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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身边的赵嬷嬷匆匆走过来,看到盛装打扮的俞锦妍时,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是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疾步过来给她请安:“见过夫人,小的可算是找到夫人了,老夫人正等您呢,这不,叫小的我过来接您。”
俞锦妍瞟了她一记,摇头冷笑:“接我?不是怕我穿的失礼,所以派你来监督我的?”
赵嬷嬷尴尬的打着哈哈:“夫人您可真会开玩笑,老夫人怎么可能这样呢……”
俞锦妍轻蔑地嗤笑一声,再不理她,只往前头走去。赵嬷嬷便是再不高兴,也只能小心陪着不是,在前头领路。
这场寿宴真的很宏大。
俞锦妍一路走到正厅,屋前的天井都被清理出来摆上了桌椅,看那一桌桌的,怕不下五六十桌。俞锦妍便问赵嬷嬷:“倒是热闹。也不知道这是开了多少桌?”
赵嬷嬷闹不明白俞锦妍的深意,低着头小心答道:“回夫人的话,将军说,凑个整数,吉利,今儿恰恰好,开了百桌。”
“是吗?我说这么热闹呢。”俞锦妍不咸不淡得说了一句,脚下不停。
赵嬷嬷提着颗心,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到正厅前头,伺候的下人就多起来了,帮着招呼宾客的莫含章妹妹莫流采正招呼了一个女眷入内,瞧见俞锦妍,怔了怔,很快又堆起笑起来:“嫂子你来了?我还担心你呢,正说等忙过这一段就去看你,如今瞧着,倒是全好了。”
俞锦妍一扫先前的冰冷生疏,对着她灿烂笑道:“好了好了,都这么久了,我还能不好?早就想找个时间跟你聊聊天了,偏你家里忙,不能随意回来,见不着面。今儿就别走了,咱们姑嫂两个晚上偷空好好聊聊。”只字不提她在厚院三个月,莫流采不过开头来过两次,此后便再不见人影。
也不等莫流采说话,俞锦妍对着旁边的张太太笑道,“好久没见张夫人了,最近真是容光焕发啊,瞧这肤色,快说这是擦得什么粉?这么好看,可不许藏私。”
张太太被逗得直笑:“好久没见你,还是这么厉害一张嘴,我这不还是擦得怡月轩的茉莉花粉,能有什么不一样?”
俞锦妍便诶了一声,道:“骗我!要真是一样的粉,今儿你会这么不一样。要不就是得了什么好养身方子,快说,可不瞒着。”
张太太便抿着嘴笑:“要说啊,还真有个方子,你想要?回头我抄给你。”
“这感情好啊。”俞锦妍拉着她直笑,亲亲热热带着人进屋去了。
莫流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往前走,眼中凶光一点点汇集,跺了跺脚,恨得直咬牙。俞锦妍,天生就是她的克星一样,从来有她的地方,就没有人看得见她!
走进正厅,沈氏坐在上首,身边站着次子莫飞景的媳妇舒月朝,婆媳两说说笑笑,好不亲密。俞锦妍低着头讽刺得想,这两人狼狈为奸,倒是投契得很。
见着她来,沈氏和舒玉朝还好,倒是屋内坐着的夫人太太都吓了一跳,有平素来往交往密切的就迎上来,好不亲热道:“锦妍啊,好久没见你了,你可算舍得出来的。”
俞锦妍不去想她话里头的这份亲热到底真假几分,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几个月前将军府闹得翻天覆地,只是跟着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这些日子光顾着自己的事,倒是疏忽了那么,一会儿啊,我自罚三杯,给你们赔不是。”
所有人轰然大笑,只道俞锦妍豪爽!
可不是,昔日京中贵女,今日将军夫人俞锦妍,自来便是有名的爽快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自来直接爽快!
婆媳三人言笑晏晏招呼着客人,偶尔还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起来和谐极了。满堂宾客虽然皆都欢笑,心里在想什么,俞锦妍用脚想都知道,怕一个个,都好奇疯了吧。
没了儿子的俞锦妍,据说被禁足了的俞锦妍,听说整个人都疯了的俞锦妍,居然还好好的?
