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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所有物,自己得不到,谁也不可以得到。
乐悦甩开她的手。她何时变得似个老虔婆,罗嗦怨怼。
他不要听下去。要怪只怪莱尔不够潇洒,不够豁达,太幼稚,太软弱。但是他只有17岁。
乐悦勉强挣扎着打开大门,走出去。
他靠着一座雕像滑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膛,形态亦如石雕木刻。他想在黑暗中坐一会儿,等夜晚结束。
“乐悦,回去了。”林以诺微微弯着身子看着他。
他何时跟来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乐悦无助地看着他。意志果然同妖魔鬼怪般坚强,大事不住发生,此刻他所想的,仅仅是一个拥抱。
“我走不动。”他低着眼说。
“走不动我背你。”林以诺说完背朝着他,弯下身。
乐悦抬起了眼睛,心一酸。
他趴了上去,把脸压在他背脊上。林以诺背起他,慢慢在暗黑的天空下走。
36(下)
顷刻,乐悦看到莱尔那张凄凉的面孔在夜中不见了。
他原想不怀念,又不可以。
莱尔歪着头,定定注视对方眼睛发问的惯常动作,包括他像孩子等待糖果时难言跋扈的快乐神情。一切斑驳流痕。
“老师,”他说,“你比以前残忍了。”
林以诺笑笑,“真不容易。”
乐悦觉得这个回答非常滑稽,于是笑了。难以形容似是而非的笑着。
他又何尝不是残忍的。
为了日后,他们今夜无端的邪恶,相比不分轩轾。他们共同令一个无辜者受害,将他弃之不顾,并且要努力忘掉他,把他从心里除去,即使他是一个事实。
这一夜,他们互相点化了对方的情感方式和生命态度,脱胎换骨,成为共犯。
经过一夜,左手食指的伤不再流血,几近痊愈,表面不过似有若无一道扭曲的标记。
生活恢复如昔,两个人照旧有些亲密和怄气的事,不过对某些话题开始变得有些许小心,仿佛心存着些畏惧,碰巧眼神眷顾对方,片刻却中断,苦无良策,不知投放在哪里好。这样逼不得已的静默。只得拼全力培植自己的事业。
音乐季临近,林以诺的排练日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他们见面的机会愈加微小。乐悦偶尔去音乐厅看排练。通常站在舞台一侧的角落。每次排练之前,林以诺总会事先读一遍谱子,微微弯着腰,衬衣袖子卷起来,脸上有种警觉的疏离感,那么的吸引人。
乐悦躲在幕布后头想轻松地微笑一下,奈何力不从心。只有他看得到他的伤处,只有他知道,他旧伤未愈的右手恐怕根本还无法支撑这冗长拖沓的局面。他不忍拆穿。
林以诺麾下的勃拉姆斯被调和出一种新情调,迂腐的伊芙琴尼亚反串身份教训英雄,带着无辜的童话精灵般的轻俏,顶撞一切道貌岸然的神灵,结果醉心于死。
颠覆的新艺术法则使他在芝加哥音乐季上大放异彩。
媒体报道的标题说,“是时候让保守的学院派变得放纵了。”
他们把林以诺清苦的隐居生活叙述成渺茫的事故,并趁机把他写成法兰西学院派制度下的牺牲者,被迫出逃,躲到自由灵魂的托比所,同时对他的天才肉麻的颂扬一番,而关于这天才,他们分明一无所知。他们一路恨他的强硬,恨他的不亲近,一路逢迎吹拍。
庆功宴那天,乐悦推脱没有出席。什么时候该落注,什么时候该撤退,业内有着不成文的规矩。芝加哥对他的偏见因为是没有目标的,所以更消不去。千辛万苦,他仍是做了逃兵。
他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耐心制作一只柚香乳酪蛋糕。它的工序极其复杂,轻易打发了大半个晚上。唱机里放着小曲,很大的声响,他却不自知。
楼下门铃突然大作,他吓一跳,匆忙洗净双手下楼开门。门外站着他的老师,未换装,身着夜礼服,手里拿着最他喜欢的炭烧咖啡粉。
他定在原地忘记动作,心里腾升出一种异样的欢喜。一无所有的人,一下子什么都有了。
林以诺笑,“不打算放我进去?”
