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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打量吹嘘的目光也撤了,齐齐含着几分期待的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丝毫不被这满屋子的眸光扫射而感到不自在,沈凡拿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对比着何梦锦的从容,笑道:“如今,天下间诸位藩王跟皇权直接的关系,想必孟公子也清楚,老夫的考题是,比如,今次贺寿,皇上派了使臣来,以贺寿为名,赐了糕点美酒给王爷,宣旨的太监奉上美酒,让王爷领旨,这时候,你觉得应该如何?”
他仍旧是如此从容且闲适的坐在那里,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甚至还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等着何梦锦的答案,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番话在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将激起什么惊涛骇浪。
何梦锦听完,眸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广平王以及周围的人们。
前者丝毫不以为忤,仍旧头枕着太师椅,而且还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后者,那些属下们,虽然面色惊讶,但却没有一个人留露出愤懑与指责。
到此,何梦锦已然能确定了,这里果然都是广平王的亲信,而他们之所以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应该是到此时他们才知道沈凡居然也是他们一条道上的吧。
只不过短短一瞬,何梦锦的脑子里已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的溜过了这么许多的思忖,而同时,应对之法,也在她脑海里形成了。
她淡淡一笑,自信的扬起下巴,以一种完全不输于沈凡的气场道:“先生这问题出的好,在下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说出来,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意。”
她虽这般谦虚着,但表情已经明显的告诉沈凡,她很有把握。
“哦?你有办法,说来与本王听听。”回答她的是一手支颍闲适在主位上的贺兰瑞。
何梦锦笑道:“王爷不妨先问问其他人,让诸位先行作答,两相对比,便能看出孟锦的答案能不能过关。”
“好狂妄的小子!”
广平王尚未答话,尾座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率先抢白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答了,也比不过你去?年轻人,胸中有些点墨,骄傲狂狷些也是正常,但也得分场合,得凭实力,你如今这般,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说话的是海南盐政司的主事,罗帆,何梦锦在晚宴上听人提点过一次,因为其人生的很是魁梧,那威风凛凛迎风招展的串脸胡须,丝毫让人联想不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若说是山匪恐怕可信度还高些。
何梦锦循声望去,看着那人,拱手一让道:“罗大人,孟锦并非狂妄自大,只是孟锦是晚辈,理应想听听前辈们的说法。”
说完,她颔首,以一个谦虚有礼的手势一引,示意罗帆先说。
这一问,倒是把难题推给了罗帆。
他虽是文官,但骨子里的性子,却是跟他的相貌很是匹配,粗犷豪爽,所以在看到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何梦锦那番说辞,才会忍不住率先拍案起来斥责,却没想到被这小子耍太极一般的推给了自己。
罗帆脸色一沉,很是难看的皱着粗犷的眉毛,不满道:“这是沈公问你的问题,你问我等作甚?等下我们答出来,你莫又要说你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被我们抢先了罢?”
他虽看似个粗人,但心思却也还算细腻,何梦锦抬眸一笑道:“王爷和诸位大人在此,孟锦岂敢耍赖?”
“哼,那可说不准!”
何梦锦回以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她环顾四下,吐字清晰道:“诸位大人们对此问有何高见吗?”
闻言,四下无声。
☆、第四十四章 语出惊人
有何高见?
即便是皇上对广平王再是忌惮,人都没有,还能拿什么去对抗?说不准这就是皇上釜底抽薪的计策,这酒喝了,很有可能血封喉的毒药,可若是不喝,却正巧中了皇上的下怀,背了抗旨不遵的罪名,给了皇家一个发难的由头。
喝也不是,不喝更加不对。
但凡在场的,都是些脑子灵敏的人,自然猜得到这个中的纠结,所以,在何梦锦再度问出来之后,仍是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只听罗帆鼻子一哼,凉凉道:“你不也是答不上来,故意在这里推脱,若是能答上来,你倒是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能想起个什么办法,让沈公和我等心服口服。”
“你还知道尊称沈公,这很好,说明罗大人不是个没有礼数见识浅薄的粗人。”
“噗嗤!”
