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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儿姐姐有事吩咐?”婉儿现在也懂得了宫里的那一套,不论大小,唤得比自己大总是没错的,对越是疏远的人,越是要客客气气。
“大人是要让你和我一起去助兴太后寿宴?”那矜儿鼻孔朝天,婉儿倒也懒得与她计较。
“是,还要请姐姐多关照。姐姐是宫里的老人的,不像婉儿刚入宫,有许多不周的地方,还望姐姐提点一二。”婉儿做了个揖,倒是让那矜儿挑不出半分错儿来。
“哼,知道自己是新人就好。还算你懂事。莫凡事都出着风头,那样没好下场。”那矜儿果真是毫不客气,婉儿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
“姐姐说的极是。婉儿记下了,也请姐姐放心,婉儿自有分寸。”那声音如百莺啼转,听得人心里直酥痒,又见婉儿粲然一笑,宛若百花齐放,看得那矜儿都呆了,心里暗叹,这果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大人让她这个新进宫的就出去撑场面。心里便又添了几分嫉恨,虽是眼下她还与自己无法相比,但保不定日后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婉儿明知她心中所想,却偏反其道而行之,并不避讳她的嫉恨之心,相反,还要迎她激她。只因她以为,一个人若是对你存了恶意,不论你如何讨巧,也只是徒增嫌恶与欺侮。不如由得她去,或者再添一把,说不定还有契机扳回局面。人在妒忌心里下,总是容易做些蠢事,她等着这一天,相信这个矜儿会如她所愿的。
婉儿估计自己几辈子的勾心斗角的功力都花在这儿了,刚入宫还未一个月,就要多挖这许多心眼,真是与人斗,其乐无穷。虽是累了些,但总比没命强。这宫里,她算是看出来了,你弱人欺,绝对符合弱肉强食的生物链规律,她可不想自己哪天被人用草席一卷,就直接扔到了郊外。
晚膳后,蝶儿借机来与她搭讪,婉儿很清楚她是想试探自己与大人之间谈了些什么,偏偏婉儿就是不想告诉她,多折磨她几日也是应该的,否则,自己那些日子受的苦,真是冤枉了。
见没打听出些什么,蝶儿讪讪地走了,倒是引起同屋嫦儿的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好上啦?”
“算不得好上,只是熟悉了些罢了。”
“我不喜欢她,又妖又作,走起路来那臀部都能扭下来。这儿又没男人,也不知风骚了给谁看。”嫦儿撇撇嘴。
婉儿好笑地听着她口没遮拦的话,回想蝶儿走路的姿态,倒真有几分像。但要是让嫦儿知道了她与小太监的事,是不是就不会认为没有男人看了,呃,虽然,那算不得男人。
“你这死妮子,说话也太直,小心让人听了去,白添人堵。”
“那可没办法,就是这个性格,改也改不了了。”嫦儿一脸的天真烂漫。
婉儿心里其实对嫦儿真还是困惑,不知她是聪明过头,还是极度单纯,也只是笑笑,不再搭话。
“大人今天留你说话,可是为了太后宴的事儿?”一直没有说话的娴儿开口问道。
自那次事件之后,婉儿对娴儿自是存了几分感激之情的,对她也增了些亲近感,“你倒是也知道此事?”
“嗯,宫里已经传开了,六宫局各司抽调宫女前去助兴。”
“真的吗?婉儿?你被选上了?”嫦儿倒是毫不掩饰她一脸的羡慕之情。
“是,大人让我与矜儿前往。”这事,估计明天全司都会知道了。婉儿无奈地耸耸肩,那矜儿警告她别出风头,但有些时候,还真是由不得你。
“你真是太幸运了,才来没多久就能享此殊荣,真是太羡慕你了。我早就说嘛,你是大家闺秀出身,又长得这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将来定是与我们不同的。婉儿,你呆在这里一定也只是暂时的,以后你做了娘娘,可一定要记着我们的好。”嫦儿一口气说了许多,婉儿听着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说的,自己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这与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一致的。忧的是,她有这么夺目抢眼吗?若是在他处,未必是件坏事,但在这里,若果真如此,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她眸光深潋地望了嫦儿一眼,转而换了轻快的神情噗嗤一笑,“你这妮子,怎么就娘娘了呢?这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又要害我挨顿板子?”
