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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所以,皇帝最近的心情都还不错,那些奋力被耕耘了几个月都还没发芽的新地也得到了轮休的机会——就是皇帝本人自己都是狠狠地休息了几天,才开始安抚一下之前备受冷落的两个妃子,连着徐循也是得到了更多的陪伴机会。不过,只是陪伴,却是好几天都没承宠:接连耕耘了好一阵子,皇帝这头牛也累啊。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皇帝一头牛耕多少亩地呢,你说他能不累吗?
徐循的确是真心为皇后感到高兴,虽然皇后生子和她没什么关系,但皇后地位稳固了,后宫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宁静下来。孙贵妃就是想作都作不出什么幺蛾子,更何况她也并不是很想作:自从皇后有孕的消息传了出来,除了每三天去坤宁宫对着空位子拜一下,孙贵妃基本都不出宫门一步,长宁宫里的宫女、宦官们,也和几个月之前的永安宫一样,没有事绝不出门的。
连孙贵妃都安静了,那些小妃嫔们自然也不敢再作。赵昭容给徐循请安的时候,下巴都快要j□j胸骨里了。她身边的亲信宫女英儿,被宫正司提走去教育了,赵昭容也没有第二句话。
徐循虽然觉得英儿有几分可怜,却也不能干涉宫女内部的规矩。就像是她这个妃嫔也要有妃嫔的规矩一样,宫女们也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体系。英儿那事,来龙去脉她也知道了,往大了说,她是不识规矩在前,搬弄是非在后,往轻了说都有个人前无状的罪名是洗脱不了的。紫禁城是什么地方?连她徐庄妃都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一个宫女子,受了委屈捂着脸就飞奔出去了,当这里是她自家的花园啊?
有罪的宫女,受过教育以后一般也不能回主子身边服侍了,徐循还等着赵昭容来找自己说情呢,她要愿意服这个软,徐循也不介意帮她一把,把英儿给要回来。只是赵昭容又不肯开口,徐循也是无奈了,难道她还主动去把英儿要回来还给赵昭容?
为了这事,她不安了半个晚上,末了到底还是和柳知恩开口了。柳知恩一听就笑了,“这宫女子的事,您和钱嬷嬷说一声不就完事了?”
徐循一听也是,忙又和钱嬷嬷说了,钱嬷嬷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当天就和宫正司打了招呼——这英儿也算是好运的了,虽得了不是,但也可提前出宫,不必去浣衣局洗衣服,在很多宫女子,这都是盼也盼不到的好事了。
徐循还让钱嬷嬷去说说红儿、花儿,“以后给主子出气,别做得这么不体面,心里有数那就行了,万事别争闲气。你们的心,娘娘都是知道的,可娘娘也有娘娘的难处。”
红儿、花儿还不至于桀骜不驯到连徐循的话都不听的地步,徐循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以后这种事,要做你也做得有品味点,别让赵昭容有把柄来说嘴。
至于赵昭容那里的想法,就不在徐循考虑的范畴内了,她虽然想要与人为善,但却还没欠到要主动修复和赵昭容关系的地步。明摆着的事,现在皇后有了身孕以后,皇帝频繁召幸的那还是她徐庄妃。——就她那个品性,即使一时得宠,也没法顺着杆子往上爬,除非太子出在赵昭容的肚子里,否则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皇帝这人,一直都是很有人品的,不会在人背后议论长短,即使是如此,和徐循谈起赵昭容的时候也是说了一句话,“以后选秀还是要加点心思,不能操之过急。”
又和徐循商量道,“不如这宫中女官纳新的事,就由你来主办吧?宫里的文化课也的确是要加紧上了。”
这事之前是皇后管着,不过这种四处采访劝说的事,效率一直是不高的,现在撒出去的人手还没回来呢。北京、南京、苏州、洛阳,这些文风繁盛之地,才会出现饱学女史,又要腹有诗书,又要没有家累,说起来比选秀还得经心。现在皇后有了身孕,谁也不会让她管事,孙贵妃么,身份又敏感,让她管等于给皇后加压力,徐循自然就成了主办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看来,皇帝对子嗣的关心,是超过了对孙贵妃心情的看重。徐循也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虽说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想想孙贵妃现在的心情,她也有点为她难过。瓜田李下,不得不防,皇后才有了身孕,贵妃这里,重重特权就不知要被削减几分了。
