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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名秀明]+寄生前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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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利明也在心里喊了一句。

    自己的论文已经刊登在了《自然》杂志上,而且是作为特辑的小部分!不过,自己现在的研究却不止这些。目前,对“Eve1”的研究可以说是成果喜人。这些成果一定会震惊全世界的!所有实验的进展都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自己的研究完全走上了轨道。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步入世界最前沿的科研行列了。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紫色的烟花在药学系上空绽放。

    火药灰稀稀拉拉地在利明他们四周落下。

    一条小河从药学系所在的小丘旁流过,河岸边正在举行焰火晚会。药学系这里是观赏从河边释放的烟花的绝佳场所。这天晚上,利明和浅仓,还有其他留在讲座里的学生、职员一起来到了校舍的房顶上。

    夜空晴朗无云。一朵巨大的菊形烟花在空中炸裂,几平要遮住整个天空,看上去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似的。光球一下子充满了人的视野。闪闪发亮的火药灰在快要接触到脸的地方熄灭了,朝旁边一看,浅仓佐知子正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夜空。焰火变幻出五彩的光芒的时候,以及天空中出现一大片菊花或瀑布图案的时候,浅仓的面颊都会随之呈现出各种色彩。

    利明和浅仓一起打开罐装啤酒,看着满天的烟花喝了起来。浅仓在利明身边向他说着感激的话,眼里亮晶晶的。利明也笑着朝她点头。四周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可利明毫不在意。这焰火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论文在《自然》杂志上发表,又似乎是在提前庆祝圣美的细胞帮助自己在研究上取得了突破。利明想把这快乐与圣美共同分享,但这显然不可能实现——这也许也是唯一的遗憾吧。如果能把《自然》杂志拿给圣美看该有多好啊。如果能和圣美一起仰望这夜空该有多好啊。利明这样想着。

    “咚”。自己的心跳和焰火的爆破重合在一起,利明感到了一阵阵皮肤的颤动。

    8

    片冈圣美经过自己的努力,顺利地升入了本地的一所国立大学,她既没参加暑期的训练营,也没去上考前的补习班,连家教都没请,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了自己的复习冲刺阶段。考试成绩张榜公布的那天,圣美和父母一起去看发榜。当圣美在文学系英语专业录取名单上找到自己的考号和名字时,的确有一种喜悦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但却没有原先预料的那么激动。

    文学系真的适合自己吗?高考结束之后,这个问题依然困扰着圣美。之所以选择英语专业,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阅渎,对英语感兴趣而已。谁知,新学期一开始就在系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大学生活远比想象的要快乐得多。

    进入大学后,圣美仍然参加了器乐部。在迎新会上,圣美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了啤酒。很多同学高中的时候就喝过酒,可圣美在此之前却从未沾过。啤酒的味道有一点苦,不过挺好喝。学长们待人都很好,而且很有趣。不知不觉,圣美已经喝得脸上红霞飞了。

    “学长是哪个系的?”

    迎新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家的座位也都换得差不多了。不断有学长来给圣美打招呼,圣美也换了好几个座位。与旁边的一个三年级的女学长聊过一阵后,正觉得没有话说了,圣美不经意叫发现自己的另一边坐着一位看上去很沉着的男学长。他好像也刚和身边的朋友聊完,嘴里正喝着啤酒,而脸上还留着说话时的微笑,这时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圣美笨手笨脚地拿起啤酒瓶往他的空杯里倒酒。由于从上面往下倒得太猛,杯子里一半以上全是泡沫。圣美一个劲儿地低头道歉,那个人则不住地说没有关系,然后笑眯眯地啜着杯里的泡沫。这样一来,圣美就问了刚才那句话。

    “我是药学系的。”那个人回答道。

    “在药学系里,就是学那些我们平常吃的药吗?比如,感冒药的制作方法什么的,就是这些吗?”