俞锦妍脸上笑得越发灿烂起来,是啊,她俞锦妍,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边派人来,说是宾客要给老夫人拜寿。沈氏乐呵呵站起身,舒玉朝赶忙扶着她,俞锦妍并不过去,只是不咸不淡站在一旁。
沈氏就不喜欢她这一点,谁家媳妇不是巴结着婆婆,就这个大儿媳,架子揣得老大,一点也不知道讨好人。经过俞锦妍身边,沈氏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档儿,低声严肃道:“今儿你可给我安分些,若是敢闹出什么……”
俞锦妍看着旁边舒月朝脸上克制不住的笑意,懒懒道:“又怎么样?老夫人想把我怎么样呢?”
沈氏一口气被她顶在胸口,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发作起来。俞锦妍又去扶她:“我开玩笑呢,老夫人怎么还当真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您可得多笑笑,这么多客人瞧着呢。”
沈氏扫了眼四周的宾客,硬生生咽下了胸口的那股子气,这要不是在人前,她非得狠狠甩开俞锦妍挽着她的手不可?如此刁妇,若不是圣上怜惜她兄长,待她宽厚,她非得叫含章休了她不可!
俞锦妍可不管她怎么想,走入前院时,她眼睛就再离不开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
瞧瞧那一座座的灯架,从回廊道屋前,一排排悬挂的灯笼,用一条条绳子绑好挂起来,俞锦妍甚至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灯笼,多少座灯架,只觉眼前一片炫亮,明明是晚上,可前院里灯火辉煌,更甚白日。
一步步走进前厅,才靠近,门口的下人就都弯身行礼,门内的官员有看到她们的,都站了起来,她跟着沈氏走进门去,所有看到她们的人都微笑着看着她们,纷纷站起来,或点头示意,或微微弯身,一个个的,看起来真是和善极了。
她撇过头去看沈氏,在这样的场景下,沈氏早已忘了先头在她这里的不愉快,她像是所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人一样,满足、愉快的全身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一边点头向周围人示意,一边不住的轻笑着。
俞锦妍都能清楚地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一般,叫她看得如此的清晰……那“哈哈”的笑声,嘴角的弧度,弯起来的眉眼……
俞锦妍死死咬紧了牙关,拼命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母亲。”
一声低沉的男声,俞锦妍望过去,沈氏欢快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装模作样的假嗔道:“你这孩子,我就是一个生日,你怎么这么劳动大家,太隆重了。”
莫含章笑起来,粗犷凌厉的五官这一刻都柔和了,低声笑着和沈氏道:“母亲五十大寿,自然要好好办,再隆重也不过为。”
一旁莫飞景也走过来:“母亲今儿就只要享受就好,旁的就都不要说了。”更哄得沈氏眉开眼笑。
舒月朝给两人行礼,莫含章浅笑着对她点点头:“辛劳弟妹了。”舒玉朝忙说不辛苦。莫飞景便笑着和莫含章道:“她是母亲的媳妇,为母亲的寿礼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大哥你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莫含章听着欣慰极了,拍了拍莫飞景的肩膀,赞许而笑,眼神再瞟到俞锦妍,脸色就拉了下来,眼中的喜悦,也瞬间收了起来。
俞锦妍突然很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看着莫含章,讽刺、嗤笑。
莫含章是典型军中兵丁,身材高大,俞锦妍站在他身边,才只到他的肩膀,肌肉虬结有力,他的丈二长枪,是精铁打造,足有三十余斤,每天莫含章拎着耍枪,就好像在玩似的一般轻松。他的眉毛又粗又浓,大概是经常拧着眉头,眉心还有两道竖纹,让他本来就不亲善的一张脸,看着更加严肃可怕。高高的鹰钩鼻,薄唇,方脸,这样的莫含章,一点也不符合时下欣赏的俊美,相反,反而健壮的有些叫人害怕。
军中的人说这样的男子才叫真男人,有男子气概,但是在讲究君子翩翩风度的文人雅士,闺秀千金这里,少不得便显得有些粗鲁了。
最少,俞锦妍好些来往的夫人太太,私下说起来,都觉得莫含章看起来太凶了,生怕他私底下会动手打人。
俞锦妍倒觉得她们想得太多,莫含章这人,要收拾旁人,哪还用得到拳头?他只要冷眼旁观,就足够她掉进地狱,一刀刀被人凌迟了。
莫含章看着俞锦妍的眼神很是不善,大概是顾及宾客在场,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扶着沈氏在上面落座。
当着满堂宾客,他高声道:“今日多谢各位赏脸,来我母亲五十寿宴。我莫含章,谢过各位了。”说着郑重揖礼。
众人连忙还礼:“可不敢当将军这般。”
莫含章又看向了沈氏:“儿子能有今日,多亏母亲多年教养,儿子今日,给您磕头拜寿,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下人搬来蒲团,莫含章双膝跪倒,对着沈氏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沈氏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连忙起身去扶他,含着泪道:“好孩子,好孩子……”
旁人看着他们母子的眼神,都透着欣慰。
好一副母子天伦的画卷啊!
