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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非离也笑了,“这事我可记着呢。”
“哦?那你准备了什么?”
“你又准备了什么?”
“这个本座可不能告诉你!”
“那恕属下无礼,属下也不能告诉你!”两人说说笑笑,不觉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言非离唤醒离儿,给他穿好衣物,裹得严严实实。北堂傲再将长命锁给他戴上,映衬得他的小脸越发地粉雕玉琢,可爱之极。
二人抱着孩子来到竹园后面的小山坡上,鞭炮声“劈里啪啦”地从红墙那边传来,听着便热闹。
“噗——碰——”
一朵朵绚烂的礼花在漆黑的空中闪耀而出,映得天边都泛着红光。
离儿一双黑黑的眼睛睁得大大地,兴奋地望着天空,伸着小手咿呀指点着。
三人正看得开心,忽然一阵脚步声靠近,北堂傲回过头来,却是林嫣嫣。
“嫣嫣?你怎么来了?”
言非离轻轻一震。
林嫣嫣奇怪地望着他们,道:“我忽然想看看烟花,找你不着,听说这边清静,便让她们扶我过来了。”接着好奇地盯着言非离怀中的孩子,问道:“言将军,这是你的孩子吗?和你长得好像呢。”
言非离无措地抱紧孩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离儿却不识时机,突然“咯咯”笑起来,向北堂傲伸出手去,“爹爹,抱——”
这些时日来,北堂傲得空便来看看孩子,离儿最先学会的便是这句话。
北堂傲把离儿接过来,看着林嫣嫣发白的脸色,说道:“嫣嫣,他不是言将军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落了下来,与天空中还在鸣放着的烟花交相辉映,弥漫着节日的喜庆。可林嫣嫣的脸色,却比雪花还要白。
言非离见她惨白了脸色,忽然心下不忍。
“夫君,你、你说什么?”林妈嫣颤声道。
北堂傲淡淡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下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他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被林嫣嫣知道,他虽没想过刻意隐瞒,但此时却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林嫣嫣面色苍白,眼神直直落在离儿脸上,注目半晌,缓缓移动,从言非离身边飘过。她的眼神深沉缥缈,如千年幽潭,在这朔风大雪的夜晚,分外寒冷。
“非离,你先带孩子回去。”北堂傲拢了拢离儿的皮貂小袄,将他送回言非离怀中。
言非离没有说什么,深深望他一眼,抱紧孩子回了竹园。
这一夜言非离忐忑不安,辗转无眠。第二天早上便有沉梅院的仆役来传,说夫人要见他。
言非离匆匆将孩子交给翠女,来到留香居。雅室的四周生着火盆,燃着熏香,暖暖融融,清清雅雅。林嫣嫣端坐在厚厚的幕帘后面,看不清形态。
“见过夫人。”
“言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林嫣嫣的声音仍然那么轻轻柔柔,但却与往日不同,带着一丝抑郁和一丝疲惫。“言将军,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昨夜你也在场,门主说你怀中的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此事你可知晓?”
“是。”
“你说这事情多奇怪。我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连你这个属下都知道,我却被蒙在鼓里!”
“夫人,此事……门主也不是有意隐瞒。”
林嫣嫣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什么,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言非离心下微跳,手心里已冒出冷汗。
“我只问你。这孩子是门主与何人所出?”林嫣嫣一字一顿,慢慢地问道。
“……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言将军,你是孩子的义父,孩子被带回来后不送到这沉梅院,却寄养在你的竹园,你现在说不知道,是否有些勉强?”
言非离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沉默间,雅室的门突然轻轻推开,北堂傲缓步走了进来。
“嫣嫣,一大清早你不好好休息,这么急唤言将军来此做什么?”
