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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进什么好人来……”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日,何仙仙见徐循倦了,方才起身辞去,徐循这里才小睡一会儿,外头人来回报——孙玉女也来看她。
自然又是要摆开龙门阵了,因何仙仙才走,两人不免说起各自的女儿,孙玉女还嗤之以鼻,直摇头道,“虽说莠子体弱,但也不能太宠纵了。国朝公主,和前朝都不一样,从来都是三从四德的教养,出嫁后要好生和驸马一道过日子的。现在宠出了娇脾气,到时候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该怎么好?孩子在小时候就得严加教管,才能受用一生。”
又传授给徐循自己的为母心经,“别看现在才满月,各色教养女史也可以开始物色了,圆圆不到周岁,教认字、教绣花的先生我是就都给寻上了,养了两年方才派上用场的。这些人,等要用了再寻,缓急间很难找到合适的,耽误姑娘那可就是耽误一辈子。”
徐循听得也是直点头,孙玉女又笑道,“先我和惠妃去清宁宫请安,太后意思,要给点点好好办个满月呢。大家热闹热闹,冲冲这宫里的丧气……”
她说的这是坤宁宫的事了,徐循想要问问胡善祥的好,又不好问孙玉女,因道,“点点这样小,又何必张罗呢——”
“你也别客气了,这都是定下的事。”孙玉女笑着打断了她,“太后已经是把这差事交到我身上。今儿过来我就是和你商量的——虽说是办点点的满月,但孩子还小,可以不必全天都抱出来折腾,竟是吃饭的时候抱出来一会儿罢了。最重要的还是那天的吃食和杂剧、百戏,大哥也说要好生办一办。这戏目单子、百戏种类,我可就都交给你了。那天你正出月子呢,可不得好好乐一乐?说起来,宫里这都几年没有好生热闹过了……”
她一来,满屋子都是那大说大笑的声音,徐循也被她带得有了点精神,两人又说了半日的话,把满月酒该定的都定了,孙玉女这才离去。徐循这里,虽然好久没和同事们聊天,也是有些兴奋,但毕竟月子里,送走孙玉女,便累得也不愿起身走动了。半躺着让孙嬷嬷领着人给她擦身子罢了。
“生了是个公主。”孙嬷嬷笑着和徐循唠嗑,“这一宫都和和气气的,大家这心事也都妙着呢。又是盼子嗣,又是怕子嗣……”
徐循也不禁微微一笑:“好在点点是个女儿,不然,真不好意思去见胡姐姐。”
胡皇后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徐循若是生了皇子,这时怕真是有点难以去见皇后的,如今倒是好了,大家都有女儿,大家都很和谐,即使局面已经再难回到以前的平衡,但起码也还可以维持一段虚假的平静。
“安心养几年点点吧。”她爱怜地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点点生得很壮实,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是被泡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还有一点点的黄疸。如今十几天过去了,红、黄消褪,肤色均匀白净,又长得像徐循,在徐循看来,自然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儿。只要是看着女儿,她都是真的打从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情,用不着乔装什么,笑意自然而然都会冒上唇边。
有了女儿以后,心态确实也是有了变化,徐循觉得自己要求的东西变得是又少又多——虽然生活上琐细的要求变多了,但心灵上对外界的需求却真的变得很少,她现在好像真的连皇帝都不是太在乎了,只要有女儿在,两个人就是一个很完整的,小小的世界。而月子里的永安宫,就是她们的桃花源。
——不过,永安宫毕竟也是宫廷的一部分,终究还是不能不和外界发生联系。
还没从月子里出来呢,永安宫就又摊上事了——点点的满月酒出了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孙贵妃又生病了,这回是病得都起不来身,头晕目眩,只能在床上躺着。皇后生病不能理事,惠妃从没管过家。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把主办满月酒的担子,又交到了永安宫嬷嬷们身上。
