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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更佳。佩服。”杜榭瞥了君自天一眼,欲怒不能,只得重重一哼。
原来这魔鬼城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曾为一大湖。沧海桑田,地域变迁,水干而石出。但若干年来,风沙水脉之力,将湖底岩石熔蚀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罅隙,往往深达百尺,许多洞穴已被沙子填平,但也有一些仅给浮沙遮盖住。如果不小心掉进去,里面乱石横出,不免将人贯胸裂腹。那个三庭四院的弟子便是不小心跌落入石穴内。
君自天拾起一个长长的坚石,对准穴口往地上一插,然后沿着日影向正西方划出一条直线。他伸手一指道:“沿着这条线走,便不会错了。”这一回,自然没人抢出先行。韩潮道:“在下固然轻功不好,胆色更差,还要烦劳少宗主带路。”君自天在众人之前,沿着这条线走,果然无事。他故意施然慢行,别人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得耐住性子跟在后面。秦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伤亡,心中一凛,提足越前。韩潮看着她掠近,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颌首道:“秦姑娘,别来无恙?”秦艽微微一笑:“托福,还好。”韩潮终于想起什么,自背囊里取出软剑道:“这把宝剑也该物归原主。”秦艽伸手接过,托在掌心,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两人默行半晌,韩潮忍不住道:“你……你还好么?那日……”
这时一声惊叫猛然从前边传来,有人道:“这……这是什么?!”君自天、杜榭和郝栋明等人走在最前,正在洞口停下,听君自天淡淡道:“有甚么好奇怪的,不过死人罢了。各位又不是没见过。”秦艽等人赶过去,只见距洞口几十步之地,有两块大石平铺,石面上各钉着一具白骨。白骨形状扭曲,似乎生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折磨,最奇怪的是,两具尸骨不但面朝下钉在石上,而且盆骨处还各压着一个铜盆。那铜盆色泽黯淡,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物,可见两人死亡甚久。
此行向导忍不住簌簌发抖,张口结舌道:“这……这是大漠马贼的定魂标。我们……你们是来寻马贼的藏宝么?那可万万使不得……”于晔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定魂标?”君自天道:“大漠上的马贼向来残戾多疑,劫得重宝后,觅地藏好,总彼此相约不得私自盗取。所以在宝藏埋好之后,往往要杀掉一两个帮中的叛徒以示警诫。这就是定魂标了。”杜榭微松了一口道:“原来如此,看来法门寺的藏宝果然藏在这里。”于晔更加好奇:“那两个铜盆用来做什么?放血么?”君自天道:“这是匪帮中的酷刑。”于晔更感兴趣:“什么酷刑?”君自天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河西羌人风俗强悍,对于罪不可赦之人,往往动用私刑处死,以敬效尤。此种酷刑便是将人紧紧地钉在戈壁沙漠上……”郝栋明道:“活活给太阳烤死?”君自天淡淡道:“比这可要残酷得多,他们在犯人腹部倒扣一个石盆,在盆内放上两只活老鼠,老鼠饿极了,就会一路从人肚子里吃出去。”郝栋明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似杜榭韩潮这等人物都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向那堆白骨望去时,单想一只活大的老鼠从人嘴里钻出来的情景,胃里便抽缩不断。于晔搔着下颌道:“也不晓得是从前面爬出来,还是后边?”秦艽更是听得面色煞白,一时恨不得把这个和尚的嘴堵住。