乐悦傻气地看着他微笑。林以诺把咖啡粉递给他,直接上楼进厨房,戴上手套,接着完成他做的半成品。
柚的香气伴着馥郁的奶油香,如胶似漆,在两人之间浮荡缥缈。
乐悦似受到蛊惑,抵抗不了。他忽然说,“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说,“不要笑我,我发现我爱你很久了。”
林以诺一震。抬头看着他,没作声。
他斩钉截铁地再说一次。“我爱你很久了,老师。是真的。”
37
林以诺听他把话说完,脸上却一点异迹都没有,眼望住烤箱,亲自等蛋糕从烤箱出来,然后细细撒上一层乳酪碎末,最后置碟。
乐悦站在小餐桌旁边,靠着足够的意志力才能镇定自若望着他。他在他面前手无寸铁,如此复杂而诚惶诚恐地作表达,真是无药可救,经过这么多,情操还如小小少年。多么单薄和危险。
“过来尝尝它的味道。”林以诺说。一开口就完全不对题,永远像纵容一个爱娇撒痴的孩子。他永远当他是长不大的孩子。
乐悦失望到极点,有种被作弄的感觉,转身,头也不回想冲出去。
林以诺拽住他的手臂。
乐悦挣不脱,气极败坏,“老师,你不是慈善家,用不着对什么事都负起责任,干脆点说你并不爱我,不就完了。”
反正无所谓了,既然下不了台,索性豁出去发场脾气。
林以诺迫使他转回头跟他面对着面。乐悦不想逼人太甚,站得笔直看着他。
林以诺忍不住笑,轻叹一声,说,“本来想告诉你,我在密歇根湖附近买下一套新公寓,已经把最大的房间让给你,所以你要搬过去跟我一起住。”
乐悦发愣。
林以诺拥住他,手掌轻轻拍打他背脊,说,“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练琴。每天每天。”
乐悦牵动嘴角,一句话说不出。
他给了他一个永无止尽的怀抱。他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好梦成真,反而不像真的。
“过几天,房屋经纪会通知我们看房子。”
乐悦面孔滚烫,内心狂喜,不做些反常动作无法宣泄。
他急急换上一张舞曲唱片,“老师,跟我跳支舞。”
林以诺先是笑着摇头。乐悦捉住他的双臂,拉他进客厅,趁势抱紧他。
从没有一日像今日这样纵情。
大约半个月之后,他们一起去看房子。
是偏郊区地段的一幢小别墅,设计大方,有花园有露台,格局十分理想。
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下来。走到室外,乐于看着偌大的空地,皱起眉头,“这么大的花园能派什么用场。”
“用玻璃把它遮蔽起来,配上良好的隔音材料,顶棚自动伸缩,做一间视听室。”林以诺一本正经说。
乐悦大笑。这个主意再浪漫不过。
可惜悠闲的生涯不能维持整天。下午就得各自工作了。
阮沛中打电话约他。
他们在湖畔旁边的咖啡座见。咖啡座一半露天,有日光照耀,绿树的细碎叶片在风中飘落如雨。
乐悦仰起脸享受美景。
“巴黎交响乐团的夏季巡演其中一站设在本城的格兰特公园。他们的预演目录里有圣-桑的作品,你是他们的选择之一。还有,”阮沛中看着他,“你的老师也在此列。”
“如果是沙龙式的演出,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赢他。”
阮沛中错愕,“我以为你会退让。”
乐悦从他手里拿过谱子。“别看低我。”
阮沛中瞪大眼睛看着他,骇笑,“是,我眼光出了差错。”他顿了一下,说,“你母亲病了,抽时间去看看她。”
乐悦看他一眼,收起所有表情,冷冷说,“这次又有新玩法?”