徐循对此事那当然是求之不得,虽说有别的用意,但徐循也不愿意点点的满月酒办得太过铺张。现在主导权回到自己手上,当然可以从容布置、随心所欲。正好她月子坐到末尾,身体康复,也着实是有几分无聊了。
然后……然后在满月酒前夕,小道消息就传到了永安宫:据说,孙贵妃这一次病倒,其实也不算是真病。
她是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坐车回家,人好不舒服,又要忙收拾东西……
134、离奇
“什么叫做不是真病。”第二日办满月酒;徐循今日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出月子了——因为不需要吃下奶的食品,什么猪脚汤、排骨汤离她都很远;徐循身上的浮肿消失得也比较快;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像是个产妇了;脸上的蝴蝶斑什么的;在宫廷秘制香膏的帮助下,消褪得也很快。现在唯独的问题就是她陡然丰满起来的上围和滴滴答答的奶水:虽然没吃下奶的汤水;基本也不大哺乳点点,但徐循身子健康,自然而然产后几天就开奶了,她又是新妈妈,贪新鲜给点点吃了几口;闹得到现在都没完全回奶;所以平日里尽量都不爱见中人——屋子里暖,穿得也薄,前襟要是洇湿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也所以,陪她唠嗑的是钱嬷嬷,虽然她也是从柳知恩那里得到的消息。“奴婢们心里也是奇怪呢,这些年来宫里的病人那是多了,可也没见过不是真病的。这只有误诊,没有装病的吧。”
一般你不愿意出宫活动,想在自己的寝殿里窝着躲清静的话,说自己不舒服这也很正常,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就像是朝廷里大臣告病一样,都是一种态度的展示。太医院当然也不会没眼色地予以拆穿,只要妃嫔说自己不舒服,那就是真的不舒服,太平方子开出去,‘慢慢调理’,到底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明白。
可现在孙贵妃也没有什么告病的理由啊,要说给点点办满月酒什么的,这事儿不可能让她不高兴到告病的程度。而且,一般告病也很少彻底封宫养病的,现在按长宁宫的做法和太医院那边流传出来的说法来看,孙贵妃应该是真病了才会躺在床上起不来。
问题就在这了——要是告病,大家心照不宣,你告病自然是有个缘故在的,有心人自然会去了解、解决这其中的缘故。要是真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治就是了呗。可现在又说是真病,又传说是装病,事出反常必为妖,这里头肯定有个不小的缘故,才会让孙贵妃如此行事。
“这要真是有了身孕,那是大好事呀。”徐循也是有点纳闷,“这会儿谁怀胎都是喜事,她怀更是喜事中的喜事了,有什么好遮瞒的,难道这宫里还会有人对付她?”
要说病,那皇后才是真病,流产到现在都三个多月了,才刚刚能起身。先不说是否有这个精力和动机去对付她,若是贵妃真的怀孕了,又有谁敢帮着皇后筹谋这个?
人心向背,坤宁宫现在已经是权威大减,自己过活应该是还没问题,但想要兴风作浪,那可就没这个能量了。
至于别宫,何惠妃和她徐庄妃都有什么理由去对付孙贵妃?徐循自己是入宫快十年才有的孩子,这头十年也不是没受宠、没势力,也没见她对付孕妇啊。何惠妃那更是从来都不掺和这些事的……孙贵妃就是要担心都担心不到这份上吧?
“会不会是孙姐姐好强啊。”徐循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毕竟上回,她动静那样大,最后还是个女儿。孙姐姐好强,这一次怕就不愿多说了。”
“难道还能瞒到落地不成?”钱嬷嬷指出了逻辑上的荒谬性,“总要有公布的一天的……总不能平白就抱个孩子出来,说是皇子吧。”
后宫孕事,那是极为严肃的一回事。不管过程多么千奇百怪,该做的事起码要有几件:第一,受孕时间要算得出来,你不能闹出什么这孩子受孕的时候皇帝根本不在的糗事,第二,你整个孕程也不能闭门谢客,最起码,定期请脉脉案是要有的,第三,生产时候也得有二十四衙门选送的产婆在旁边伺候,有时候太后、皇后还会加派心腹监管,好比徐循生产的时候,南医婆全程都是在旁边看着的。一切讲究其实都是为了保证孩子血统的纯正性,也为了避免后宫妃嫔从宫外抱个野种进来充当皇嗣的可能。所以说,孙贵妃完全没必要瞒着,不然,那还真说不清了,是她的都变成不是她的了。
