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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唤作屏儿的应了声,退了下去。七殿下,李哲。婉儿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初进了李府,被爹爹认为看中程凝儿的那个人。只是,他不也是她在茶楼上见过的那个人么?原来,他就是。难怪那日在茶楼觉得他气度非凡。
“我知道你叫李婉儿?”那日茶楼一遇,便令人查了,李府果有一千金唤作李婉儿,只是那日在窗台遇见程凝儿时,心下又是一惊,李府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怎的又有这么个尤物,只是二女气质并不相同,一个如莲花,清濯不妖,令人萌生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疼惜,想起便心疼。另一个却如牡丹,妖娆惊艳,是男人看了都会过目不忘地想着她的身子,有一种想要揉碎的冲动。
后来听李老爷说那不过是亲戚家的女儿,心里便想着,若是此二女能兼得,应是人间最大的美事了。正盘算着,不曾想东宫事发,李府受累,不为别的,就为这二女,他有心说情,却又因母后的强硬作风而不敢开口,怕累及自身。为此,他还唉叹了好几日,想那二朵金花就是折损,着实可惜。谁知今日却在此遇见,实是老天怜悯,亦不愿摧殄天物。
“回殿下,正是。”婉儿这回学乖了,双膝一蹲,道了个万福。
“六尚宫哪个局里的差事?”
“尚仪局,司籍司。”
“嗯,甚好,甚好。”至于甚好什么,婉儿不得而知。
“哲儿,不来给你的皇奶奶敬一杯么?”听得天后在台上叫了一声,李哲忙撇下婉儿,接过屏儿递过来的玉锦盒子,跪到皇太后跟前,口中说道,“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快起来吧,今儿高兴,谁也不必多礼。”
“这是皇孙儿送给太后奶奶的礼物,您瞧瞧是否喜欢。”他双手递上,一旁的太监下了台阶接了去,众人都停箸看着。
只见太后尚未开盒,口中便念着,“喜欢,喜欢,孙儿送什么都喜欢。”打开一看,却是一串佛珠,颗颗圆润饱满,发出淡淡的清香。倒是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正在大家略显得有些失望之时,只听那七殿下又启唇说道,“此乃太行山上的莲花菩提子。皇孙儿让人仔细寻得串成佛珠,又请寺院高僧领上千佛弟子颂经开光所得,不晓得皇奶奶喜欢否?”
一席话说得底下众人窃窃私语,但凡有些把玩的人都晓得,这是太行山了一种少产难求的酸枣核,产量本就稀少,要找到颗粒色泽相当,更是难上加难,所谓物以稀为贵,由此可见其价值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皇孙儿有心投其所好,居然请上千僧人念佛开光,这才真正是让老祖宗喜笑颜开。
“好好好,乖孙儿有心了,皇奶奶没白疼你。”要说这老祖宗,如今在寿宁宫里养着,自己已是十分的安足。本着她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今皇上都能不避讳,思着当年的哺育之恩,将其捧上太后之位,当成自己的嫡母侍奉着,已是十分不易。她也是个知进退的人,皇上在册封前,就已经暗示皇上,她绝不会容许自己的亲生儿子觊觎皇位的。从私心里说,大势所在,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
当年还年轻的皇上听了虽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受用的。由此可见圣心之深。
从此,她安心伴佛,日日颂经,清心修性日子倒也过得舒心。因此,这李哲送的这串莲花菩提佛珠,算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七殿下得了脸自是心下欢喜地回到了座位上,朝着婉儿眨了眨眼,羞得婉儿忙垂下眼睑,目视地面,不敢再抬头。
李哲却是看得呆了,原就对她的容颜念念不忘,现如今见她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处,正似雪里染脂,别有一番情韵,要不是人多场合不宜,真想一把将她搂过狠狠地咬一口。
