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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於来到了一个大的市镇,据说,这里离京城也就四五天的路了。
青珞并不著急,急得是荆如风。青珞恨不得走再慢一些,永远不用到京城,永远不必看到林子骢和阿端才好。不,是看不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才好。
隔著车帘,青珞听见前方乱糟糟的,於是探头去看。只见大街上,一户朱红的大门口,密密的围了一圈的人。
“有热闹看,停车。”
荆如风叹了口气,开始後悔走这条路:“还是赶路吧,咱们耽误不少行程了。”
青珞扬起下巴,高傲的拍拍包裹。荆如风只好勒停了马。
青珞跳下马车,向人群里面看去。可惜他身材不高,前面有人挡著,踮起脚来也看不著。他眼珠一转,叫道:“哪儿来的银子掉在地上了?”
“我的。”
“我的!”
就近的几个人连忙低头去寻,趁著混乱,青珞一猫腰钻到了前面。
挤到里圈一瞧,见一个女子正对著那朱红大门跪著,手上抱著一个婴孩。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都道可怜。
青珞向知情人打听了缘由,才知道这红门里面的人家姓魏,三代单传。现在当家的这位魏公子,早十年就成亲了,也不知是不是娘子太凶悍,得罪了送子娘娘,至今没有孩儿。
这魏公子急得跳脚,但畏惧妻子,也不敢纳妾。也不知是什麽因缘,竟让他把未央湖畔的渔家姑娘宝凤骗到了手。实指望宝凤能给他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不想宝凤生了个女儿,而这边魏家娘子也得到了消息,一顿大吵大闹,把魏公子锁在家中。
宝凤母亲早死,只有一个老父。老人家自觉在乡里丢了面子,一怒之下把女儿赶出了家门。可怜宝凤无依无靠,只能带著孩子来找魏公子。
魏娘子心狠,紧锁了大门不让她进去,宝凤无路可走,便在这里长跪不起,冀得他们有一丝慈悲之心。
青珞听了,忍不住道:“这姑娘也真傻,有钱人家公子的话,哪能当真?”话一说完,忽然想到自己:林子骢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说,自己还不是当真了?比这姑娘还要傻。
旁边有人接口道:“说是这麽说,可是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碰到魏公子那样的人,少不得要被骗了。我看她跪也是白跪,且不说魏娘子容不下人,那魏公子也只是想要个儿子,哪是对她有真情意?”
正说著,忽然之间大门开了,冲出一群手拿棍棒的家丁来,见人就打。有两个人就去拽宝凤,口中还嚷嚷著:“要跪别处去跪,这魏府门前,哪是你胡闹的?”
围观众人吓得四散奔逃,荆如风怕青珞有闪失,连忙赶到他身边,为他挡开了扫来的棍子。
青珞回头一瞧,见那两个家丁连拉带扯,一个推搡著宝凤,一个去抢她的孩子。不觉动了怒气,叫道:“这些人连孤儿寡母也欺负,真不是东西。保镖,给我好好收拾他们!”
荆如风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保镖”原来是指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他见魏家人如此蛮横,也激起了侠义心肠,指东打西,毫不含糊。
那些家丁虽有棍棒在手,到底不如荆如风学过功夫,不一会儿,就被打得东倒西歪。青珞乐得拍手,道:“原来你有这麽大的本事!好,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冲进去,把那姓魏的龟儿子揪出来!”
荆如风心想搅了这趟浑水已是迫不得已,再闹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一手抄起青珞扛在肩上,一手拉了宝凤,跑回马车将两人往车篷里一丢,赶了马,扬长而去。
直到出了镇子,荆如风才把马车停下来。他拉开车帘往里一瞧,见宝凤只是抱著孩子默默地哭,他向青珞打了个眼色,青珞也只是摇摇头,暗示自己无法可施。
荆如风叹了口气:“姑娘,你有什麽打算?”
宝凤擦干了眼泪,低声道:“我家在未央湖,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青珞插口道:“你爹不是不要你了麽?”
一听这话,宝凤又默默地流下泪来。
荆如风赶忙道:“那好,我们就送你到未央湖。”狠狠地瞪了青珞一眼,示意他闭上那张乌鸦嘴。
荆如风久走京畿要道,未央湖还是知道的。马车到了地头,他停下又问:“姑娘,你家在哪里?”