以前没提起这一茬那也就算了,现在说起来了,徐循也没有瞒着钱嬷嬷的意思,“孙姐姐生圆圆生得不顺,当时医生说了,意思是几年内都不容易有。怕就是有了也不容易能保得住……”
若是这样说,不愿意闹开也算是情有可原。钱嬷嬷稍稍释怀,“都不容易,若是声张出来,却又没了,少不得也得受一番风言风语。”
徐循也很理解这种不愿声张的心情,今时不同往日,宫里人口多了,底下人都睁大双眼盯着看呢。就算当面没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但那些小妃嫔们私底下会怎么酸,徐循也是过来人,哪有不清楚的?不说别的,只说这一次她生了点点,若不是皇帝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样,甚至对点点的看重还有些超过前几个小公主,月子里又哪会这么热闹?让满宫的嫔妾都来撞钟?只怕就和如今的坤宁宫一样,冷冷清清的,除了三日一常朝以外,压根都不会有人过去。这宫里,你高兴的时候陪着你高兴的人不会有几个,可你不高兴的时候在背地里高兴的人,恐怕却是数也数不清的那么多。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也好的,”她随口就把这篇给揭过去了,“明日点点的满月酒办完了,也该去坤宁宫看看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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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女的满月酒,办得的确要比三个姐姐的都盛大。——没办法,毕竟她是赶上了好时候,出生的时候就是皇女了,待遇肯定比皇曾孙女和皇孙女来得高,而且,她三个姐姐出生的时候,大人们心里都装着事呢,也没心思给好好地办。而如今四海升平,汉王、赵王的威胁也解决了,北面的瓦剌人也被文皇帝给打老实了,国家正是太平无事的时候,除了没儿子以外,其实都没什么好操心的事儿,皇帝抽得出时间来,自然想要好好地给点点办一办,所以,虽然徐循一直主张低调,但满月酒还是闹了挺大的规模。
在京的各藩王都进来了不说,女眷这里,皇帝的祖姑姑呀、姑姑呀,姐妹们呀,出嫁没出嫁的也都到永安宫来道喜了。这人来了不能空手啊,自然得有礼物奉上,点点在乳母怀里安稳闭眼睡着,被抱出去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套满了长辈们给的金玉镯子,徐循翻看了一下,觉得如果折钱的话,比她入宫的时候得的那批首饰都要多。
这就是皇嗣的待遇了,这后妃之间的待遇还有分别,可皇子、女不管是谁生的,在册封之前享用的都是一样的份额,点点虽小,但每个月也是关出一样的钱粮米面给送到永安宫。点点虽然是四女,但得的见面礼可是不比姐姐们少——比起来莠子就吃亏了,她出生后在南京住了很久,洗三和满月都没赶上,据何仙仙笑言,“家底和点点可是比不了。”——这比不了,主要就是因为少拿了两次赏赐。
其实说起来,虽然进宫快十年了,但徐循和公主们的来往却是不多。从前她还是太孙婕妤的时候,太孙的妹妹们多数都还小,等到大了,也和皇子一样,是要每天上学的。偶然得闲,自然也有宫女和姐妹们一起玩耍,和她们这些居住在太孙宫的嫔妾,见面机会十分的不多。
当太子时候,大家都在守孝,偶然在太后那边撞见了,也没什么别的话。现在太孙升级成皇帝以后,京城的公主却也是不多了,文皇帝留下的几个公主,去世的不说,有被削爵幽禁的,有陪着丈夫在南京守孝陵的,有在南京练兵的……反正就没有在京城公主府住着的。
至于太孙的妹妹们,现在倒是陆续都养大了,但也是和太后一道住在清宁宫一带,平时还是由教导女史每日里带着上课,平时没事也不会往哥哥的后宫里进来。这一次满月酒之前,徐循都有三年多没见过她们了。如今她自己做了公主的娘,见了面以后,倒觉得和新认识了一帮朋友似的,还挺说得上话。
虽说都是金枝玉叶,但从小教养的严格,和宫妃们一样,宫礼都是无可挑剔的。万万不会出现什么傲慢外露、飞扬跋扈那样的性子——国朝可不是汉、唐这样的朝代,对公主的女德教育,还是挺严格的。只要是性子好,礼仪到了,有许久没享用的戏酒在前,怎么都找得到话说的。
“今儿点的这两处戏都唱得顶好。”戏台子换场的当口,嘉兴长公主便转头笑对徐循道,“要不是托点点的福,恐怕还要等一年半载才能看上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