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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感激不表,她本来不欲再插手法门寺藏宝之事,但受恩于人,又岂能临难不顾?
是夜已深,秦艽就在寺院客房内歇息了一晚。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早晨有知客僧送来腊八粥做早点,原来这一日已是腊月初八。腊月初八沐佛节,乃是佛释迦牟尼的成道之日,敦煌沿习汉俗,本地人又笃信佛教,更把腊八节看得分外隆重,耳听得寺内一阵阵人声熙攘,已经有许多信徒赶早前来施粥上香。秦艽怔了半晌,抚往思来,颇为感喟。
她信步走出房外,只见院后有一大片树林,随风瑟瑟,很是幽静。整个人吃清冷晨风一吹,不由精神一振。她伸手折了一根枝条,掐着剑诀,将师门所授的大缺剑一一演试出来,轻条变幻,衣袂披风,开始时还感到手臂酸痛,到了后来,血脉通达,心剑合一,天一诀的真气生生不息,直令人欲一抒为快,将几日来的烦郁伤心悉数荡平。秦艽越舞越是兴起,一声清叱,手中的枝条锐气激发,向前笔直递去,就听身后有人鼓掌道:“好剑法!天残地缺,大象无形。”
秦艽剑随身转,正好那人一掌迎来,笑道:“接招!”那人出掌凌厉,竟然是生平从所未遇的大敌。秦艽一记扑光捉影,刺向来人掌心劳宫穴。劳宫穴属于心包经阳维脉,不要说给剑尖刺中,就是为真气所冲,都会双臂瘫软无力。那人一笑,右掌外推,谁知剑式如影相随,他一连换了四招,那光秃秃的枝尖仍然指向劳宫穴,毫厘不差。此人正是青妖宁云泽。大缺剑法无中求有,虚中幻实,乃是天外天大泽谷的镇谷绝技,武功高如宁云泽者一时都不能脱出剑法的羁绊。
宁云泽为人甚为自矜,他固然可以变招收掌,或者变掌为拳,但与一个晚辈较技,如此行事,不免有失身份。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掌变幻,拍抹推压,连接又是四招。秦艽剑势不绝,抽茧剥丝,仍锁定他掌心要穴。宁云泽心念电闪,呼地一掌已经正对着枝尖拍去,秦艽原无伤人之心,剑由意使,去势不禁一缓。就在这电火雷石的一霎间,手上一紧,枝条已经被宁云泽夹在指间。这一夹看易实难,眼光指法均是高妙已极,宁云泽方欲微笑,突然指间一震,枝条竟然就中折断,半截断枝其疾如电,无声无息刺向自己胸前膻中穴。宁云泽指间夹住的若是一支长剑,自无此理,出其不意之下,劲气已及胸前,心中一惊:“糟糕!”
此时秦艽再向前刺,他指间的断枝弹出,固然可以伤人,但自己也不免受创。无论伤人伤己,都大违此行本意。宁云泽心中好生后悔,正踌躇间,秦艽剑势由上至下,一滑到底,行礼甚恭道:“宁前辈好,晚辈得罪了。”宁云泽心中颇喜,呵呵笑道:“天外天的传人,果然技艺非凡!”秦艽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容晚辈班门弄斧。”宁云泽摇头道:“你也不用太谦冲,宁某不过痴长几年,以你剑术上的成就,江湖上已经罕有敌手。再过几年,宁某说不定要甘拜下风。”以他的身份说出这番话,已不啻于对后辈的最高褒奖。
秦艽沉吟片刻道:“比之贵教少宗主呢?”宁云泽微笑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天枢玉衡,自然是各擅胜场。”秦艽随手挽起一朵剑花,虚空一刺,手里的枝条轻颤,顿时折成寸断,纷纷落在地上。她喃喃道:“星宿海少主,天外天传人,难道一定要分个输赢成败么?”宁云泽道:“秦姑娘不知道么?当年敝教和贵门定约,廿十年后会派遣各自的传人再次比武较技,如果敝教输了,星宿海教众终身不得入关一步,如果贵门输了,天外天的人永不出谷。嘿,说起来敝教实在是大大吃亏,贵门一向闭关墨守,输便输了,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敝教如果输了,全教上上下下不免都成了化外之民,一辈子在蛮荒之地做足野人。呵呵,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秦艽点头道:“原来如此。”她心想:“这便是君自天为何将我们秦家卷入此事,哼!他真是面面俱到。福伯他们为何不向我提起?是了,他们希望我能专心习武,心无旁骛,可是天下除了武功之外,还有阴谋诡计,还有世情心机,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憎纠葛,这些东西却远远比什么武功都厉害得多。”宁云泽道:“秦姑娘要去魔鬼城么?”秦艽扬眉反问道:“宁前辈何有此问?“
