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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地,守门的老远就认出了她,此次不用多说,打了个招呼便将她顺利放行。
她直接找了陆凯。
陆凯看到她脸色一变,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她身后。
“陆将军放心,就我一人。”宁天歌让开身子,让他看个清楚。
陆凯这才大松一口气,好险,差点以为又要动上一天的嘴皮子了。
“殿下没来就好。”他嘿嘿一乐,问,“宁主簿单身前来,可有何事?”
宁天歌将一件东西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他,“陆将军,这是殿下的手令,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陆凯神色一整,打开信封,抽出一纸信笺迅速一看,下意识地看向她,一脸狐疑之色。
宁天歌正色道:“殿下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命我带兵前往西宛营地后方烧毁粮草,军情紧急,还望陆将军不要迟疑,火速点兵,予我一千兵力。”
“宁主簿,不是我迟疑,而是我真没看错么?”陆凯怀疑地看着手里的手令,“这烧敌方粮草之事并非小事,直接关系到两军交战的胜败,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说都该派一名猛将前去才是,殿下怎么让宁主簿去涉险?”
“陆将军是信不过我?”她将桌子上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推,“这是殿下的腰牌,陆将军肯定不陌生吧?殿下将腰牌与手令都交给了我,再加上我与殿下的交情,陆将军觉得此事还能有假?”
“那倒不是。”陆凯拿起墨离的腰牌仔细查看了一下,双手奉还给宁天歌,嘴里说着不是,眼睛里的怀疑却表露无遗,“宁主簿,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以你的身子骨,再加上不会武功,要带兵去烧粮草不觉得有些困难么?”
“谁规定不会武功就不能带兵了?”宁天歌将腰牌收入怀中,下颌微抬,双手后负,现出睥睨之色,“我在此向陆将军立下军令状,若此次我不能将西宛的粮草烧尽,便将我的人头奉上。”
“别别别。”陆凯连忙摇手,“我可不敢跟宁主簿立这种军令状,殿下知道还不得革我的职。”
“那陆将军就是答应了?”宁天歌一笑。
陆凯还是犹豫不定。
“陆将军,昨儿个你不是还跟我谈缘分来着?”宁天歌上前,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说我跟你很投缘,我们挺有缘分的……”
“宁主簿,你一定是听错了。”陆凯脸色发青,忙不迭地退后三丈,心有余悸地望了望纹丝不动的帐子,“我能跟宁主簿有什么缘分,缘分这个东西,太虚,不实在。”
“这么说,我跟陆将军没有缘分了?”宁天歌露出惋惜之色,“那,这一千兵马的事……”
“中!中!”陆凯立马举手同意,“别说一千,就是两千三千,只要宁主簿开口,我都给。”
宁天歌微笑。
——
当日午时,陆凯在营中点齐一千人马交给宁天歌,并拨了一名副将交由她指挥。
那名皮肤白皙的副将一见宁天歌就脸红了红,宁天歌对他略有印象,正是昨日出言提醒陆凯的那一位。
陆凯见他动不动脸红,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头,却又颇为自豪地对宁天歌说,这陈言虽然长得比较娘们,但心思还算细腻,遇事谨慎不毛躁,武功也还算过得去,跟去也好多个使唤的人。
宁天歌一笑,收下了。
令士兵们带了足够的干粮与清水,连午饭都没有吃,她便带着他们从营地北门出发,取远处的山道迂回绕到西宛大军后方,临走时,她交给陆凯一封信,让他转交给墨离。
陆凯说,他这就派快马送到凉城去。
她说,不急,半个时辰之后,殿下就会到。
陆凯当时将信将疑,直至半个时辰之后,墨离当真出现在营地时,他才信了她的话。
“殿下,您果真将时辰算得丁点不差。”他嘻笑着上前,心里头战战兢兢地打鼓。
这殿下的脸色真可怕,是要变天了么?
此言一出,墨离眸色一变。
“她真的来过了?”他一把抓住陆凯的手腕,墨玉般的眸子寒光烁烁,“她在哪里?”