“她跌了一跤,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她累了,应该好好睡个长觉。”乐悦微笑。
阮沛中恼道,“为何对她特别刻薄,她毕竟是你母亲,若没有她,你根本不可能活在这世上。”
乐悦起身打断他,“我有事先走一步。”
步伐太快,差点也跌摔一跤。
他取笑自己。不过自幼心灵受到创伤,多么微不足道,真小气,一直记到现在,并且决意要永志在心。固执到底也不知想表演给谁看。
38(上)
搬入新家的头一天,巴黎交响乐团的总监便亲自约见他交涉合作事宜。
这位总监长着一张纯法国式的脸孔,神情很生动,交谈过程中的许多微妙的小动作十分讨喜。
他们躲在酒店浪费掉一整天,只为讨论圣-桑和柏辽兹,末了又将弗兰克乐派贬得一钱不值。他们不知顾忌的说话,对方什么都懂,什么都原谅。
是渐渐暗沉的天色把这乐趣给破坏了。
分别之前,这位可爱的法国男人热烈的拥抱着他,说,“不妨考虑回法国,我为你准备一份超值的合同。”
乐悦苦笑,噤声不语。他清楚得很,自己的巴黎情结不是没有理智根据的,这座城市对他的感染太深了,像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同呼吸的人,那种单调自有一股魅力,割舍不得。
但他在芝加哥有了家,叫他轻举妄动简直不可想象。
夜色中的大街被密密的云层包围着。乐悦驾车回家。
天空更黑了一层。
刚停好车,雨点便斜斜地兜头砸下,乘着呼啸的西风,拼命抗拒地球引力。空气里有种腐殖质的味道飘来飘去,轻易产生末世的幻觉。
乐悦大步跑进屋内。
“看来你与那位乐团总监相谈甚欢。”林以诺坐在沙发上笑笑地看着他。
乐悦坐下来,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次我赢了你,有什么奖励。”
林以诺在他额上敲了一记。
乐悦夸张地摸着额头,笑,“还以为会有一个吻。”
林以诺笑着吻了吻他的唇角,贴住他的嘴唇,手指拂着先前吻过的地方。
乐悦倾过身子,手臂绕上他的脖颈,回吻他。姿势很熟练,仿佛多年的情侣。随后他把手插进他的衬衣,滑过他的皮肤,把手掌扣在他的腹股沟上,滚热的血管在手掌下怦然跃动。
林以诺坐直身体,有些僵硬。乐悦得逞地大笑,凑近咬他的嘴唇。林以诺压制住他,躺到光滑的皮质地毯上,两个人抵着头对视。一会儿,林以诺撑着地慢慢跪坐起来,伸手一颗一颗开解他衬衣的钮扣,乐悦听见他手指往下移动时细细的呼吸声。林以诺撩起了他的衬衣,放低身体亲吻他的腹部,舌头寸寸舔吮上来,一直舔到他的脖颈。乐悦双臂痉挛地抱紧他的后背,抬起臀部,轻轻摩擦他的欲望。激荡的快感让意识像渐次渐弱的水圈。他隐隐感到极强烈的,几乎无法自持的反应。“老师。”他含住他的嘴唇低唤一声,蹬掉裤子,把腿搭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带到后面的隐秘地带,示意着。手指在体内变换细微的位置,痴痴迷迷兜转,一种酩酊而销魂的新奇感。
彼此心跳得很厉害,意乱情迷群魔扰攘一般。甘愿的。
待器官真正进入的一刻却隔着水火不容的境界,前所未有的痛感扯着他的身体往下沉,穿心透腑,无能为力,他蜷起膝盖,不禁呻吟出声,眼前人一下子模糊了。
林以诺倏地抽身退了出来,看着他,反反复复抚摸他的背脊,想缓和他的痛。
乐悦喘息着,硬是淘气地笑,“老师,你像对待一只受足惊吓的动物。”
林以诺不响,带了股狠劲,把他抱得紧得不能再紧。
很明显,是生气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足够为藐小的事情生气。
乐悦的笑意扩大。他竟重视他到这样的地步。
林以诺放开他。两个人霎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暗地里簇动着说不尽的缠绵,就像一出经典文艺电影的长镜头。
38(下)
良久,两人方才发现这样赤裸裸的对望很有点神经失常,齐声笑起来。
笑完了,林以诺看着他,说,“过来。”
“做什么。”乐悦依言靠过去。
“明天的音乐会很重要,别着了凉。”说完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替他穿上,扣子一颗一颗扣好,乐悦看着他这么做,他每扣一颗扣子,他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触到他的皮肤,温暖滋长。
第二天的音乐会在傍晚举行。相当自我的时间段,炎热干燥的白天和醉生梦死的夜晚与它没有丝毫关系,适合造梦。
格兰特公园靠东面的密歇根湖旁搭起了一座广阔的露天舞台,大朵的灯光火热照着。乐悦站在舞台中央,俯视台下密密匝匝的人群。站上舞台,他就是天生的乐手,寥寥一个姿势便掌控全局。
他抬弓用大量倚音,琶音的经过句包拢主题,无数颗粒子出现在每一个长音上,犹如夜色里滴落的露水声,间断之后,旋律线泼出一团白炽的光束,窜至高空盛放,漫延成湖泊,妖娆冶荡的小水妖从粼粼波纹中吐出一个亲吻,沁凉的情欲的味道,脉动勾魂摄魄的,任由想像力滋养。
他恍若自天堂缝隙渗漏的瞬间灵感,太过冲击,所有人的耳朵都被他顺服,甘心退让,因为无人抵抗得了。
他循着数万人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