣水、挂什么香囊……”二夫人一一细数这些日子以来,陪着女儿做了那些事,求了那些地方,表姑太太听得貌似很用心。其实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二夫人难得有人听她吐苦水,说的兴起自是丝毫不察表妹的异状。
可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和嬷嬷却是看着心惊,高瘦个儿着枣红比甲的嬷嬷朝嘴角有颗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外头,悄悄交头接耳几句后,那丫鬟笑吟吟的去了大夫人处,嬷嬷又喊了个小丫鬟去老夫人那儿,二夫人脑子不清楚,她们可不能看着表姑太太哄她。
还甭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嬷嬷转回来,话题已经转开了,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