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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鸨儿怎能甘休?”
青珞淡淡地道:“祸是我闯的,银子我是治病欠下的,我这个人虽然少情寡义,但还不至於让阿端替我收拾这个烂摊子。反正那时候孟家已经倒了,我也不怕露面。”
“可是你的腿……”
“不能跳舞了,我还能做别的。锦春园又不是歌舞坊。”青珞苦笑了一下,“反正这身子已经脏了,再怎麽清高都没有用。”
林子骢听他淡淡道来,平静的语音之下掩藏却是声声血泪,竟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半晌,才道:“其实你宁愿阿端从没去求过老爹,自己就那麽死了吧?”
青珞怔了怔,笑道:“这话真不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偏过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这个最看不起自己的人此时却说出一句最了解自己的话,简直如幻境一般不可思议。
他在哭!林子骢很奇怪自己竟然知道这一点。一天之中,他知道了青珞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看到了他的善良,看到了他的刚强,也看到了他的脆弱。这短短的一天,竟比他以往的半年多对青珞的了解还要深。
看到青珞背对著他无声的饮泣,他心里竟然也跟著一阵难过。
青珞何曾不愿有气节的死去?他为了这份骨气被打断了腿,弄得一身残破不堪,他又怎会再吝惜这一条命?可是为了阿端,他却又强迫自己活下来,辗转风尘,一次一次任自己的尊严被踩在脚下!
有什麽资格责怪青珞对阿端不好?有什麽资格嫌弃青珞的出身?
没有青珞,自己还能看到现在的阿端麽?林子骢忽然不敢去想。
半晌,林子骢道:“多谢你,为了阿端。”
青珞愣了一下,许久,道:“谁要你来谢,我是阿端的哥哥呀。”
林子骢自己也觉得话说得不妥,脸上一红。说也奇怪,他是个生意人,头脑冷静,很少感情用事,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冲动,忍不住就想为青珞做些什麽,哪怕牺牲了性命也甘愿。
於是他大声道:“你放心,只要咱们能活著从这里出去,我一定向官府秉明实情,为如风脱罪。”
青珞原本暗淡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真的?”
林子骢苦笑道:“我不顾手足之情陷害如风,本是出於梁大人的授意。如今他连我都要杀,我还能为他卖命麽?”
“如风有救了!”青珞欢喜地想跳起来,这一动,才想起手脚都被绑著,不禁泄了气。“可是咱们现在这样,怎麽有机会出去喊冤?”
林子骢安慰道:“你莫急,总会有办法的。”
青珞喃喃地道:“可是我等不及了。”
他突然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呢!”
“叫什麽叫?”房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孟云龙,想来是在青珞这里碰了一个大钉子,再也不愿进来见他。
青珞道:“馒头都凉了,我不吃。我要吃红烧狮子头,你快去弄来!”
那人显然没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人质,叉腰道:“你当这是自己家麽?有吃的就不错了。这些凉馒头,你爱吃不吃!”
青珞怒道:“饿死了我怎麽办?你不想要账本了?”
那人好笑道:“别拿这个来吓唬我,饿几顿又死不了。”
“你……”青珞似乎怒极,狠狠一脚踹向那碟子。“啪”的一声,那碟子飞了起来,撞到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你发什麽少爷脾气?弄得一团糟,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那人狠狠踹了青珞一脚,出门去找打扫的用具去了。
这只碗裂成了多少碎片,那人数不清,也没心思去数。所以直到他骂骂咧咧地把碎片收拾干净,也没有发现,还有一块最大的碎片,正藏在青珞的手中。
“来人呢,快来人呢!”
“又怎麽了?”房门再次打开,依旧是刚才那人。他才被青珞耍弄一番,看得出这回进来是心不甘情不愿。
青珞脸色惨白,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我突然间肚子疼,好……好难过。”
林子骢也插口道:“他疼了好半天,怕不是要出事吧?”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理,叫道:“孟老大,你来看一看。”
孟云龙不耐烦地道:“又怎麽了?”
他见青珞模样,皱眉道:“你在玩什麽花样?”