    圣美这么一问,学长苦笑一下,又喝了口啤酒。

    “药学系当然是必须学这个的,不过这并不是我们学习的全部。可能高中时形成的印象就是这个系是专门培养药剂师的吧。实际上高中老师就是这么给学生解释的。”

    圣美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有好几个女同学问老师进大学学什么将来比较容易就业,得到的答案就是医院的药剂师。

    “其实药学系的研究面是很广的。作为药剂师所应该掌握的知识自然是要学的,不过也要做更基础性的研究。药学系就像是混合了医学系、理学系、农学系和工学系的一锅大杂烩,因此,同在药学系里的学生由于所属讲座不同,各自的研究内容便有很大的差异。有的人搞的是有机合成,而另一些人搞的是分析——他们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计测出血液里的某些特定物质的含量,不管它的量是多么的微小。此外,有的人每天忙着给小白鼠打针,有的人整天都在培养各种各样的细胞。为什么细胞会发生癌变?为什么DNA会被复制?药学系里也有人成天在思考这样一些和药物并没有直接关联的问题。药学系虽然不大,但一墙之隔的两个讲座里的气氛却完全不一样,因此,外面的人就更不知道药学系是干什么的了。当然了,我认为真正的药学系应该培养出能全面掌握上述各门学问的人才。”

    这位学长把药学系各个讲座的研究方向给圣美讲了一遍。其间,圣美插了几句话,显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比较难一点的细胞呀、基因的结构之类的问题,学长都讲得深入浅出。仅凭高中在课堂上学过的生物、化学知识,圣美就能把他说的话听懂。

    “了不起!真让我长了不少知识。你懂得真多!”

    “哪里,哪里。我也才刚上研一而已。”

    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所谓研一,就是指大学四年毕业以后攻读硕士研究生的第一年。这一点,圣美也是知道的。这么说来,这位学长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二三岁。难怪,他在今天这个大部分是本科生参加的迎新会里显得这么平静。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读博士。不过,这样的话就很难再有机会出席社团活动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吧。”

    圣美听了很感动。自己是被动地听课,而学长却有读博士、做研究的雄心壮志。

    “请问……学长具体是做什么研究的?”

    即使说出来自己也不一定能听懂,不过圣美还是这么问了。

    “线粒体。”

    “扑通”。

    听到那个人回答的一瞬间,圣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圣美按住自己的胸口,失声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

    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圣美。

    “没、没什么。”

    圣美慌忙作出笑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才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美静下心来,专注地捕捉着体内的声音,然而,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声,刚才那一下奇妙的跳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自己醉了吧。圣美没多想,又冲那人笑了笑,想以此打消他的担心。

    “真的没什么。你接着说!”

    从那位学长的表情上看,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圣美所说的话不过他还是讲起了自己的研究。

    “线粒体这个词,初中、高中的教科书上都能找到,我想你是听说过的。它是细胞中产生能量的器官。”

    “对。”

    “糖和脂肪被摄入细胞里后,通过代谢作用在线粒体中转化为乙酰CoA。然后,柠檬酸循环发挥作用,从而生成三磷酸腺苷,即ATP。最终ATP将会作为各种能量的来源在体内被消耗掉。”

    “……哦,大概的意思我听懂了。”