这一切却都被台上的天皇收在眼底,虽是隔得有些远,但自己的儿子看那女子的呆痴的眼神,以及那女子的华光远远便能瞧清楚,心下微动,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那天后武氏,似是不经意嘴角微弯,淡淡一笑,轻启朱唇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天皇何不借今日之机,犒赏功臣呢?尤其是边疆镇守将军,功不可没,回京城一次不易,无需大封,小赏亦得将士之心啊。”
天皇闻得此言,甚是在理,也就放下了架子,亲自端杯与那天后一起下了台阶,前往偏殿。
不用想也知道,偏殿那些文武百官原是喝得热闹,突见天皇天后举杯前来,惊得忙止了喧闹,心里是既佩服,又欢喜。君臣之间自是一阵欢愉,按下不表。
却说婉儿在正殿里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七皇子李哲许是被赞几句,心里得意,高喝了两杯,不时转身来瞟婉儿,而那屏儿的也在不远处盯着她,更是如针芒扎背,两道目光,一前一后,一冷一热,夹得她如身处冰火两重天,明明脸烧得滚烫,身子却如进了冷窖,寒得可怕。
随着天皇天后起身敬酒,正殿里的那些皇亲贵戚们自也是闲不住了,纷纷起身先向老祖宗道了贺,而后也开始互相走动。太后因不喜这过于热闹的场面,且年纪已长,酒盏之事与她无关,多坐底下反倒拘谨,便由贴身的宫女披了件外袍起身欲要离开。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惠亲王见此情景,皇上又不在身边,忙与身边的王爷交待了两句,起身要去前去扶着太后退下,还不忘回头对慕容雪说道,“你且随我来。”
慕容雪原是伺候着边上的王爷的,被她一叫唤,愣了愣神,原侍候惠王爷的同来的宫女用手肘捅了捅她,“你去吧,我与你换换便是。”遂才前往与惠王爷一同扶了太后进了内殿。
“惠儿,你有些许日子没有进宫了,今儿陪本宫唠嗑唠嗑。”许是高兴的缘故,太后的精神倒是不错。
“是。”惠王爷恭顺地扶着她坐在软榻上,早有宫女递了泡好的上茶水过来。
慕容雪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与太后如此近距离,紧张得她手都不知放哪儿了。
一旁的宫女递了个眼神给她,她忙识趣地与那宫女一同退出了门外。
“惠儿,东宫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那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惠王爷一眼。
“是,儿臣明白。儿臣会谨记皇母的聆训。”
“明白就好,现如今,皇上仁慈宽厚,又体恤我年事渐长,不忘当年的养育之情,于我们母子已是万幸大恩。当下局势,惠儿是个聪明人,自是不用本宫再多唠叨,只是也需时刻警醒着多帮衬皇上些才是正理儿。”
惠王爷缓缓点头,这个警钟,太后是见一回敲一回,已属老生常谈。此刻自己心里盘着的却是另一件事,沉吟片刻说道,“皇母现如今深居此寿宁宫内,连个说话的人都少,日日念经颂佛,不免寂寞,儿臣又不能日日侍奉跟前,心里甚是有愧。”
“你是要让那丫头陪着我吗?”那太后是极其通透之人,否则,当年又如何能得先皇垂爱,在这险恶的后宫中稳居贵妃之位呢。
惠王爷见太后一语点破,倒也不再支吾,问道,“您意下如何?”
“我瞧着这丫头倒是标致机灵,且留下用用吧。日后就主要陪我唠嗑唠嗑,那些粗活儿就免了,若是讨喜,赶明儿或许能许个好人家。”
惠王爷听闻此言,心中甚喜,不禁暗暗叫绝,不愧为母子连心,自己什么话都不用说,亲娘就已经一一明了。
当即叫了慕容雪进来见过太后,将要把她留在寿宁宫的想法告诉了她,慕容雪自是又惊又喜,千恩万谢地磕了头。
太后瞧着这丫头,倒也机灵乖巧,心里先添了几分喜欢,虽不知道这儿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这丫头日后必有用处,是枚棋子就且替他先存着吧。
第六十一章 交浅言深
婉儿看到慕容雪随着王爷扶着太后进了内殿;忖思着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转念一想,那王爷苦心积虑地将她安排入宫,想必不会亏待了她,若果真如此;也算是慕容雪的造化;心下也暂时替她高兴。再想想自己,前景堪虑;不觉悲凉。