宁云泽避而不答,却回了句浑不着边际的话:“星宿海列代宗主在掌权前,按例总要做上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以证明自己实力无虚。”秦艽暗想:“这是什么规矩,且不说好坏,难道天下天平,也要无事生非么?”宁云泽继续道:“敝教传承百余年,这条规矩是向来不变的。本门宗主在行事时,只能凭一己之力,独建奇勋,否则既便贵为宗主,也是名归而实不至,无权调动全教弟子。当年边宗主一人独闯禁宫,从数名高手手中夺得藏宝图,凭斯役名震天下,才得号令敝教上下誓死追随。”秦艽顿时领悟,“你是说君自天他……只有功成之后,才可以号令星宿海全教高手?!”宁云泽捻须微笑:“这是自然。”
秦艽忍不住冷笑道:“这么一说,无论他挖掘出法门寺藏宝,抑或大败三庭四院,都算得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功成圆满后,不就可以统率教中上下,再去夺他的赵氏江山?”宁云泽赞道:“秦姑娘兰心慧质,果然一点即透。”秦艽颦起秀眉,望着他道:“可前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难道不怕坏了贵门的大事?晚辈怎么觉得……星宿海无涯屿上,似乎倒有不少人,盼着贵教少宗主最好是留在魔鬼城,一辈子也回不来呢?”宁云泽笑道:“秦姑娘说笑了,敝教少宗主在武学谋略上极有天分,鲜逢对手,区区一个魔鬼城,怎么留得住他?”
秦艽薄薄一哂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也是难说得很。”宁云泽目光闪动,慢慢点头道:“是呀,天下的事,总是难说得紧。不过依我所见,魔鬼城一行凶多吉少,秦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秦艽道:“贵教少宗主不是说过么,树欲静而风不止,晚辈既然来了,总当要去。”她嘴角挑起一丝浅笑,“何况还有这二十年后之约,如果我不去,岂非令人失望得很?”
宁云泽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凝目注视着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笑意十分古怪。过了良久,才问:“秦姑娘为什么甘冒奇险呢?”秦艽眉头微挑,淡淡道:“也许为了报恩,也许为了报仇,也许只看看这件事怎么收场……,宁前辈又为何而来呢?”宁云泽呵呵一笑,“看有谁能上山伏虎,下海擒蛟。”秦艽不解其意,方欲再问,只听宁云泽道:“宁某先告辞了。秦姑娘,后会有期!”他轻功曼妙,便似一大片青叶随风而起,轻轻飘过院墙,向秦艽招了招手,再一转眼,人已不见。
秦艽但觉此人神出鬼没,意不可测,又是奇怪,又是烦恼。难道说法门寺藏宝一行,当真险恶万分凶多吉少么?她怃然默思良久,只听得风吹林叶,一阵瑟瑟作响。
寻宝
这一日空荡荡的疏勒河古河道上,暮色冥冥,却有一队人马络绎而行。正是杜榭一行人等。他们从敦煌出发,过玉门关,河仓城后,正一步一步走近众说纷纭的魔鬼城。魔鬼城方圆数百里内,都是一片黑压压的砾漠,在河西四郡,无论汉人,羌人,蕃人,甚至打劫为生无所不为的龙族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这个森然阴诡的不测之地。砾漠苍茫,天地邃远,只有连绵不断的新月形沙丘和长长的沙垄,波浪一般向远方伸延而去,只偶尔露出一些黑色山峦的剪影。这些山峦仿佛漂浮在魔海上的角屿鸟岛,又好似惊涛骇浪中的鲸脊兽颚,鬼气森然,魔异万千。