何梦锦含着笑意回敬罗凡,这番打消的话语,听的一旁定力不好的两个文官当场轻笑的出来,在得到罗帆两记白眼之后,那两人便掩了面。
于此,被她这话一说,厅里之前凝重紧绷的气氛顷刻间瓦解了,只是罗帆的面色不那么好看。
何梦锦抬眸看向脸色黑的如同锅底正要发话的罗帆,抢先一步道:“在下有三策,愿请沈公赐教。”
此话一出,四下俱静,空气里先前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
广平王贺兰瑞仍旧维持着他舒服且随意的姿势坐在那里,沈凡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死水恒波,周遭的目光却是齐刷刷的看向了此时,安然从容立于堂下的少年。
少年的身子有些单薄,仿若这夜风稍大一些,便能将之吹走,但她即便那般静静地站在那里,含着笑意,却已经让人生出稳如泰山磐石般的笃定。
风雨不改其色,日月不争其辉。
即便她还没有说出答案,此时沈凡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多了一抹柔和的赞许。
静静的大厅里,只听的到何梦锦,以她那少年尚且有几分嫩甜的桑音道:“王爷接旨的时候,不经意打翻了酒,洒了一地,自然喝不成那不确定是否有毒的酒,虽按理讲对皇上不敬,但相对于性命之忧,已然是轻松了许多,更何况,以如今王爷的实力,即便打翻了酒,皇上也不敢多加指责。”
“可是如此,便是拂了皇家颜面,给天下人造成广平王功高倨傲的印象,便是让民心向了皇家。”说这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即便宴席上何梦锦打招呼也极其冷淡的潘统。
“潘大人所言极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作为军士的砥柱,更是会注重民心,军心,孟锦佩服,”说着,何梦锦对着潘统点了点头,以示尊敬,随即,她话锋一转,道:“所以,这一策,只能称之为下策。”
说到此,何梦锦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场下,继续道:“第二策,不是孟锦想到的,是曾听说过一个典故,故事里皇上因为不满诸侯王,想试探,也是采取此法,当是时,是那位封王的一位夫人机变,抢在封王的前面接了那酒,一口饮下,并以自己离家乡太久,因思念故土故乡的酒,所以那么迫不及待的想一尝甘泽为理由,让当时的封王当着传旨太监的面斥责了一番,也便作罢,事后皇帝听说,却也不能怪罪,孟锦想到这则典故,便有些佩服那位聪明的夫人。”
听到此,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显然也很赞同这方法,既让皇上的计划落败,也不损了双方的颜面,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沈公,想看看他怎么说,却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何梦锦继续道:“虽如此,但此也仅算中策,是个柔和折中的办法,孟锦还有上策。”
此言一出,众人刚投向沈公的目光被再度吸引了来,期间,甚至还有人因为好奇担心自己听漏了什么,刻意屏住了呼吸。
此时的气氛,已是比先前更为沉静,沉静到可怕!