杜榭勉强道:“有什么好怕的?百十年了,这帮土匪的骨头都化成灰了。燃好火把松明,我们还是先入洞吧。”君自天笑道:“各位真要进去么?这一进去,可不晓得谁能活着出来。”郝栋明向地下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若有人怕死,大伙便不用来了!”无垢大师一边道:“出家人了无牵挂,不如我和几个师兄弟先行,杜先生身负重任,还是请与贵门的朋友随后接应。”杜榭道:“大师盛情,杜某也就忝受了。”
杜榭让韩潮带二十余名高手在外守候,另指派十名三庭四院的弟子前后接应。这时火把扎好,往里一探,洞里气流甚足,几百步后,仍是火光融融。这座山丘高不到十丈,看起来低矮,但进去之后,洞穴越走越低,越走越深,展示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个惊人的地下涵洞,穴通孔交,斗折蛇回,固然难测其深远,更不知其疏密。有人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艽见周围石壁粗糙,有的地方莹润生光,伸手模去,竟然是一片片细螺,年长日久,已化成石。君自天手持火把,在一大洞前站定,向她招了招手。秦艽颦眉望了他一眼,君自天道:“贵局接下的生意难道都不善始善终么?”秦艽冷笑道:“少宗主做大买卖的人,敝局奉承不起。”虽然这般说,她已走近洞口。心想:“不知这人要捣什么鬼?”君自天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你认定我奸险狠毒,设下了阴谋诡计来害人,倘若不盯得紧一点,岂非要追悔莫及?”秦艽淡淡道:“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若害人,不免害己。”君自天道:“你若想救人,自然要跟近一些;你若想杀我,还是要跟近一些。”他话音低沉戏谑,黑暗中悠悠荡开,暧昧不明。秦艽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冷哼了一声。
于晔跟在后边,暗地里发笑,心想:“乖乖了不得,星宿海和天外天联手,岂不是要翻天覆地?这招美男计可真妙得很呀,进可迫敌,退可保身,就一点不好,易通难精。”不提于晔这厢胡思乱想,众人进洞之后,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低不平,支岔甚多。秦艽走着走着,突觉脚下凸起,低头看去,赫然又是一具白骨。这具尸骸身上着衣,腰间挂刀,两只手笔直地伸向前方,几根手指骨竟然深深地抠入石壁中。
君自天手中火把一晃:“这边来。”甬道霎时间轩敞起来,但低洼处一片尸骨横藉,悚目惊心。于晔由后赶至,讶然道:“怎么这么多死人?”君自天一笑:“这些人因寻宝而亡,如今拥宝而眠,也算死得其所。”于晔干笑了声,咦道:“这又是甚么?”只见白骨下星芒闪烁,彩晕朦胧,于晔探手一摸,掌心里多了两颗硕大的宝石。宝石在火光映射下更显得璀璨夺目,光华四射。后边有人发出一阵惊呼,显得既是惊讶又是欢喜。秦艽听得身后众人急迫沉重的喘息声,仿佛黑暗中的巨兽一呼一吸,只觉这声息比之地下的尸骨还更令人恐慌不安。
于晔在白骨里面一拨,拣出一个鹿皮袋子,就手一倒,叮叮当当十几颗宝石流光一般泻在掌上,祖母绿,红宝石,猫眼水钻……,无一不是罕见的精品。无垢大师看着满地骸骨,忍不住道:“阿弥陀佛。”
地上还散落了不少珠玉宝器,有几个三庭四院的弟子顿时抢上前来,一件件拣起塞入怀中。两个人在夺一面玉璧时,竟反手相殴起来。这时人影一闪,啪啪几声脆响,郝栋明将其中两名弟子一人一记耳光打得翻到在地,怒喝道:“天听院怎么有你们这般不成材的畜生!”两人一时被他打得面颊红肿,口角鲜血直流。但手中犹紧紧捏着拾来的珍宝不放。杜榭冷笑道:“郝兄,也帮我教训教训敝院下没出息的东西。身在险境,任意妄为,莫非是嫌这里死人不够多么?”