青珞偷偷将舌尖咬破,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抖声道:“我……我真的很难受。”
这他一吐血,孟云龙也吓坏了,心想这人可是是个重要的筹码,他若死了,梁大人那里不好交代。於是凑到跟前,去探青珞的额头。
他的手还未碰触到青珞,却早有一只手从背後勒过来,将一枚碎瓷片抵在他的喉间。林子骢沈声道:“动一动就让你横尸当场。”
当几名蒙面汉子被同伴的叫声引进屋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被绳索绑得牢牢的两人,竟已挣脱了束缚站了起来。而他们的老大却被人挟持著,动弹不得。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自然不是出於这些亡命之徒对生命的珍重,而是对孟云龙长期以来的敬畏。
林子骢挟持著孟云龙,青珞紧紧跟在他身後,後面又跟了好几名蒙面汉子。就这样对峙著,慢慢出了里间,出了外堂,一直来到院子里,出了栅栏门。
林子骢举起一掌狠狠击在孟云龙颈间,将他击昏过去。
青珞看著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真的很想扑上去一刀结果他的性命,但是林子骢一句提醒了他:“别节外生枝,只要咱们逃出去,就有报仇的机会。”
青珞咬牙道:“好,走!”
两个人一齐往山下奔去。那些蒙面劫匪也顾不得孟云龙,跟著追了下去。
跑著跑著,青珞的右脚渐渐沈重,他知道,旧日的腿伤又开始作祟了,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林子骢扶助他的肩膀:“再忍忍,等到了山下,见著人烟,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话间,身後的叫喊吆喝声仿佛又拉进了一些。青珞见林子骢牢牢抓住自己不肯放手,心知再这样下去,两人都要被自己拖累,一个也逃不掉。
他喘著气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愿意证明……证明如风是无辜的?”
林子骢道:“是。”
“那好。”青珞道,“你赶快逃,我去引开他们!”
林子骢愕然:“什麽?”脚步也不由放慢了。
青珞揪住他的衣领:“你记著,倘若你说话不算数,我做了鬼也要来找你算账!”说罢,把林子骢往一旁的树窠里一推。
就这麽停得一停,後面的追兵已然追了上来:“在那里呢,别跑!”
青珞似乎吃了一惊,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不走山路,反而往树丛里钻。
“他躲进树丛了!”
“别让他跑了!”
蒙面人们争先恐後追赶著青珞,也跟著钻进树丛里。他们只当林子骢已经先进去了,丝毫没有怀疑。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被树丛遮住,消失不见,林子骢这才从树窠里爬出来。他此时的心里如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可以完全不在乎生死!
世上竟有这样的情意,为了爱人甘愿牺牲自己!
为什麽得到这份感情的人不是他呢?林子骢懊恼地想。纵然拥有万贯家财,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真心相伴的人,这一生也何尝不是白活了一回?
想到此处,不由得万念俱灰。
罢,罢,罢!就成全了青珞这份情意吧。
一路下山,直奔大理寺而去。
青珞的右脚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幸好这树丛里到处都是坎坷怪石,影响了追兵的速度。尽管如此,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依稀记得上次遇到贼寇的时候,前来营救自己的是如风,现在如风还关在大牢里,还有谁来救自己呢?
如风,你知道我多想见你吗?我真的好害怕,这一次再也见不著你!
我很後悔,为何你向我示好,我却故意推搪。我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真的很怕,怕这份情爱不能长久!
我发誓,倘若我还能活著见你,我一定会你说出自己的心意,只要……你不嫌弃我!
脚下似乎一绊,青珞摔倒在地。身後传来欢呼声:“有了,他在这里!”
眼看著追兵一步步逼近,青珞想站起来,两条腿却像是被人施了咒,怎麽也不听使唤。
“哈哈,看你还往哪儿跑!哎呦!”
走在最先那人忽然惊叫一声,向後一跃。“啪啪”两声,两支竹箭不知从哪里射了过来,正钉在他先前落脚的地方。
那人又惊又怒,喝道:“什麽人?有种的就给你爷爷我现身!”
青珞举头张望,只见四面树影重重,看不清射箭的人埋伏在哪里。
“有种暗箭伤人,没胆出来麽?真他娘是个龟孙子!”
这一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话音还没落,破空声纷纷响起,无数支竹箭从四面八方一起他们这里飞来。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在聚方山作案,跟这里的主人打好招呼了麽?”
“天啊,是聚方山的贼寇!”