林嫣嫣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既不肯诚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找你的心腹爱将来问个清楚了。”
北堂傲望了言非离一眼,定进内阁,蹙眉道:“嫣嫣,这个孩子究竟是我与何人所出,你就不必再问了。你只要知道他是我们成亲前所出,他的生母永远不会威胁到你,也不能和你相比。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言非离心下一颤,抬头望去,幕帘已经掀开,北堂傲与林嫣嫣并肩而坐,脸上一片淡然,林嫣嫣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眉宇间阴郁萦绕。
林嫣嫣面沉如水,静静道:“夫君,嫣嫣嫁你以来,自认妇德不曾有亏。你昨夜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的儿子,我可以接受,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原算不得什么,夫君身居要位,贵为宗侯,有一 、两个庶出的孩子也是常理。
“只是夫君太奇怪,既说了要把孩子接回宗府,入籍族谱,为何却不把孩子的母亲也一并接回来?难道在夫君眼中,嫣嫣是一个不容她人的人?孩子的生母既还在人世,又何必苦苦隐瞒,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林嫣嫣咄咄逼人,对此事追问不休。北堂傲见言非离就在眼前,更是眉头深锁,沉吟道:“你便当我有苦衷好了。你一向识大体,这个问题今后不要再问!”
林嫣嫣心下一痛,猛然站起身来。
昨夜无论她怎样追问,北堂傲也不肯回答关于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更多事情。如果他真心隐瞒,大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已不在人世,或用其他理由敷衍,可是他既然不肯这么做,便说明那个女人在他心中与众不同。
林嫣嫣凭女人的直觉知道,那个人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夫君,你要我视那个孩子如已出,要我做他的母亲,可是却不告诉我他真正的母亲是谁。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到时你要我如何自处!?”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好,那如果那个孩子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你又如何……”林嫣嫣说到这里突然住口,身子一晃,脸色变得煞白。
“嫣嫣,你怎么了?”北堂傲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见她身子颤抖,摇摇欲坠。
北堂傲见她情绪不稳,怕是动了胎气,也不顾上非离,慌忙抱她进了内室,又让下人去传大夫。
言非离见里面一片慌乱,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雅室里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传话,说门主让他先回去。
这一日深夜,北堂傲的第二个孩子,北堂曜辉,孱弱着来到人世。为了这个提前来到人世的儿子,北堂傲未能去竹园为离儿庆生……
14
三年后——
明国开春的大草原上春意盎然,嫩绿的草坪上开满了细小琐碎的花朵,无边无际的撒落满地,带着浅浅的清香,跃过低地平原,翻过丘陵山包,一直铺沿至天边,与碧蓝的天空连成一体。
这里是明国首府遥京的京郊。
大草原上数百匹骏马呼啸着奔驰而过,尘烟起处,风驰电掣一般,惊天动地,气势如虹。马蹄嗡鸣,连草地都在微微颤动。马群后面,几个牧民挥舞着马鞭追逐着它们。
这数百匹马同属于一家马场。这家马场本来不大不小,饲养数量也只有十来匹,专门为京城的一些马户提供马匹。
但是这两年来明国新君登基,北堂王率领大军大肆出击,先后歼灭了东北、西北和西南的荪、鹰、南乌等诸多国家,逐渐统一了辽阔宽广的北方土地,对战马的需求大大增加,于是借着这唾手可得的商机,原本规模不大的马场也一下子扩大了经营,成为几个专门向京畿禁卫军,和北堂王大军提供战马的马场之一。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骑在一匹黄骠马上,远远自山坡那边奔了过来。
“潘叔叔!潘叔叔……”
稚嫩清亮的声音被马蹄的嗡鸣掩盖,但是远处的几个牧人还是看见了她这一抹亮色。跑在最前面的领马人挥手招呼了一下,离开马群奔了过来。
“雅儿,”那人来到女孩面前,微微一笑,问道:“今日怎么没去学堂?这么早就回来了?”
“潘叔叔。”女孩瞪着晶亮的眼睛,兴冲冲地道:“今天北堂王和郁将军班师回朝,学堂都放了假,待会儿我们都要到城门那里去迎他。”
“是么,这么快?”那人一愣。
“是呀,北堂王好厉害,上次灭了荪国和鹰国只用了半年,这次灭了南乌,也只用了两个月。皇上大喜,颁旨说北堂王回朝后要大庆一个月。我们学堂都不用去了呢!”
“一个月不用去学堂,你就这么高兴?”那人假意板起脸来。
女孩吐吐舌头,“这是皇上下的旨,又不是人家故意逃课。”
“好了,知道了。”那人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她俏丽的小脑袋。“放个假也好,春天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潘叔叔最好了。”女孩抓着他的手撒娇。
“雅儿来找我什么事?”