宝凤低声道:“多谢你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好。”
径自下了车,向著荆如风和青珞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青珞看著她的背影在树丛中消失,如有所思。
荆如风道:“还看什麽,准备上路了。”
“慢著。”青珞忽然跳下车,“不好,她要寻死!”
荆如风一怔:“什麽?”
“你没看见吗?她那样子,就是世上再没依靠,要寻死的模样!”青珞说出不来什麽“万念俱灰”,“走投无路”这样文诹诹的话。但他知道,一个人只有对人世失去了希望,才会面如死灰。
荆如风笑道:“你又没寻过死,怎麽知道?”
青珞眼神忽的一暗,白他一眼:“我就是知道。”懒得再跟这人计较,当先跑了出去。
荆如风也只好在後面跟著。
远远的,只见湖畔边上,宝凤正抱著孩子一步步往水里走。
原来她真要寻死!
荆如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你要死,也不能让孩子跟你一起死吧?你可想过,她愿意麽?”
这一番拉扯不小心碰到了孩子,孩子顿时哇哇大哭。宝凤看看孩子,怔怔地掉下泪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青珞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赶了来,和宝凤面对面:“你是想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再去寻死吗?”
宝凤全身一震,停下脚步。
青珞又道:“什麽人愿意照顾这孩子呢?连她亲娘都不要她!说不定放在路上没人管,一天就冻死、饿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愿意收养她,万一那家是个穷人,以後又陆续添了孩子,不想养她了怎麽办?就算他家人心好,不肯丢弃她,可是万一赶上什麽天灾人祸的,自己孩子都养不活了,还能对她好麽?”
他走近宝凤,低头逗弄那婴儿:“你看,她长得多麽好看。万一收养她的人家没法子,只能把她买了养活家里。又万一世道不景气,只有青楼里招人,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进了青楼一天,就再没人把她当人看了,你这当娘的,可忍心?”
荆如风在一旁听著,心想这青珞也真能胡说八道,哪里就凑巧有这麽多“万一”?他向青珞看去,见他说到动情之处,眼眶也仿佛有些湿润,心里暗暗纳罕:又不是说他自己,他这麽投入为哪般?
可是在荆如风看来的“胡说八道”偏偏就触动了一个做母亲的最脆弱的心事。宝凤愣了半晌,忽然蹲下身子,号啕大哭:“我该怎麽办?我真是没有办法了呀!魏郎不要我,我爹爹也不容我,我一个弱女子,还带著孩子,能去哪里呢?”
青珞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只能默默的递上一条手帕。
荆如风忽道:“跟我来,我去跟你爹爹说,让你回家!”不容分说,拉著两人上了马车。
青珞奇道:“你又有什麽办法?打到老头答应麽?”
宝凤惊道:“你要打我爹?那可不行!他岁数那麽大,禁不起你一拳。我、我不要回去了!”
“你听他瞎说。”荆如风拉住慌忙要走的宝凤,叹道,“你对你爹这般回护,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父女之情麽?”
马车到了宝凤家门口,荆如风对宝凤道:“你先不要露面,我去跟你爹说。”
他跳下车座,上前敲门。不多时,有个老汉前来应门。六十开外的年纪,看身子还硬朗,就是形容憔悴,多半是为了宝凤的事。
“请问你是宝凤姑娘的爹爹麽?”
老人脸色一变:“我家没这个人!”就要把门关上。
荆如风也不拦他,只是淡淡地道:“宝凤姑娘刚刚投湖身死,世上是再没这个人了。”
门一下子开了,老人跳将出来,一把抓住荆如风的衣领,抖声道:“你说什麽?”
“我说宝凤姑娘死了。”
“那,那婴孩呢?”
“刚出生的婴孩,水呛两口,就没命了。”
“都死了。”老人白眼一翻,向後就倒。
那宝凤在马车里看的真切,她关心老父,连忙从车上冲下来,叫道:“爹爹,宝凤没死,宝凤就在这里!”
老人缓过气来,看见女儿,老泪纵横,狠狠打了宝凤一巴掌:“你这败坏家门的东西,怎麽不真死了,还回来做什麽?”
荆如风接口道:“老爹,适才我是骗你。可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宝凤姑娘就真没命了。老爹,我看你的样子,是真疼爱女儿。现在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只有你能收留她,你忍心把她往绝路上推麽?”