嫦儿一听,心里也是一惊,连忙自掌嘴,“瞧我这没记性,没封嘴的,好婉儿,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断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
婉儿淡淡一笑,忽地听到娴儿那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像是将这声儿吞进了肚里去了似的。
嫦儿朝婉儿挤挤眼,又用口型说着“表哥”二字,婉儿才明白,原来,娴儿是在为自己错过了出六宫局大门的机会,见不到心上人才会抑郁的。自己呢,自己会不会借这样的机会,能见到欧阳凌枫?他,不是说要入宫的么?
一想到这里,婉儿就不由自主地兴奋了起来,想着他那夜的温存,不禁嘴角微弯,眉目间竟不自觉地浮现柔情,雾气氤氲。
“啧啧,婉儿,你真美。”嫦儿在一旁看得痴了,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第五十八章 遇见故人
接下来的日子;对婉儿来说真是一种折磨,每天与其他选中的宫女一起集中学习礼仪规矩,有时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这还不算,最难熬的就是走路与行礼;一小段的路;来来回回不是脚步太大就是姿势欠妥,走得婉儿腰酸背痛;偏又是个极好强好胜之人;不愿落于人后。何况关乎着司籍司的荣誉,更是咬牙坚持。好在她是个极其聪颖的人;又在李府里呆过,虽不似入宫较早的老人们对这样的训练已经见怪不怪,游刃有余,却也总算没有太过丢人。除了最初被训练的姑姑白了几眼,也渐渐地上了道。
“此次太后寿宴,各位大人指派你们前去助兴协各方事务,你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都别出什么娄子,若是令六尚宫蒙羞,后果大家自是心里有数的,到时候可别说姑姑我没交待过。特别要提醒你们,不要以为进了内院就存了攀龙附凤之心,四处媚惑宫内的各位皇子,一旦查出,定是严惩不贷。往年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最后心愿没达成,反倒是误了卿卿性命,若得两相难看。”那姑姑是声色俱厉,庭下近百名宫女个个垂首聆听,无人敢吭声。
婉儿自是在心下暗自思忖,如此看来,到了那内院里,也是被限制了自由,慢说见欧阳凌枫无望,只怕是比在这六尚宫更令人战战兢兢了。这么一想,顿觉无趣许多,但已经都到了这份上了,没有退的道理,是好是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无论如何,这一个月总还算过得太平,中间虽遭了矜儿不少不屑的眼神,还四处散播她居然偷食被司籍司罚得重病不起,婉儿都能听到她在与其他宫女分享此事时那吃吃的笑声,心里委实看不起她,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对司籍司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但自己倒也乐得自在,反正这件事,估计不用她传播,自己也已经是个名人了,便由得她去了。
唯一令她吃惊的是,在这百名宫女里,她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慕容雪。最初自己也是没有在意,在矜儿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听她讲婉儿的奇闻秩事时,婉儿独自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想着自己的欧阳凌枫。却觉得有人正在不远处微微笑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凭着直觉抬眼一看,吓了一跳,那不是慕容雪吗?她也朝自己招招手,走了过来。
“婉儿,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重逢。”慕容雪显然是很开心。
“是啊,你怎么也进来了?”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是惠王爷。是他举荐我来的。”慕容雪低眸垂敛,雪白的脖颈画出优美的弧线。
“可是,在这儿做宫女,我是迫不得已,你却是为何啊?”谁都知道深宫如囚笼,若不是为了保住父兄性命,谁会愿意在这儿坐牢啊?进宫以后,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宫外的生活,虽然没有了李府的庇佑,会很艰辛,但至少自由啊,能与心上人日日厮守。想到这里,自己的脸红了红。
“我是心甘情愿。”慕容雪轻声地说,“慕容山庄我是回不去了,父亲自缢,山庄解散,如今大哥又盘算着回庄重振山庄,怕是又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虽是他的亲妹妹,在他的眼里却是不如草芥,别说回去了,就只怕还寻着我要报烧庄之恨呢。
好在惠王爷那天在街上将我与紫竹收留,可是,我不愿就此长期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因此求了王爷,让我进宫。宫里虽是有诸多规矩,但是这里的城墙这么高,能给我安全感。”说到此处,慕容雪不禁悲从心来,泪水马上就要落了下来。
婉儿看到矜儿好奇地往她这边朝,似乎很奇怪居然还会有人愿意与她做朋友,她回她一个娇艳四射的笑容,惹得她厌恶地转头不再看她。婉儿暗自偷笑,握了握慕容雪的双肩,显得单薄而瘦小,心里自是升起一股怜惜。
“雪儿,别难过,这是宫里,瞧,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可不能哭。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我们互相照应,互相扶持。”
慕容雪转过头,悄悄地将泪水拭去,终于笑了,使劲地点点头,“嗯,我们是好姐妹,互相照应。”
“傻丫头。又哭又笑。”婉儿笑着嗔了她一眼,心里却是万分感慨,世事难料,当年在慕容山庄,见到慕容雪被慕容上航下了毒神智不清,蓬头垢面的模样,如何能想到今日两人能在宫中相遇?
