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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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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她站起来整理外套和背包,手划过茶几上的啤酒罐子,她有一种要拿起来一饮而尽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忽然又有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想要一饮而尽的,还是拼命忍耐的? 
    “其实,”蒋柏烈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手顿了顿,“我本来还想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着他,眼神像是初学算术的小学生。 
    “就是……到底是什么,促使你今天来这里,告诉我这一切。” 
    “……” 
    “不过我想现在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能够猜到。” 
     她淡淡地笑了笑,尽管笑容有点苦涩,却丝毫没有任何掩饰。 
     她跟他说再见,转身要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地回过头,说:“蒋医生,你知道吗,我来之前,曾经忐忑地设想过你的反应,我以为你一定会被我吓一跳,可是……” 
    “?” 
    “最后被吓一跳的反而是我。” 
    “真的吗?”他失笑地问。 
    “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她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很坦然,“谢谢你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怪物’,尽管我自己有时也会这样怀疑我自己,但还是谢谢你……” 
     他笑容可掬地摇摇头,仿佛在说“不用谢”。 
     她转身走到门口,伸手去握住门把手,背后传来蒋柏烈平静却诚恳的声音: 
    “世纷!”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去应。 
    “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她转过身,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朗声请她代为向“世纷”问好的他。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头。 
     他也点点头,温柔地说:“你好,袁世纷,我是蒋柏烈。”   
     打开房门,看着满室的寂静与灰暗,世纷有点恍惚。三个星期前,她仍然在梦里,梦得如此的真实,以为会就这样一辈子也醒不来。然而现在,她坐在沙发上,回到了现实的她,反而觉得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至少,她还无法习惯自己的名字。 
     蒋柏烈说,不用再问到底是什么促使她说出了一切。可是她想,或许那个“罪魁祸首”也没有想到自己对她的影响力是如此之大,否则,他不会就此沉默了。 
     她拿起手机,翻出电话簿,在第一个位置上,有一串数字,她知道那是谁的数字,并不是她故意不去保存,事实上她保存了,从他第一次打给她的时候就保存了……只是在姓名那一栏是空白的,于是每一次他打来的时候就只是一串数字,排在电话薄第一位的数字。 
    她的手指迟疑着,最后还是没有按下按钮。一条短信进来,她连忙打开,却失望地发现只是一则广告,于是她按下按钮,屏幕上闪烁着删除的画面,然后下一条短信就移了上来,她怔怔地看着那条短信,是石树辰发来的,同样也只有几个字:我春节前就到了纽约, 一切都好,勿念。 
    她起身去冰箱拿矿泉水,她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胃会受不了,但她还是不顾将要到来的疼痛去享受片刻的快感——因为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把瓶子放回去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放在角落里的烟熏肉,那是三个星期前的烟熏肉。 
    她怔怔地站在冰箱前,想起了情人节那晚的情形,不由地发起呆来…… 
    那是一个,跟今晚一样飘着细雨的夜晚,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地走,她看着他,心里回荡着几秒钟之前他说的那句话:“但你为什么要欺骗你自己,你真的可以欺骗你自己吗……世纷?” 
    她想反驳,从头到尾地反驳,想尖叫着愤怒地把他赶出去,最好再气势汹汹地甩上门,大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那么他就会消失吗,永远在她面前消失?就好像这么些日子以来,并没有一个性格恶劣的男人纠缠着她的日与夜,也没有这样一个男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去改变、去追寻一段原本不再应该属于她的梦…… 
    可是,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地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如果我告诉你,是在听到你唱那首歌的时候……你会意外吗?” 
    她苦笑着,轻声说:“哦,我想也是……”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世纷!” 
   “……” 
   “很想说服自己,那不是你,而是袁世纭,但我不能……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我耳朵旁边就会回响起那种歌声,还有八年前的……你的笑脸。” 
    她别过头去没有看他,努力告诉自己绝不流泪。 
   “你知道吗,我自己也很吃惊,我以为我早就把你忘了,至少我很努力地去忘记你,非常努力……超乎你的想象。” 
   “……”她抱住自己的双臂,忍不住颤抖着。 
   “没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不需要被理解。我只是丢掉耳环,没再去染头发,没去打球,没有逃课,没跟认识你的人联络。爸爸对我说,好像一夜之间,我不再是顽劣的男孩,而是一个男人,沉默但孤独,让人觉得害怕。你一定没有想到吧,在你变成另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扯着嘴角,脸上的笑容很无奈。 
   “别说了……” 
   “我也有过女人,我觉得她们很可爱,都值得我好好地爱,但最后却都离开了我……她们很痛苦,因为我总是在将要爱上什么人的那一刻想到你,然后无法自拔地变成一个伤害着别人的人。” 
   “别……别说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那晚聚会之后,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反复问自己那是不是你,却又害怕得到答案。我不敢去想燃起了希望之后的再次失望会让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是永远的绝望——你懂吗,我花了八年的时间试着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可是一首歌,仅仅因为一首歌,我又要回到那个魔咒总去吗?” 