进了黑沙漠后,越是向前走,景物越是险恶,各种古怪离奇的声音仿佛如从地底深处,天地最幽邈深冥间发出来,鬼哭神嚎,枭泣猨啼,端的难以形容。声音尖厉起来,便似无数只猴爪在人心上刮过,听得人心烦意乱已极。于晔头戴风帽,身披毛裘,正与秦艽等人并骑在队尾,忍不住连声道:“邪门,这个鬼地方实在邪门得很。”秦艽也是一般的装束,盘扣虽紧,脖颈发丝里仍是灌了不少沙子进来,说不出的难受。此行人马除了三庭四院的精干子弟和禁中侍卫,还有少林寺心禅堂与戒律院的数十名好手前来助阵,实力大为惊人,自君山一役之后,未有如此盛容。
又向前走了三十余里,众人停下来休息,将人马围成一堆。不过谁也无心睡眠,好不容易捱到早晨,天边方有一线透亮,众人精神俱是一振。待上马疾行数里,明亮的日光从身后漠海平平射出,从后向前在黛黑的大地上铺上了一层金毡,金毡去势如电,拉出一条宽广无极的弧线,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一座金色的沙上城堡自破碎的晨曦中跃然而出。城堡上的沙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远望去宛若金镶玉嵌,巍峨辉煌。秦艽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众人欢呼一声,一齐策马向前奔去,半个时辰之后,已到魔鬼城前。这座沙城全部是土黄色的沙石,峰峦林立,高有百丈,当地人将其称魔鬼城当真恰如其分,沙城不但有城墙,有外郭,甚至有还燧堡角楼,但奇石危岩,笔指剑立。似如此高峻雄壮的巨阙,只怕唯有鬼斧神工才得告竣。沿着沙城往东行,百丈处是一个巨大的缺口,如城门洞开。
拔马进城后,只见魔鬼城内地域深窈,怪石乱目,浑然一片鬼蜮之境。据本地向导所言,这座巨城乃是天鬼所建,几千年几万年前便已经有了,里面是一大片迷宫。汉武帝时,大将军霍去病伐夷,有一大队匈奴人逃亡至此,被汉军追击尽数杀死在这里。自从这些匈奴人死后,厉魄不散,日日夜夜都在沙城内外徘徊哭号,无论任何人,只要进入黑沙漠便会被恶鬼拖去吃掉,更不要说走进城内。向导对此传说似乎深信不疑,虽然贪图厚赏,跟着众人前来,但入城之后,敬畏恐惶之情往往形于颜表。
众人对法门寺藏宝日夜翘盼,多向往已久。如今眼看着就近在眼前,惊喜乍过,却忍不住从心头翻起一阵患得患失,战战兢兢之感。杜榭虽然面无表情,但两手都捏了一把汗。君自天旁顾无人,穿行在千姿百态的怪岩之间,众人亦只得紧紧跟着,待走了一个大大的“乙”字后,只见一座巨崖兀起如鹫立,挡住去路。三绕二绕,绕过巨崖之后,在前面赫然是一条砂石小径。
君自天下马道:“此处只可步行,车马重物必须留下。”原来这片砂石看起来平整干净,下面却都是松软的浮沙。杜榭卸下车马辎重,留一些人在外看守待命,余者各携食水鱼贯而行。杜榭虑事周密,生怕一干人误入陷阱,或者走失路途迷失其中,所以早在京内定了三个漆囊。漆囊里灌满大内秘制的红铅紫胶粉,此粉扑在石上,一月之内不褪色,一年之内不脱落。
这一路上多是行色各异的怪石,众人也无心欣赏,许多人暗中默记走过的路径,不过越到后来,地势越是错综复杂,有时明明已走到山石尽头,但峰回路转,别有幽途;有的时候鸟道蚕丛,其密如织,不可尽数。这么东拐西拐走出去,一时也不知换了多少条路,转了多少个弯。走到日近晌午时,突见两面石壁迎面而来,壁立如削,中间是一条四五尺宽的小径。众人便在逼仄的石壁间慢慢行进,又过了一个时辰,杜榭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君自天头也不回道:“这不就快到了么。”众人尚且不信,不过紧跟几步,从石壁一侧绕出,猛地眼前一阔,就见无数乱峰中居然有一片平谷现出。
谷底慢慢下凹,凹到底后,有一个八九丈高的石丘昂然而起,正对着众人的丘面上赫然有一个洞穴。穴口下沉,黑漆漆一片,自这边望去,便觉得深不可测。人群一阵躁动。有几个人不待吩咐,就已向下奔去。君自天拎起皮囊,喝了几口水,目光深沉,放目远望。杜榭隐约觉得事情有几分古怪,大声道:“且慢!”其中两个禁卫应声而止,但三个三庭四院的弟子足下不停,已一跃而下,正落地时,三个人身子一沉,似乎陷入沙中。有人反应甚快,一弹而起,一人长叫惨叫,立时就没了影子,还有一人勉强落在实处,不敢贸进。君自天拍掌笑道:“这几位兄台轻功不错,胆色更佳。佩服。”杜榭瞥了君自天一眼,欲怒不能,只得重重一哼。
原来这魔鬼城在不知多少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