这就是皇嗣的威力,可以去羡慕,但却没什么好妒忌的。在后宫子嗣空虚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皇嗣都应该得到最精心的照顾,哪怕现在皇后生了个儿子给贵妃自己养,贵妃都不会对他有任何不利。真正的争斗,起码要等到第二个儿子出生,才会开始。
虽说心境已有许多不同,但徐循也没有拿乔,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皇帝的请托,“虽说我笨笨的不会管事,但大哥你都这么说了……别嫌我办得不好就行了。”
“就是让你挂个名。”皇帝也对徐循的性子很有自知之明,“让柳知恩来管这件事吧,选女官和选秀还有些不一样,甚至要更慎重一些。高门大户的亲戚,最好都别入选。”
国朝对于防范权贵和外戚勾结,一直都是很上心的,在皇帝这一代,他的妃嫔里就完全没有名门出身的女子了。而虽说小户出身的女子,也不是没有缺陷,但起码后宫里是清平了很多,再怎么互掐,也没闹出文皇帝那一辈的丑事——连权贤妃这样的宠妃都能被毒死,说出去简直都丢死人。
徐循本来就有意推给柳知恩,听皇帝这一说,更是正中下怀,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便低下头研究棋盘。过了一会,觉得皇帝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她的肩背,便抬头奇道,“大哥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皇帝被她逗笑了,拧了拧徐循的鼻尖,“看你这个小缺心眼呗。”
自从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孙贵妃那边就不说了,就连新近得宠的几个嫔妾,都有点酸酸的。虽说极力遮掩,但就那点城府,那点小家子气,如何能瞒得过皇帝?
他有些不屑,也有些好笑:虽说近年来和皇后感情有所疏离,但嫡长子这三个字分量有多重,皇帝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说白了,要是他自己能决定由谁来生儿子,皇后肯定排名第一。后宫有嫡长,是象征国运昌隆的好事,这孩子还没落地呢,计较妒忌之态就出来了,这也是国朝妃嫔该有的心胸?
孙贵妃那里,他不怪她,如今后妃之间,势同水火,眼看皇后有孕,她却是几年内都不太可能有妊,有些失落的情绪是必然的,但即使如此,孙贵妃也还是能顾全大体,主动转为低调。这些新进的嫔妾,和他的感情都没培养出来呢,好的不学,倒是学了这些争风吃醋的东西,论情分,谁能比得过徐循?徐循都没醋,她们醋什么。
皇帝也是看得出来,徐循是真的没醋,也是真心为皇后高兴,预备给她分忧——由她来接过皇后养胎时必须放弃的一些宫务,是最能让她安心的,徐循连作态都不曾,很自然地就接了下来,却因为她的人品,不至于被人误会了她是在贪权。
进入宫廷这些年来,徐循一直没有改变的,就是她的真。也许长大了一些,长高了一些,气质中的青涩也褪去了一些,但在他跟前,她永远都还是那个迷迷糊糊,无法遮掩紧张和局促的小女孩。受娘家人气了,跑来找他哭,吃孙贵妃醋了,在他跟前也忍不住眼泪。她就像是一缸很干净的水,皇帝在她身边感到的,永远都是一种清澈见底的安心。
“姐姐有了身孕,要生第二个了,羡慕不?”也是起了一些调皮的心思,故意搅乱这一池春水。
水面果然起了一些波澜,徐循的眉头轻轻地拢了起来。
“羡慕。”她果然还是那么坦白,“也是惭愧,三个姐姐都给大哥开枝散叶了,就我这肚子不争气……”
说着,也不禁浅浅地叹了口气。
这浅浅的叹息声,比无数半含酸的娇嗔更能打动皇帝的心扉,皇帝一下就愧疚了起来:其实徐循又何尝不是因为第一次有身孕的时候太过劳累,恐怕是损伤了元气,这才一直都没有好消息?
虽说这和皇帝没有直接关系,但男人就是要呵护自己的女人,徐循的损伤,不也是因为皇帝照顾不周?