老人看看女儿,宝凤泪如雨下,叫了一声:“爹!”
老人手一颤:“可是……可是村里人都在笑话我们呢。”
青珞插口道:“自己的面子和女儿的性命,哪个重要?再说,你把她赶走了,村里人就不笑话你了?大不了,搬离这里就是。”
老人苦笑道:“我们世代以水为生,搬出去吃什麽?”
青珞咬了咬嘴唇,忽然跑回车上,把一个布包拿了过来,交到老人手上。“这里面有些钱,虽然不是很多,省著点花,足够你们父女吃一辈子了。你们拿了钱,就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他摸摸宝凤怀里孩子那细嫩的小脸蛋,声音仿佛有些呜咽:“小孩子很可怜,跟谁也不如跟在亲娘身边好,别让她无依无靠。”
马蹄得得地响,车里车外的人都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青珞那慷慨解囊的“神来之举”吓坏了荆如风,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青珞可是连命都不要,也要把这些银子带在身上。
不过倘若那时没记错,就是他现在在做梦了。他掐掐大腿,很疼。
“停车,停车!”
青珞忽然拉开车帘,急急地叫道。
“怎麽了?”
“我刚才一时冲动,把银子都给那对父女了。”
“是呀。”
青珞一声惨叫:“我连一文都没留!那咱们以後怎麽办?我的下半辈子怎麽办?快,快,趁著还没走多远,咱们赶紧赶回去!”
荆如风吓了一跳:“赶回去做什麽?送给人家的东西哪能再要回来?”
“那不是东西,那是银子呀!面子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哪怕要回来一半也是好的……啊呀!”
却是荆如风猛地一抽鞭子,那马跃将起来,将青珞摔了个四脚朝天,又跌进了马车里。
“你、你干什麽?就算要不回一半,三成也行……哎哟!”
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青珞又忙著在里面抓紧窗边,保持平衡,可是他要钱之心不死:“不行的话,两成……一成总行了吧?那可是我多年的积蓄呀……你就不能走慢点?啊呀!”
荆如风意气风发地笑道:“现在你的钱也没了,再做不成大爷,我凭什麽听你的?驾!驾!”
马车就在官道上摇摇晃晃的往前跑,一路上除了车响、马蹄声响,还夹杂著吆喝、咒骂、哀号的声音,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可是这一回,荆如风却再没点青珞的哑穴,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著一丝笑意。
二十五
“都是你,没事充什麽大方?让我把钱要回来不就得了?”青珞含怨瞪著荆如风,愤怒地指控道。
荆如风悠悠地道:“第一个充大方的人可不是我。”
青珞脸红了红,指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当时也不知为何,一看到那一家三口的苦况,一口热血就冲上脑门,之後做了什麽完全不知道,等到算清利害关系,为时已晚。
当初在“锦春园”的时候,“老爹”总说他是“猪油蒙了心”。其实这冲动的毛病已经不知害了他多少回,可想改却总是改不掉。有些事情也许事後想想根本用不著那麽执拗,当时却一根筋说什麽也转不过来。
两人相对无言。昨晚下了一场暴雨,行程又耽搁了些。其实就是不耽搁,到京城还要走三四天的路,两人现在身无长物,等挨到京城,饿都饿瘪了。
一个犹如盖著棉被发出的极其不雅的闷声在两人之间响起。青珞皱眉:“什麽声音?”
荆如风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青珞恍然大悟:“你放屁!”
“胡说!”荆如风的情绪激动起来,“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青珞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叫你当初不拦我!”
正说著,又一声闷响传来。荆如风忙道:“这回可不是我。”
这回轮到青珞脸红了,他也饿得难过。他忽然眼睛一亮:“您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上总有些玉佩挂件什麽的吧?拿出来当了,也能顶几天用。”
荆如风道:“我身上不带那些东西。”他自幼练武,挂饰这些东西,只嫌累赘。
青珞顿感失望,目光转到地上,看见两匹马正在并排吃草──一匹是拉车的马,另一匹是荆如风原来的坐骑。这马训练有素,不用荆如风吆喝,自己乖乖跟在车後。
路边的草本就茂盛,被雨水冲刷之後,越发显得青翠肥美。青珞叹道:“如果人跟马一样,吃草就能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