郝栋明轻轻在一个黄衣弟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杜师兄做人真是奸猾,得罪人的事却派在我姓郝的头上。小子,这一脚是师叔我代你师父踢的,你若不服气,再踢还给他。”那名弟子甚为机敏,故意跌了一交,爬起来道:“师父,弟子正要将地上的宝物拾起装好。”杜榭冷笑一声道:“亏你想得周到。”他看见地上的珍宝虽然贵重,但数量如此之少,不免失望,心想:“法门寺藏宝何等殷盛,单中宗皇帝侍佛时所捐的碧玉琉璃塔便有两人多高,玛瑙珍珠不计其数。这些宝石……跟君自天携带入京的一般无二,难道说……难道说……他也未发现真正的藏宝在哪里么?”杜榭念一至此,心口如开了个大洞,一时空荡荡。
于晔将宝石装回袋子,丢给一个三庭四院的弟子,眼看此地的死者有十一二人之多,腰间多带利器,但骨殖完好,看起来似乎不是相互残杀而亡。他拆下一根骨头在火下瞧瞧,鼻端嗅嗅,也不似中毒,道:“我看这些人似乎是从藏宝处拿来了这些东西,最后不知遭遇什么变故,死于非命。”向导面无人色,嘴里喃喃道:“他们……他们一定是被……被城里的妖鬼咬死的……”杜榭心头烦恼,回首喝道:“住嘴!”那人立刻哑然。
除了来路,洞中还有三条岔道,一条略高,似乎向上,另外两条向下延伸,火光一照,都是极深。杜榭向君自天问道:“请少宗主带路。”君自天道:“下面的路么,恕君某不知。”看着杜榭怫然色变,他又慢悠悠道:“我虽然不知,难道杜先生你也不知道么?”杜榭灵光一闪道:“是了,我手中还有半片残图。难得他能一直隐忍至今。”杜榭从怀中抽出摹本,跟来路对照相看,果然隐约有迹可循。
君自天只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径自向洞顶望去,原来那里有一块大石凸出,刚好还掩住一个洞口。许多人随他目光追去,雀跃道:“这里!这里!”一个禁卫举着火把跃了上去。君自天道:“……此路通往死地。”那禁卫给他一吓,险些从洞口失足跌落。君自天又道:“不信你们可以仔细听听。”他的言语中有股说不出的力量,迫得众人静下来,人声骤消,洞中一片静寂。许多人心中惴惴,听了半晌,却无任何异状,反倒是这股静默似大石头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有人不耐,低低骂道:“奶奶的,老子什吗也没听见。又不是神棍乩童,却在这里弄鬼。”
君自天目中射出一股寒光,尔顷,冷冷笑道:“各位不怕死的话,便是这条路了。此路通往富贵无极,走的时候请万勿小心一些。”
此张残卷杜榭也不知日日夜夜揣摩了多少遍,早已深深刻入脑海之中,惟苦于根失无以附本,难以推溯。此时走到这儿,已窥大概,眼看按图上所示,沿着上面的通道再走下去,便是藏宝之处了。他越想越是激动,手持残卷不禁微微颤动起来。杜榭这二十年来在宦海中沉浮,深知权势财力的妙用,如今天下大局,西夏北辽环视于侧,神宗质币求安于内,法门寺藏宝倘若落入手中,只怕连皇帝老子都要仰己鼻息,天下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他毕竟城府深沉,遐思片刻,便已回神,笑道:“法门寺藏宝之争,历经两代,如今君少宗也在此,何不一起瞻观瞻观,免留余憾。”
君自天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微笑道:“君某难得好心一次,各位不领情,也就罢了。”他说这几句话时,却是眼睛霎也不霎地凝视秦艽,仿佛在说:“我已警告在先,别人执意犯险,难道还要怪我么?”秦艽看了看地下嶙峋白骨,又看了看身边各色人等,都是一脸势在必行,渴盼激昂之色。此时此刻,只怕任何人都不能说服他们舍弃即将到手的宝藏,一时颇感无力,惟有苦笑。
前面几人纷纷跃上石壁,东方睿欲拉君自天,君自天避开笑道:“不是我信不过阁下,各位藏宝得手后,君某还得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一下。”他向秦艽一伸手道:“秦姑娘,送佛送到西,有劳你了。”东方睿忍不住向他们两人多看了几眼,微微一笑。秦艽面上微热,一想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她思考及:“我于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如何看待?”素手在君自天腕上一搭道:“一起来吧!”两人也跃至洞口。这个石洞深阔,因被岩石一挡,才显得小些,等往里一走,越发显得宽敞。
两人默然行了一会儿,君自天突然问:“你既已撒手不管,怎的又回转来?”见秦艽不语,又低低笑道:“难道是舍不得我?”秦艽呸道:“阁下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君自天径自道:“其实我费了许多心机,便是希望你不要来。”秦艽道:“可惜可惜,让少宗主你失望了。”君自天道:“不过你最终还是来了,我虽然失望,又不免有几分欣喜。”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诚挚,秦艽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很久才道:“你失望欢喜,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将众人引到这里,难道会有甚么好心么?”君自天哼了一声道:“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
秦艽本不想再理他,但过了半晌,忍不住问道:“那位……朱姑娘是怎么死的?”暗中感到君自天全身一震,语气冰冷道:“你为什么问这个?”秦艽冷笑一声道:“我是想知道,你为了这君临天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