缓了缓身子,何梦锦抬眸一笑,迎着沈凡探索的目光,毫不避让道:“孟锦的办法是--偷梁换柱,将计就计。”
说罢,她便不再多言,垂眸而立,依然是那副谦谦如玉少年,她先前周身所散发的光华也随之收敛了起来。
只这两个词语,让在场大多数人还一头雾水,却是广平王和沈凡率先笑出声来。
“不错,王爷,此子可用。”
沈凡毫不掩饰的夸赞,让四下里许多尚未反应过来的官们又是一懵,倒是贺兰瑞搁下墨玉棋子,拍手笑道:“果然不错,虽然如此行事太过果敢狠绝了些,但以此年纪,已属难得。”
闻言,何梦锦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心底那块压在胸口的磐石终于是撤了。
她先将问题推给其他人,并非是要从别人口里得到什么答案,她是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根据他们的表情,判断自己能否将这第三计说出来,若不能确定这些人的立场,那么她的计谋,便会落人口舌,谋逆欺君的大高帽子就要给她扣下来。
看着广平王沈凡何梦锦三人之间的交流,心直口快爽朗的罗帆再度安奈不住,将不解的目光投了来,很是直白的问出了自己所想:“你小子的计策到底是什么?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的耍酸儒”
他的话道出了在场好些人的心声。
何梦锦抬眸,笑道:“这法子其实很简单,孟锦想的是,从京都到恒阳,少说八百里路,京都来使御赐寿礼的事情,以王爷的消息,不可能事先没有听到风声,既然能够在来使到来之前得到风声,我们便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偷梁换柱,将那不确定是否有毒的御酒给换掉,想来,对王爷来说,是小事一桩,若这般都办不到,那又何谈跟大汉抗衡?不如直接喝了那酒算了。”
“大胆!”
听着何梦锦如此乖张放肆的言论,当场就有人拍桌子起身,却被贺兰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在得到贺兰瑞的默许之后,何梦锦继续从容道:“在下没有大胆,这些言辞,也是建立在对王爷的自信与强大上。”
“好听的谁不会说,”罗帆翻了一记白眼,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撂,道:“你这算哪门子好办法?若真是毒酒被换成了好酒,王爷当场喝下去没事,那偷梁换柱不是被曝光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
面对罗帆明显的轻视,何梦锦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改为更为从容的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那御酒换成好酒了?”
“什么?!难不成……你……”
“对,”何梦锦半眯着眼睛,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那般剔透的盈盈秋水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道:“不管他是毒酒美酒,我都给他换成毒酒,然后,让王爷喝下去!”
嘶!
沉静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五章 激辩
场下所有人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变得有几分不可思议,随即,他们将目光调转向悠然坐着的贺兰瑞以及若无其事的沈凡身上。
哪知,那两者却丝毫不为何梦锦如此大胆乖张的言辞震惊。
只听何梦锦继续道:“我要王爷喝下去的是毒酒,但却是有把握能解的毒酒,在寿辰上,王爷因皇上御赐的酒中毒,这般重大的事情,定然引起各方轰动,其中,最为震动的诸位藩王,然后,再经由某些渠道,透露出去皇上想趁机削藩,我想……这后面的事情,不需要孟锦多解释了吧。”
如此一来,便是逼着藩王们人心惶惶,让凰权与藩王之间的矛盾更加恶化,起了一个起兵的由头,那些惴惴不安的或是本就心怀不轨的各方心思不反也得反了,如此,更是将天下的民心拉向了广平王这里。
所谓顺水推舟,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何梦锦说完,微微倾身,以一个谦和有礼的姿势,对着沈凡道:“沈公以为如何?”
闻言,四下俱静。
沈凡直了直身子,再度打量此时倾身立于阶前的少年。
此时,满室的光影斑驳,唯独她,安静的立在那里,表情从容,但一身傲然于世的风华,却是让着满庭的芳菲都失了色。
她在笑,眉弯,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却是让阅人无数自诩从未看走眼的沈凡有些心惊。
这样一个独揽芳华的少年。
有些傲,有些狠辣,甚至,有些阴险,看着她明眸如水的笑意,天知道下一瞬何人就被她给算计了进去。
对着这样的何梦锦,沈凡若有所思,他道:“就方法而言,是不错,但此计太过于冒险,而且你这番说辞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你可是知道?”
何梦锦挑眉,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求不违背原则,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举,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这考题是沈公您出的,若说答题的在下有罪,那出题的人呢?”
她对答入流,从容不迫的回敬,更是让沈凡赞许,道:“那你的原则是什么?”
听他这样一问,高位上悠然的贺兰瑞显然也来了兴致,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
何梦锦将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再松开,面色如常道:“孟锦的原则是,但求无愧本心,对得起黎民百姓,虽然这话空洞了些,但如果在百姓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