正兀自自怜着;希望这宴席早早散了去,自己也好回到六尚宫去蒙头大睡一觉;那儿虽然清冷,但若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不如就在那里窝着,只要不犯错,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委屈了自己来这唐朝走一遭,就为了入宫当个侍候人的小宫婢。
天皇天后不一会儿就从偏殿回来,见太后与惠王爷先退了场,心下明了,也未多问,只君臣同欢,气氛显得更加的热闹。
李哲将席间的叔伯辈及朝廷要臣都过了一遍,该客套的都客套了,该敬该回的也都敬了,也无心再继续逗留,当下由翠儿托了酒杯,到天皇天后跟前跪着,七分酒醉,三分酒醒,打着舌头说道,“父皇,母后,儿臣今日高兴,多喝了两杯,只是酒量尚浅,忒没出息,心下也是万分的自责,不但素日里不成气候,还,还劳着您二位常常挂心,虽,虽是心下有时也想着替父皇分扰,却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儿臣痛心疾首,明儿起,定当收心敛性。只今儿,今儿儿臣,儿臣。。。。。。”说着说着,就口吐酒气,差点脑壳儿着地,吓得台上二位忙唤道,“快扶七殿下回宫去,怎地喝成这样,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回去好好让他休息着。”
“儿臣不走,儿臣还得孝敬父皇母后,还得再敬您二位一杯才可。”李哲口中念念有词,却已被自已宫里的人扶了下去。底下各位皇亲贵人个个摇头窃窃私语,自是不必说。
婉儿的任务就是今晚送走了这位主子,便算大功告成。随着殿下宫内的车马出了寿宁宫,正欲与翠儿交待一声,自己回了六尚宫,却听轿子里的那位主儿喊道,“落轿。”
李哲从轿里自己缓缓走出,也不理身边的宫人扶持,转头对婉儿说道,“你随我前边走走。你们在这儿等着。”
婉儿心下甚是惊异,再看他的步子,稳健有力,哪还有半点昏醉的模样。既是有令,不得不随,只好回头望了望后面的那些太监宫女们,个个垂眉顺眼,不敢有半分违逆。
这儿离寿宁宫有一定的距离了,中心是个不大不小的湖,因今儿是太后寿辰,有些许的宫女正在对岸放着些许愿灯,那些蜡烛放进写满了心愿的莲花座罩里,沿着水流缓缓漂流,烛光摇曳,煞是好看。
婉儿这一刻也好想写个什么心愿,随着流水,不知道能不能流到2015年去。
李哲回头看着她痴愣的模样,微笑着问道,“叫翠儿去向他们要一个过来,你也写一个罢。”
婉儿惶恐,“这些都只是个形式罢了,婉儿要真有什么心愿,心中许了也是一样的。”她可不敢让那个本就不太友善,把自己当眼中刺的翠儿替自己忙前忙后,真要那样,也得自己成了主子以后才行。啧啧,自己在想什么呢?不觉脸上一臊。
李哲见她忽地又脸红了起来,心中又是一动,赶紧将脸别过,望着湖心幽幽说道,“放在心里,果真也可以达成心愿么?”
婉儿一愣,不知他意所指为何,不敢轻易答话,只听他又自言自语道,“婉儿是否真觉得本殿下醉了?”
现如今听他思路清晰,目光深沉,自是清醒的很,只是刚刚他装得太像了,连天皇天后只怕都被他骗了过去。“殿下为何要装醉呢?”
“你可曾听过刘备惊雷摔杯的典故?”李哲眼中的寒光闪了闪。
婉儿默然,这宫中,果是不易,如若她猜得没错,李哲这是借醉向天后示弱,以削减对他的戒备。“只是殿下认为,这招真的有用么?”
“未必有用,但又何妨一试?贤处处争锋,如今的下场就已经指明何可为,何不可为。”李哲低沉的噪音里,让婉儿感受到的是浓浓的孤寂。
“只是殿下心里主意已定,为何又要说与奴婢呢?”这才是婉儿最关心的,他的身后有那么多的幕僚,犯不着跟她一个才过眼的小宫女谈这些,因摸不着对方心里怎么想的,所以才会不安。
李哲闻言,忽地掉转过来,双眸直透着她的眼眸深处,孤寒深遂,“因为想找个人说话。你就是本殿下认定的那个人。”
婉儿心中一震,后退两步,却被李哲抓了回来,目不转眼的眼里带着调谑,又带着失望“你很怕我吗?”
“殿下,恕奴婢斗胆,奴婢不过一介宫女,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垂青?再说句大不敬的话,交浅言深,只会让婉儿诚惶诚恐。”她可不敢与他的视线对接,即使是这样垂眸看地,都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不过她也是豁出去了,她可不想与什么皇室成员扯上半毛钱的关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