屈指算算,休养也有两年,只怕元气也快恢复了,这一阵子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来个连中双元,甚至是三元呢。
虽然今日还是没打算征伐,但皇帝听了这一声叹息,倒是改了心思,他搂住徐循的肩膀,玩笑道,“那咱俩就应该更努力了,娃娃可不会从棋盘里冒出来。”
徐循这时候当然也不会拿乔了,垂下脸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半推半就地,就被皇帝引入了屋里……
两个人该怎么做事,自然都是早有默契的,皇帝也喜欢和徐循做,他们的步调一般来说比较一致,不会出现巅峰无法同步的现象。——就算他身份尊贵,可以不去顾虑女方的感受,但自己爽到了,看着女方在那强装愉快也挺没意思的。可自己尽兴了,还要去服侍女方,他又嫌麻烦,还是和徐循这样比较好,两个人的时间都差不多,大家都满足了以后,也就可以鸣金收兵了。
皇帝素了几天,今日难免用力有些猛了。徐循瘫软在床上,看来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也没提擦身的事儿,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不自觉的淡淡微笑,明显是在回味刚才的征伐,皇帝摸了摸她的脸庞,禁不住低下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方才支起身子,预备洗漱一下,继续去看折子了。
才一掀帘子,亲信的宫女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怔了一下,便打消了洗漱的主意,外袍一披,径自去外间了。
这一处理公事,时间便好过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循才从里间出来,却已经是穿戴齐整,只是眼角眉梢的丝丝春。色,却还瞒不了人。
“今儿大哥忙呀。”她随口和皇帝搭了一句话。
“可不是因为有事儿呢吗?”皇帝笑着说,“你猜是什么事儿?”
“这我可猜不出来。”徐循一般是不会过问军国大事的——她也不懂。她和皇帝搭这个话,主要是在问她今晚是留下来呢,还是回永安宫去。
皇帝便抬起头,笑模笑样,很轻松地说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汉王叔要起兵造反了。”
120、出事
别看皇帝说得轻松;可藩王造反始终是件大事;他也不可能放置不管毫无作为,和徐循说了这么一句;便道;“终究还是要招内阁大臣们进来商议一番。”
徐循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下便知趣告退回宫了;坐在自己屋里想一想,在兴奋之余也有点担心: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有文皇帝的先例在前,谁知道汉王能不能成事呢,说起来;他也是有军功的人。
谈起国朝的这叔叔篡位的事,就不能不提起文皇帝当年夺天下的往事。徐循虽然从来都没兴趣过问外朝的政事,但心里多少也清楚;皇帝登基以后,对藩王们多加抚慰,尤其是汉王、赵王两个亲叔叔,虽然当年都不大地道,可国朝这边给的优待一直都是超标准的。汉王有什么政治上的建议,皇帝也都很给面子——这个做法,就是因为现在他们的关系和当年建庶人同文皇帝的关系很像。都是先立的太孙,而昭皇帝在位时间很短,也可以说是祖父的权力直接过度给孙子了。
当年的建庶人相当年轻,而藩王们却是兵强马壮,建庶人误听谗言薄待了王叔们。文皇帝便忍无可忍废黜了这不称职的皇帝——虽然汉王、赵王现在手中已没有靖难时期的兵权,但军功还在,即使他们有些什么小错,但若是朝廷待他们苛刻了,也许就会有些有心人提起当年的往事。
叔叔造侄子的反,可是家传的本事啊,徐循有些悖逆地想着——其实也是有点担心。谁让上一次叔叔造反的时候,赢家是叔叔这边呢?
如果说汉王能造反成功的话,现在后宫里的这些暗潮汹涌那都不算什么了。从皇后到没上册的美人,有一个算一个估计是都得死,就是活下来,那也再不能恢复到从前的生活了。——她们所有人的家里都靠着皇帝呢,皇帝倒了,娘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消息要传开的话,估计皇后的肚子都不会是大家关心的目标了吧。徐循一边想,一边也觉得有点放松:这几年来,虽然对别人没有怎么流露,但她实在是太想要个孩子了。每天的保养,每月的承宠,都是围绕着孩子来赚的。现在有了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多少也有点调剂的感觉。
不过,也就是徐循因缘际会,听皇帝提了这么一句而已。接下来的好几天,宫里还是风平浪静的没有一点消息,连中官他们都没漏口风。徐循推测,外朝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就是锦衣卫的密报而已。一般来讲,外朝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