    圣美微微点了点头。高中所学的知识还有些印象。

    “我研究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线粒体中会产生这样的代谢。代谢的发生必须要以多种酶的存在为前提。线粒体里装满了各种酶,而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事实上,细胞中拥有遗传物质的不仅仅是细胞核——这些是到了高中才会接触的知识——线粒体里也有被称为‘线粒体DNA’的遗传物质,但是,它比细胞核染提要小很多,在这种遗传物质上,找不到在糖和脂肪的代谢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酶的信息,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些,而且是很少的一部分特定的酶的基因。而这些酶都是在生成ATP的电子传递反应下才起作用的。那么,那些糖和脂肪的代谢所必需的酶的信息记录在哪里呢?它们在细胞核的基因里。也就是说,酶的合成由细胞核控制。当细胞核觉得需要能量的时候,它就会发出生成代谢酶的指令。因为酶的大量产生可以促进代谢作用更快地进行。然而,一般来说,酶都是在细胞质中的核糖体里诞生的。因此,生成出来的酶还必须自己进入到线粒体中去。只有进入线粒体后,酶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如此一来,那酶又是怎么进入到线粒体中去的呢?因为酶是一种蛋白质,所以它并不能轻易穿过线粒体的脂质膜。此外,细胞核怎么知道何时需要能量呢?生成酶的指令又是怎样传达的呢?如果我们想得更远的话,还会涌现出更多的疑问。细胞核是怎样控制线粒体的?其实,酶的基因本该由线粒体所有,可为什么细胞核能够把这些本应由线粒体所有的遗传信息据为已有?怎么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圣美被折服了。线粒体这东西,虽然不是不知道,可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思考过。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看来教科书上那些通俗易懂的知识,实际上有很多至今尚未彻底弄清呢。圣美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世界上有像学长这样的人正努力探索着这些未知的领域。

    可能觉得一下子说得太多了吧,那位学长苦笑了一下,把话打住了。他看了看圣美手上的杯子,给圣美添满了啤酒。然后,他把瓶子里剩下的一丁点倒进了自己杯里,问道:“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片冈圣美。”

    “哦,片冈小姐。幸会!我叫永岛利明。”

    自称是永岛的这位学长和圣美都笑了笑,两人同时把酒杯端到了嘴边。

    9

    “……我去跟医生谈谈。”

    安齐重德站起身来。

    离开房间的时候,安齐又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可麻理子一直把头扭向一边,而且嘴闭得紧紧的,这是一副不愿理睬父亲的表情。安齐无奈地走出了病房。

    在住院部笔直的白色走廊上,安齐寻思着这次手术的事情。

    手术已经过去十天了,麻理子还没有主动对周围的人说过一句话。不光是对安齐,对主治医生吉住和护士都是这个样子。只有问她身体状况怎么样的时候,麻理子才会转过背,极不耐烦地回答两句。

    看样子昨天又做噩梦了。听说昨晚麻理子的惨叫连走廊上都听得见。当时,负责照顾麻理子的护土慌忙想要把她摇醒,但她好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吉住问她是怎么回事,麻理子也一声不吭,只是把脸朝向一边,紧闭着嘴唇。

    不一会儿,安齐走到了电梯前。他按了向下的按钮等着电梯上来。

    安齐和主治医生吉住谈过很多次,每次都会说到麻理子的自闭行为。

    吉住坦言拿麻理子没有办法,现在的麻理子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她了。

    然而,连安齐自己都不知道麻理子为什么会自我封闭起来。

    安齐记得很清楚,上次移植的时候情况并不是这样。从一开始麻理子就很配合移植,而且手术过后,她更是喋喋不休地跟吉住和护士们说个不停。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了。安齐下意识地走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门重新关上,安齐感觉到了缓慢的下降感。换气扇在头顶发出低沉的声响。

    “慢性肾衰竭。”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安齐并不太懂。那是麻理子上小学四年级的冬天。主治医生让麻理子到外面等候,用遗憾的语气告诉了安齐。安齐至今都还记得,医生的桌旁放着一个小电炉。

    “准确地说是慢性肾小球肾炎,”医生说道,”您女儿患的这种肾炎会慢慢发展,持续很多年。病因是过滤尿液的肾小球出现了滤网堵塞的情况,因而肾脏便无法工作,不能产生尿液。请看这组数据。肾小球滤过率(GFR)和尿素氮(BUN)的值是衡量肾衰竭的基本指标。因为过多的水分不能从体内排出,所以患者就会像您女儿那样,出现身体浮肿、喘粗气以及焦躁不安等诸多症状。”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安齐有气无力地问道:“……能治好吗?”

    “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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