俞锦妍当着众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副母子天伦的画卷啊!
俞锦妍当着众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 好一副母子天伦的画卷啊!
俞锦妍当着众人的面,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对虚伪的母子两,我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这般大肆庆贺,还在这里表演什么母子情深?”俞锦妍直直指着莫含章和沈氏母子,高声喊道,“你们也不怕我儿半夜来质问你们,缘何如此冷血?”
这般突兀的一句,满堂瞬间哗然,莫含章恶狠狠一眼瞪着俞锦妍,俞锦妍却寸步不让,咬着牙毫不示弱得对上他的眼睛……
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第3章 楔子(三)
盛大喜庆的寿宴上,宾客云集,金玉满堂,达官显贵齐聚。振威将军莫含章当众给母亲沈氏下跪拜寿,孝心动人,众人皆赞叹不已,他的妻子俞锦妍却当众失声大笑。
“好一对虚伪的母子两,我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这般大肆庆贺,还在这里表演什么母子情深?”俞锦妍看着两人的眼睛里,都透着凶光,脸上是数不尽的嘲讽。
满堂瞬间哗然,眼神在莫含章沈氏和俞锦妍之间来回打量。莫含章恶狠狠一眼瞪着俞锦妍,恨不能生撕了她,俞锦妍却丝毫不怵,咬着牙毫不示弱得对上他的眼睛。
沈氏气得都要厥过去了,二媳妇舒月朝和女儿莫流采忙来扶,莫飞景气哼哼的,要不是莫含章还在,他怕都忍不住要跳出来狠狠责问俞锦妍了。
婆婆五十大寿,媳妇却当众指责虚伪?俞锦妍这个儿媳妇,当得可真好!
莫含章咬着牙,眼底是一片愤怒的风暴,只是当着宾客不好发作,只能沉声喝令俞锦妍:“什么话回去再说。这样的场合,你也敢闹?”
俞锦妍却根本不理他,反倒是愈发高扬了声音道:“莫含章,你有没有心?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吗?他死了才三个多月,才过百天,你倒好,立刻就卸了白幡,张灯结彩给你母亲贺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那也是你的骨肉,什么了不得的喜事,非得赶在这时候操办?!”
宾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汇在一起便是一片杂音,莫含章沈氏等人都已是面沉如水,沈氏靠在莫流采身上,抚着心口直喊疼。
莫含章瞧她这样,看着俞锦妍的眼神便更是尖利如刀,喝了左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夫人带回去?”
俞锦妍看着走上前来的下人,二话不说,却是拔下了头上的珍珠流苏步摇,手一转,尖锐的发簪便抵在了喉咙口,冷笑着看着众人,高声道:“我看谁敢?!”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俞锦妍难道还打算血溅寿宴现场不成?!
高门贵女媳妇竟被逼得要在婆婆寿宴上以死明志,多大的丑闻啊!堂上宾客纷纷都闭上了嘴,只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莫含章只觉今儿自己的脸面全都给丢光了,要是私下里,他早不客气了,还敢拿死威胁他?他莫含章,从不接受威胁,偏如今那么多外人在场,为了沈氏,为了家族颜面,他少不得还得虚以委蛇一番。
耐着性子,莫含章问道:“还在早夭,本就不是可以大办的事。孩子没了,我也心痛,可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母亲五十大寿,你我为人子,如何可以怠慢?且,都过了百天了……”
俞锦妍却根本不接受:“活着的人还要活着?莫含章,你说的倒是轻松!也是,死了这个儿子,你还有别的儿子在,以后也多得是人给你生儿子。可是我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你怎么不想想我?非得在我心口上戳刀子,你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