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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通报姨母知道。估计等她回去,这火早就灭了。”
“我说怎麽这火来得这样巧!”青珞恍然大悟,“不过,你姨母回去看火灭了,岂不还会再来?到时候她可第一个要找你!”
荆如风摇头笑道:“错了,她若来了,第一个要找的是子骢。再说,子骢知道事情败露,一定会回去找姨母说清楚,到时候两人还要对阵好久,哪里顾得上我?”这回他的笑容里,有些狡猾的意思了。
青珞叹道:“我只道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也会耍阴谋诡计!”
荆如风道:“跟你在一起这麽久,近墨者黑麽。”
“那是什麽意思?”
荆如风面不改色地道:“就是跟著聪明人,也学的聪明了。”
青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眼看著荆如风毫无防备,突然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
“啊,你做什麽?”
青珞笑吟吟地道:“你那些咬文嚼字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你说我的,肯定不是好话,休想骗我!”
三十八
果然林子骢安置好了阿端,就回主宅去了,留下荆如风在这里守著。这一去,直到晚间才回来,也不知和林夫人谈得如何。但是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青珞叫到了书房。
“我听下人说了,这次多亏了你,阿端才没受更多屈辱。”
青珞怔了怔。再次见到林子骢,这人脸上除了鄙夷就是鄙夷,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这般和颜悦色地说话,他倒有些不适应了。
他绷起脸来──因为他怕不这样,眼泪就会一不留神流出来,冷冷地道:“那也没什麽,总比有些人嘴里说些漂亮话,紧要关头踪影不见的好。你还是劝好你那位娘亲,不要再来找阿端的麻烦。”
荆如风道:“是呀,子骢,姨母那边怎麽样了?”
林子骢叹了口气:“我娘的脾气你还不清楚麽?”
荆如风也跟著叹了口气,向青珞道:“我姨母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看我无依无靠,就把我接入家中抚养,待如亲子。她只是脾气坏了些,而且子骢和阿端的事实在……实在令她难以接受,才会闹上门来。”
青珞道:“她是什麽人,我才不会关心,反正我就要走了。”
“你不能走!”
说这话的人不是荆如风,而是林子骢。青珞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是一心一意要赶自己离开麽?怎麽又改变了主意,难道说……青珞不敢相信,自己心里居然浮起了点点希望!
他用那双凤眼凝视著林子骢,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为什麽?”没人看见,他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都已经紧张地握起。
林子骢的脸,百年不遇的红了,道:“不知是什麽缘故,我娘似乎认为你才是……才是与我有私情的那人,而不是阿端。”
“然後呢?”
林子骢神色忸怩,干咳一声:“以我娘的脾气,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
青珞的心在往下沈,仿佛已经猜到林子骢要说什麽,还是定定地问:“你到底要怎样?”
“反正我娘认定了是你,我希望……”
“不行!”荆如风突然大喝一声,“你让青珞作阿端的挡箭牌是不是?你把他当成什麽人了?再说,阿端知道了,也不会答应。”
林子骢叹道:“我这也是为了阿端著想,再者,这件事情我不准备告诉阿端。”
荆如风心里忽然一阵酸涩:“你为了阿端真是把什麽都想到了,可你想过青珞没有?阿端不能受伤害,青珞就可以麽?”
林子骢面有愧色:“我也知道这样委屈了他,可是今天他肯出面回护阿端,想必他对阿端还有一份兄弟之情,相信他也不愿阿端受苦。这只是为防万一之法,我一定尽量保证他的安全。再说,我也不会亏待了他。”
说著,林子骢双手拍了两下。邢管家似乎早候在门外,听到声音,抱进一只雕花的黑漆箱子,放在桌上。
林子骢将箱子打开,顿时一室生光。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著十只金元宝,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成色十足。
“这里是黄金一百两,作为你的报酬。”
荆如风怒道:“不是什麽都可以用钱解决!”