“哪,哪个他?”陆凯的脑子一下子全是浆糊。
“宁天歌,她在哪里?”他收紧了拳头,声音压抑着激动,愤怒,喜悦,害怕。
自梦中惊醒后发现她已不告而别,他策马狂追出很远,却连她的影子都未见到,心中一瞬间便似被什么掏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便发现自己的腰牌不见了,以为掉落在湖畔,这东西是他的随身之物,一旦丢失了,事情可大可小,他便只能折回去拣,找遍了昨晚两人落脚之处,却一点踪迹都无。
他静坐在两人相处一夜的石块上,上前还残留着点点血迹,他一一抚过,心里是紧揪的疼。
这是她的脊背被磨破之后流出的血,整整一晚上却未见她皱过一次眉,他的指轻触着那些血迹,突然就明白了腰牌的去处。
没错,以她那样的性子,哪怕决定了要离开他,也不可能真正抛弃他。
也许她会一辈子都不再与他相见,却会一直以她的方式去默默爱他,直至——死。
当即便奔至营地,他要证实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错,谁知一见到陆凯便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他却立即听懂了。
“哦,您说宁主簿啊。”陆凯转过弯来,明明比墨离还要高出些许,此时见了他象要杀人般的眸光却也不敢动,手腕处疼得他呲牙咧嘴,“您不是命他带着人马去烧西宛的粮草么?他走了已有半个时辰了……”
“你说什么!”墨离修眉一拧。
“殿下不知道么?”陆凯奇道,“宁主簿拿了殿下的手令与腰牌,说这是殿下的命令,我倒还在奇怪殿下怎么派宁主簿去……”
“她还说了什么?”墨离快速打断他,眸中已是一片阴霾。
她竟然瞒着他去冒这么大的险!
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简晏的后方粮草岂是说烧就能烧的!
“对了,宁主簿还给殿下留了封信。”陆凯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墨离眉头一皱,伸手接过。
陆凯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没注意,不小心揉了两把。”
墨离没空理他,抽出信笺迅速浏览一遍,脸色愈加沉然,眸光冷得如结冰霜。
陆凯身为一介大将,何时惧怕过人,此时竟也不敢多嘴,拿眼角偷偷地觑着他,心里嘀咕着,敢情这安王殿下与宁主簿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这么大的事竟然互不通气。这宁主簿也是的,就算殿下惹恼了他,也不该拿自己的命来赌气……
“陆凯!”平地一声冷喝,顿时将他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统统震到九霄云外。
“末将在!”他神色一正,恭声待命。
“传令下去,今夜寅时初刻,从正面向西宛驻军发动攻击!”墨离面容沉肃,字字断金,“记住,一切暗中进行,出其不意,事先不得泄漏半个字,如有违令者,斩!”
——
在急速行军一日之后,到了晚上子时,宁天歌所率的一千兵力已取道西平山北面的山路,绕到西宛驻军的后方。
星月无光,宁天歌贴着碎石泥土趴伏在地面上隐蔽在暗处,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清辉熠熠,紧盯着前方重兵把守处。
那里就是西宛大军的粮草库,简晏的二十五万大军每日的生存大计全仰仗这里,若是将此烧毁,简晏不战自败,看他如何在此坚守,更何谈攻取桑月。
“宁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陈言伏在她身边小声问道。
“等。”宁天歌淡淡说出一个字。
陈言噤声,转眼看向前面。
这个文文弱弱的宁主簿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早先也曾听说过他身体虚弱,十多年来若非皇上召见,他几乎足不出户,因此便认定了他除了做个文官之外,别的地方不可能有所作为。便是在昨日,他还是这般认为。
然而就在今日,这位宁主簿的表现却令他刮目相看。