期盼已久的太后寿宴终于来了,宫里张灯结彩,内务府得了天皇的口谕,需得办得风风光光,隆重体面,平日素静的宫闱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每个人都忙碌地穿梭着,婉儿记得初来时,由芳姑姑领路走那两面红墙的小道时,心里还暗自嘀咕怎么连个人影不见。今天却是被另一个姑姑带着她们走同样的道,却常看到了有小宫女或是太监进进出出,婉儿这才注意到墙门边上有几扇小门出入。
寿宴晚上将在寿宁宫举办,因此,他们被内务府派来的公公吩咐了得早早地进寿宁宫边上的院里的大殿候着,领队的姑姑再三叮咛她们不要忘了几日来的教诲,说是六宫局的各位大人的眼睛也都会在宴会的各个角落盯着呢,吓得她们大声都不敢出。
因为离晚上的时间还很长,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后,院里又来了一批宫女,有的手持乐器,有的身缠彩带,不用说,就是今晚的助兴节目。婉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个个精美绝伦,美目流兮,樱桃小嘴儿,真真是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去,保不定其中哪位就是今后的贵妃呢。
“快来看,宸妃的软辇。”但听得殿内一声惊呼,所有的宫女都跑到门边,从拉开的门缝里努力往外朝,婉儿正牵着雪儿也踮着脚尖站在石阶上努力张望着。
只见众宫女与太监簇拥着一座红色的软辇从门前经过,宸妃的脸自是没有见着,但是那阵势却表明了她的身份。
“宸妃是贵妃。自是气派毫不逊色。能做贵妃,得是多美啊,要是能瞧上一眼就好了。”边上一个宫女兀自叹着。
“今晚指不定就能见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天皇天后都能远远地望上一眼呢。”众人听了甚是兴奋,满心的期待,婉儿与慕容雪自是不例外。虽不想攀富结贵,但想想能见到当朝天子,也不枉来这唐朝一趟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时不时会有趴在门边的宫女尖叫着“**妃过去啦,**嫔来啦。”诸如此类,婉儿多看了两次,也没了兴趣,反正人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是这些嫔妃们级别不同,阵势便不同。她与雪儿索性寻了个清静处,坐下来聊了起来。
“今日太后寿宴,王爷也定是会来的。”慕容雪感激惠王爷的收留举荐之恩,但想想,自已小小一个宫女,怕是连面也未必能见得上。
“你来了,那紫竹呢?”婉儿突然想起欧阳凌枫曾说过紫竹与慕容雪一同进了王爷府。
“当日,我曾劝过她同我一起进宫,但她死活不同意,说她是在江湖闯荡惯了,受不了那些约束,不如呆在王爷府来得自在。我寻思着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勉强。”
李婉儿可不这么想,当日,紫竹扮着逃跑的小妾,混入慕容山庄,一路上潜伏得特别好,将所有的人都瞒了过去,大家一直以为她仰慕慕容上航呢,谁知就是仇家。据她的推测,以紫竹的性格,留在王爷府必有她的打算,只是眼下大家尚未明了罢了。
“我倒是羡慕她,能做想做之事,不似我,总是身不由已。”婉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种深宫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
“既来之则安之吧。婉儿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