蒙面人一来被竹箭吓破了胆,二来聚方山的名头十分响亮,他们可不敢招惹,於是乎一个个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至於青珞要怎麽样,早就顾不得了。
青珞自然也听说过聚方山的名头,记得当年林夫人还命人假扮过聚方山的贼匪。可是他们为何要救自己,难不成这回也是别人假冒的?“多谢出手相救,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过了一会儿没人理睬,他忍不住又问:“请问英雄高姓大名?我日後好来报答。”
就听林子里一个声音道:“你这人好生罗嗦,既然已经脱险,快快走吧,否则对你不客气!”
那声音很不自然,像是有人压低了嗓子说话,可是青珞听起来,却觉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见到左边的树丛微微晃动了一下,连忙冲过去将树枝拨开,只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将一人抱起,迅速的远方飞掠而去。
离开的那一瞬间,那被抱起的人侧过脸来,青珞不禁全身一震,叫道:“锦心,锦心!”
可是那两人早已去的远了。
林子骢在城门口遇到巡街的官差,将被掳一事如实道来,官兵立刻围山。孟云龙拒捕被杀,其实一干人犯全部落网,为控告梁醒三又添了几个人证。
韩相国亲自坐堂,主审荆如风叛国通敌一案。因为证据被全部推翻,荆如风无罪释放。
而林子骢的证词又牵扯出一宗官商勾结的贪污大案来,於是韩相国向朝廷奏表,要求主审这案中案。
有韩相国坐镇,梁醒三虽然在朝廷还有靠山,却人人为了自保,谁也不敢在背後耍什麽花招,更别说出面干涉了。
人证、物证俱全,梁醒三伏法。朝廷为了杀灭这股贪风,一律重判,所有涉案的官员,重则问斩,轻则流放。
林子骢一介草民,勾结官府,按律当诛。念在出首有功,又有按察司大力护航,死罪可免,家产抄没,流放岭南。
钦念林夫人年事已高,不忍其客死异乡,恩准留在京师。
结案之日,荆如风也向按察司宋大人请辞,从此不再过问朝廷中事。
这一天,林子骢踏上流放岭南的征路,林夫人和荆如风在城门外十里长亭给他饯行。
荆如风问道:“子骢,你可怪我?”
林子骢苦笑著摇头:“是我自己做错了,还能怪谁?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险些害你性命,你不要怪我才是。你就在京城,好好照顾我娘。”
荆如风道:“你放心,姨母就与我的娘亲一般。”
林夫人垂泪道:“子骢,到了岭南,好好做人,再不要做那旁门左道的事了。”
林子骢含泪点头。
那一边青珞问阿端:“你真的要跟那姓林的到岭南受苦?”
阿端看了一眼林子骢,点点头:“我当初跟子骢立下同心之盟,无论是福是祸,我总跟著他便是。”
“你想好了,你们现在无钱无势,到了岭南,可还要吃很多苦头呢。”
阿端淡淡一笑:“哥,我听了你跟荆大哥的事,心里很受触动。你为了荆大哥,连性命也不顾。我才明白,原来幸福这东西,不是自己跑来的,要去用心去经营才对。我想过了,我终究是舍不得和子骢这份情意,既然如此,我愿意和他重新开始,吃苦头也不怕,只希望有一天,能像你和荆大哥一样,心心相印,再无芥蒂。”
青珞看著自己的弟弟,这一次变故,真的让阿端长大了。他掏出一个包裹:“这个给你。”
阿端打开包裹,只见那里面赫然是几个金元宝,惊道:“这……这怎麽行?”
青珞向林子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笑道:“没关系,反正我这也是从哪里来,再送回哪儿去。”那初林子骢给他的那些金子,买下店铺的时候曾用去不少,青珞也没有打算还给林子骢。只是他心疼兄弟,怕他路途窘困,便把剩下的金子拿了出来。
阿端却不知道这金子的故事,奇道:“怎麽回事?”
林子骢尴尬的笑了。
他偷偷地将荆如风拉到一边,道:“如风,你要好好照顾青珞。”
荆如风一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奇怪。
林子骢叹道:“我和阿端都亏欠了青珞许多,这一辈子只怕都没有机会偿还了。你是我表弟,我只好把这心愿嘱托给你。他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
马蹄款款,纵有千般不舍,最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