   “……” 
   “我就在这种疑惑又害怕的纠缠中艰难度日,直到有一天,我拿起手边的书,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对什么心存怀疑的话,最好去弄清楚,否则就好像心里住了一个魔鬼,很想赶走,却怎么也甩不掉,最后掉进地狱地只有自己。于是我对自己说,就试一试吧,如果你不是,那么我就死心了。”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他床头柜上那本项峰写的书,一时之间有点失神——原来一切的开始,只是因为一首歌,以及一本书…… 
    他们久久地沉默着,他看着她,她看着窗外,谁也没有开口,仿佛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一种幻觉。 
    远处的霓虹灯上急促地闪烁着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像这个寂寞星球上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缘分,看似杂乱无章,却冥冥中有着自己的规律。 
    她的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那并不是“世纭”的微笑,而是她自己的:“所以,你就悄悄地给我吃了一颗西兰花?” 
   “你曾经告诉我很多你的和世纭的区别,比如性格,比如爱好,比如对同一样东西所产生的不同反应……” 
   “看到我因为过敏而遮掩的样子,你一定很惊讶吧……”她苦笑着,她可以改变很多,却无法改变那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她以为妹妹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但她错了,就像蒋柏烈说的,谁也无法替代谁。 
   “……”他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哦……”她继续说,“还有果味汽酒……” 
   “……” 
   “但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为什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悲伤的表情,那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仿佛这个把自己的心掩藏在角落里的男人,其实也是脆弱的,“我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我的存在……” 
   “……”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因为你的离去而……感到绝望……”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尽管脸上还带着微笑,尽管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但此时此刻,当她看着他的眼睛,她不禁愧疚,甚至后悔。 
    她在心中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移动着,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面对他,至少今晚无法再面对他。 
    她打开门,侧身站在门旁,这并不是要赶他,只是希望他能离开,暂时离开她的房间,离开她的世界和她的眼睛。 
    袁祖耘缓缓地走到门前,没有看她:“如果有一天,你想见我的话,就来找我吧……” 
   “……”她没有回答他,她怕自己一开口,这个世界就变了。 
    他走出去,忽然停下脚步,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还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 
   “?” 
   “对我来说,你从来不是糖纸,”他顿了顿,“而是一块……傻傻地,想要用糖纸来掩饰自己的糖果而已。”     
十一(中)   
    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上海的天气开始变得忽冷忽暖起来,子默说,最近几年入春都很早,可是气温却反反复复,就像一个好不容易才摆脱大人的束缚的孩子,挣脱了禁锢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根本还没准备好如何去奔跑。 
    世纷觉得子默的这种比喻很有趣,非常有趣,甚至于,她觉得那不像是从子默嘴里说出来的,还是……她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子默。 
    她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什么也不做,只是上网、读书或者是捧着热咖啡在窗前发呆,不过更多的时间,她用来整理那些从搬家开始就一直堆在墙角的纸箱子。事实上她自己也说不清那些箱子里有什么,一些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还有一些是妈妈帮她整理的。 
    整理东西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好像整个下午就这么一眨眼的过去了,她思考了很多,可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除了袁祖耘和蒋柏烈之外,她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对任何人说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说了,大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会被无情地打乱,那些原本已被渐渐淡忘和原谅的痛苦,又要生生地从心底撕扯出来,让人颤抖,让人害怕。 
    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面对这一切,她需要帮助,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晚上子默跟项屿来约她吃晚饭,他们两人最近总是形影不离的样子,让她有点纳闷。他们去了公寓对面新开张的海鲜餐馆,说是餐馆,其实跟大排档也差不多,门口是层层叠叠的透明鱼缸,缸里有各种海鲜,安顿下位子,项屿就兴致勃勃地去挑海鲜了,留下她跟子默负责用茶水来清洗餐具。 
   “对了,”她说,“相亲呢,你上次说的相亲后来怎么样了?” 
    子默不自觉地看了看门口的项屿,用力擦着手里的杯子:“嗯……被我推掉了……” 
   “妈妈没有生气吗?” 
    子默笑起来,木讷地点点头:“生气的……把我、我哥还有我老爸都骂了一顿……” 
    她也笑了,为这个即使惹父母生气也还能坦然面对的子默。 
   “可是,”木讷的语气顿了顿,“就算生气,那还是妈妈啊。” 
   “……” 
   “爸爸妈妈就是,不管小孩做了什么,都想要去包容的人。所以,不用想那么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们,就可以啦……” 
    子默木讷的笑脸上,带着一点点撒娇的表情,就像一个倔强却乖巧的小女儿,尽管不肯事事遂意,却也心中坦荡。 
    面对子默的这番话,她不禁想起来自己的妈妈,从某种程度上说,随着那场可怕的灾难,妈妈失去的,是两个孩子:一个离开人世,一个远走他乡。她是任性的,非常任性,但妈妈却没有责怪她,一句也没有…… 
    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的亲人们,她忽然有一股冲动,就是站在所有人面前,把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从夜晚到清晨。 
   “世纭?世纭?” 
    子默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她定下神,却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她忽然有这样一种想法:她应该还给妹妹,把那些被她夺走了的东西……全部归还。   
   “喂!”袁祖耘叼着快要烧完的烟,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走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哪里?”世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去了你就知道。”说完,他伸出大大的手掌,放在她面前。 
    她迟疑着,终于还是伸出手,握住,像是再也不愿意分开。 
    他带她来到一座山头,俯视着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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