林子骢微笑道:“如风,你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我也知道。还听听他怎麽说吧。”
青珞听他二人争论不休,忽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倘若我答应了,从此以後非但衣食无忧,又有金子可以拿。”
林子骢道:“不错。”
青珞又道:“而对於你林公子来说,有个挡箭牌,阿端又少了许多危险。就算我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不会有人在意……到底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好精。”
林子骢道:“放心,我娘也许有些霸道,但绝不是狠毒之人。”
“这麽说来,我更没有理由不答应了。毕竟,我是这麽爱钱的人。”说著,青珞笑了笑。
林子骢笑著看他,显得胸有成竹。
“可是,倘若我不答应呢?”
林子骢一呆。
青珞抬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惹人讨厌?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麽?有什麽可骄傲的?你口口声声说会照顾阿端,可是被你娘一吓唬就慌了阵脚,还要来求我这个你一向看不起的人。你能骄傲,是因为你有个好家世。一朝你手上没了银子,只怕还不如我呢!”
“你……”林子骢脸上变色,从小到大,每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指责他、辱骂他。
“青珞!”就连荆如风也觉得青珞的话说得过分了,他走上一步,生怕激怒了表兄,青洛会遭殃。
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之际,青珞忽然笑了。嘴角微微一弯,带些魅惑地笑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如此破口大骂吧?可是我呀,偏生是个为钱生,为钱死的人,哪敢得罪你呢?”青珞走过去,把那一箱金子抱在怀里,微笑道,“那麽咱们就说定了,林公子,你不会反悔吧?”
情势本来飞流直下,不想到了中途,青珞却来个著势力转。一时间,林子骢、荆如风都懵了。等林子骢明白自己被愚弄,青珞已然抱著那箱金子,飘然而去。
既然他已经答应下来,这时候万万不能撕破脸的,林子骢气得咬牙,也只能暗暗地把心头这把火忍下。
邢管家朝著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林子骢摆摆手,道:“邢管家,算了。如风……”
他回头想跟荆如风商量一些事情,荆如风听到他的声音,却倏然一惊,仿佛想起了什麽,说道:“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说吧。我还有急事!”说著,匆匆走了出去。
青珞从书房出来,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厢房,他在花园里的一条石板凳上坐了下来。夜风送来阵阵花香,他抬起头,一轮明月正高高的挂在头顶上。
明月照红尘,却永远不知人间疾苦。
他想起了“老爹”的话──人要多为自己想想。他虽然恨著“老爹”,却不得不承认,“老爹”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可他还是没办法放下阿端。以前他盼著阿端成器、盼著阿端出人头地,因为他清楚阿端跟他不一样。阿端有个清白的身世,他做不到的事,阿端可以。
现在即使阿端以男子之身侍人,成了别人的男宠,他还是希望阿端能够幸福。因为幸福这种东西,也是他得不到的。
这辈子唯一有过接近幸福的机会,是属於阿端的。
青珞忽然想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了。
每当他想哭的时候,就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眼眶中的泪水再吸回肚里。
“老爹”曾经说过:不能哭,哭了,别人就会认为你软弱,就会认为你好欺负,就会踩在你的头顶上!
所以他从不哭,至少不让人看到他哭。所以每当阿端哭的时候,他心里就一阵烦躁。
身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为什麽要答应他?我知道你不想的。”
青珞猛地回头,就看到荆如风正站在他的身後。一瞬间,他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怒意。他冷冷的别过脸去,道:“我为什麽不答应他?他这人虽讨厌,可是金子却不讨厌。为了金子,我也答应了。”
他打开箱子,拿出一锭金元宝:“我长这麽大,都没见过这麽大锭的金子。你看看,这成色可有多足?为了这些金子,要我去死也值了。”
他放下这锭,又拿起那锭,仿佛爱不释手。
荆如风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你别这样,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青珞哈哈一笑:“我为何要哭?天降横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哈哈。”
荆如风低声道:“我看见了,你拿走金子的时候,眼底里有泪光。其实,你是喜欢子骢的吧?”