“我爹找您回去呢。”
“好,一起去吧。”那人领着女孩,缓辔而行。
来到一宅大院,二人跳下马,刘雅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一个脸上大疤的大汉正好出来,看见她斥道:“丫头,让你去找叔叔,这么半天才回来,刚才去哪玩了?”
“爹,我没去玩儿,叔叔在放牧,我翻过山才找到的。”
“阿七,你别骂她。今日我们是走的远了。”
大汉对女儿道:“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你娘正在做饭呢,去帮帮忙。”
“好。”刘雅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进屋里。
“小言,你跟我来。”这个脸上有疤痕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言非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刘七。
“阿七,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我现在叫潘离。”
“啊!对!一时忘了。”刘七一拍脑袋,心不在焉地道。
言非离摇摇头,知道他并未把话放在心上,也不太在意,反正这么久了,一直也不见有人来寻他,想必那人……已经把自己忘了吧。
二人走进帐房,刘七关上门,对言非离道:“北堂王今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嗯。我知道。”
刘七看看他,见他一脸平静,道:“今天早上北堂王府突然来了人,说要给北堂王的爱马配一匹好的牝马,让我们这里准备一下,挑三匹最好的,下午就给北堂王府上送去。”
“这样啊……”言非离心里算算,墨雪也有七、八岁了,早该是做父亲的年纪,亏得北堂傲忍了这么久,一直未曾给它配过,沉吟道:“不过时间好像有点急。要挑出最好的牝马,总得准备准备啊。”
“是。我也是这么跟王府来的人说的,可是他们说是小世子急着要,一刻也等不了,王府的大总管让赶紧来挑,说要这两天就给配上。”
言非离心中突地一跳。不知道他们说的小世子,是……
“好像不只是让我们马场准备了牝马,还有福来、千里等几个马场,大家都选送三匹送去,最后由王府里的人挑,好的才留下。前两年千里马场把我们打压得几乎撑不下去,要不是小言你及时来了,我们哪还有这么风光,所以这次……”
刘七后面的话,言非离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一直翻腾着刚才听到的消息。
来了这么久,他一直隐忍着自己不要去打采,反正那个人名闻天下,关于他的一举一动,总会不时传进他的耳里。但是关于那个小的,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虽然毫无内容可言,却无法不挑动他的心弦……
傍晚刘雅从城里回来,在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说着郁将军骑在大马上怎样怎样的威风,又遗憾地说北堂王这次没有骑马,而是坐着皇辇,没有露脸。“为何没有骑马?”言非离问道。
刘雅一边吃饭一边说:“听说北堂王在战场上受了伤,皇上亲自赐了御辇,让他不用下轿,直接入宫。”
刘雅又晃晃头,道:“郁将军也很威风,不过没有北堂王好看。北堂王真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上次他从应国回来,骑在那匹黑马上,多威风,多漂亮啊!陈家的姐姐都看呆了,还说就算去王府里给王爷当丫头都愿意呢。”
“丫头,别胡说!”刘大嫂在旁训她,“女孩子家的,尽说些荒唐话!”
刘雅皱皱鼻子,低下头扒饭。
刘七看了言非离一眼,见他眉宇微蹙,神色阴郁,不由得暗暗皱眉。
两年前言非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袭青衫,淡雅而笑。
多年岁月,好似就被这一笑,一扫而空。
刘七走上去,紧紧抱住他。“好兄弟!”
言非离回抱他,二人分开,重重一拳,击在彼此身上,相视大笑。
什么话都不必说,此后言非离留了下来,帮他经营马场,化名潘离。
刘七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是四天门北门中的第一武将,明国北堂王的心腹,但此刻孑然一身,化名而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刘七什么也没问,因为他相信言非离,正如一言非离相信他。
“如果有一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千万记得来找我啊!”
这句话,他一直记得。这么多年来,有时他期待着言非离会像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与他共叙兄弟情谊,有时却又盼望他永远不要出现的好,过好他自己的日子。
终于那一天,言非离出现了,却并非为人所迫,也不似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