起先他心里也在不确定,这位宁主簿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带着他们完成此次任务,可别到时候还要分心来保护他,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以前的道听途说真是害死人。
这一日来,宁主簿非但未喊过一句累,甚至永远都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步子矫健得连他都得不时地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后面那些士兵也是时时地追着跑,要知道这些都是陆凯精心挑选过的精兵,体力能力都高于寻常士兵一筹。
因此,仅凭这一项,所有人便对宁天歌产生了改观,再也不敢对她存轻视之心。
而这一路以来,她所选的路线,行动的隐蔽性,严明的纪律性,以及敏捷的思维与遇事的沉着,都已让他们产生敬佩之情,原先的怀疑早已烟消云散。
故而,此时她只说了一个“等”字,陈言便再无二话。
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上静静等待,时辰慢慢流失,对面营地里火把烈烈,每隔两个时辰便有人换值,但毕竟已是后半夜,时间一长,到了后面便可见值守的人都有些困意上来。
丑时三刻,宁天歌看着那些值守士兵,沉声道:“陈副将,我先设法进入营地,你在此等我的消息,看到我的手势你便率人过来。”
“那怎么行?”陈言当下反对,急道,“宁大人,要去也是我去,哪能让你去冒险,更何况你又不会武功,一旦被他们发现……”
“我自有分寸。”宁天歌淡然打断他,“就这么说定了,这是军令。”
陈言还想再说,宁天歌已猫着腰快速行向旁侧,很快便隐于黑暗中看不到身影,陈言心里着急,却不能喊,又不能阻止,额头急得冒汗却也只能焦心地等着。
眼睛不断地向远处张望着,再远处却已是较暗的阴影,目力所不能及,在他竭力张大的眼睛刻意搜寻下,终于隐约见到一抹黑影正渐渐向营地移动。
至此,陈言才明白,为何在半途中宁天歌停下来,采了一种不知名的野果子捣成浆,涂抹在自己铠甲上。
东陵的铠甲都是银灰色,而西宛的则是黑色,宁天歌一早便已作好了打算,将自己的铠甲涂黑,一方面是为了便于夜间行动,一方面则是为了潜入西宛驻军。
如此缜密细致又未雨绸缪的心思,如此机智大胆的行为,远非他所能及。
身后的一千士兵也尽数沉默,只是人人都握紧拳头,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就算是打仗肉搏,他们都未曾如此紧张过。
突然间,那个黑影便消失在视线内,众人一惊,极目寻找,却再看不到半点影子。
陈言头盔下的头发尽湿,紧抓着身下一把长草,他不能冒然行动,哪怕现在失去了宁主簿的踪迹,他也只能原地待命,除非……除非过了一刻钟都没有消息传来,他才能采取行动。
就在陈言这边焦急等待之时,宁天歌却已悄然潜入西宛驻地。
“什么人!”刚站稳,便有人走了过来。
“兄弟,大晚上的这么大声,你可吓了我一跳。”她双手提了提裤腰带,抱怨道,“小弟正在方便,兄弟这一吼,差点让我把尿给憋回去,幸好已经解决完了。”
“怪不得这地方这么臭,敢情都到这儿来撒尿了。”那人收起了长枪,也开始解裤带,“得,我也来凑个热闹。”
“兄弟慢慢来,小弟先走了。”她松开手,嘿嘿一笑,朝他身后走。
“别急着走啊,看你个子这么小,那家伙估计也大不了,不如咱们来比比。”那人扭头朝她说道。
宁天歌缓缓收住脚步,眸子一眯,唇含微笑,“好啊。”
“来来,比比。”那人一听兴奋了,低头忙乎着,“哥哥我一定比你的大……”
话还没说完,便一声闷哼,身子往前扑,宁天歌一手将他扶住,往暗处角落里拖。
天色本来就暗,角落里更是一点光亮都照不到,再加上那人的盔甲又是黑色,这么个活死人往这里一放,任谁也看不出。
“本来还想放你一马,你倒越说越没谱了。”宁天歌踢了他一脚,双手一掸,将他的长枪提在手里,看都不看一眼便离开。
盔甲本来都长得差不多,她手里又提着把西宛军队特有的长枪,因此一路过去十分顺畅。
等走到粮草库前,守了两个时辰的士兵已十分困乏,只等着时辰一到换值的人一来,就回帐篷内倒头睡觉,因此防备已松懈到了极点。
宁天歌数了数库门前的士兵人数,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用时,便缓步走了过去。
值守的士兵只稍稍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