青珞一愣,随即怒道:“你胡说什麽?我喜欢他?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不过是生得体面了些,又有些臭钱,便仿佛不可一世的模样。他真正又有什麽本事了?只有阿端那种傻子,才会被他骗得不知南北西东!我是谁?我见过的男人比阿端这一辈子见过的路人都多,我会被这种纨!弟子迷倒?”
他越说越怒,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个姓林的,他狗眼看人低!嫌我出身低微,说我贪钱,说我刻毒,一天到晚想著怎麽把我轰将出去!我会喜欢他?我、我又不是犯贱,为什麽要喜欢他!为什麽!为什麽!”
心中的委屈、愤恨、不平,潮水一般的涌将上来,无从发泄,青珞不断地踢打著身边一棵小树。似乎只有那拳上、脚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才能让他的心好受一点。
少年的背影纤细而脆弱,那树上隐约的点点血迹让荆如风的心跟著纠结起来,他走过去,从背後抱住青珞:“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才不要哭呢。”明明是这麽说的,可是眼泪却早已不听控制地流了下来,迷湿了双眼,青珞哭道,“我根本就不喜欢那姓林的,你听清了没有?”
“好,你不喜欢他,你谁也不喜欢。”荆如风轻声附和著,心里却有些酸楚: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的。
荆如风心想,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青珞对子骢的情意了。所以当林子骢提出要青珞作替身这个无礼的要求,最先喊出来的不是青珞,而是他。那一刻,对林子骢有怨,对青珞有怜,却不知原因。
直到现在,这个倔强的少年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只想保护他,抚平他的伤痛,荆如风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早就一点一点移向了青珞。
他轻声道:“别哭了,无论你想走想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到伤害。”
三十九
当荆如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动荡的心绪还是不能平静。他的手上仿佛还残留著青珞的泪痕,那泪水似乎尚未失去温度,灼得他手背上一阵阵的发痛。
他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即使受了委屈,即使泪流满面,嘴里却还是不肯服输、不肯道苦。可越是这样,却让旁观的人看得心都痛起来了。
很想帮他一把,想看他快活地笑,想知道当他开怀大笑的时候又是怎生的模样……
或许荆如风自己也未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思都围绕在青珞身上了。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很特别的声音,三长两短。
荆如风心中一凛,推门而出。
门外站著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向荆如风点头示意:“大人要见你。”简单交待完,转身前行。
荆如风也不多问,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後。
两人跳过院墙,沿著狭长的小路七拐八拐,最後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小木屋。这样的木屋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比比皆是,没有人会注意它的主人是什麽人。
早有一个中年人在里面等著,听到开门声,转回头来。
“宋大人。”
“荆少侠。”看到荆如风,这中年人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荆如风还不太习惯“少侠”这个称呼:“‘少侠’二字不敢当,大人还是叫我如风好了。”
中年人微笑道:“前些日子多亏你替我南下搜集证据,才能扳道魏晋奎这贪官,你这番义举,难道还称不上‘侠士’麽?”
荆如风脸上一红,道:“家师命我下山协助大人办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中年人叹道:“若不是有你相助,这证据还真难收集,那魏老贼对我的属下了如指掌,派他们任何一个前去,老贼都会早做防范。不过,你做事沈稳老练,第一次办案就能如此顺利,当真难得。”
荆如风不太习惯受人当面称赞,脸越发的红了,半晌憋出一句:“全仗差官兄弟们教导。”
“如风啊,这一次我还有一个棘手的任务交给你,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荆如风神色一凛:“大人尽管吩咐。”
“事情的原委,还要听我慢慢解释。”中年人自己在一张椅上坐下,也示意荆如风落座,“我朝的国库收入,大部分是来源於盐、茶、丝帛的税收。一般都是由商贾们在榷货务交了银钱,换来一张盐引或是茶引,再由商贾们到茶园去取茶。这些银钱,便充入国库。可是近几年来,这收入却大不如前,我们怀疑,是有人勾结盐查商人,私相授受。”
荆如风一呆:“那就是榷货务的榷官们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