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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珞没有诗人伤春悲秋的细腻情怀,可是触动了心事,也是怅惘无限。
他把一片花瓣拿在手里,慢慢转动,哪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邪风,轻轻一吹,花瓣就被风带跑,飘落在泥水洼里。
他不觉紧了紧衣裳。
春寒,犹胜残冬。
“青珞,正好,我正要找你。”
怅然若失地回到锦春园,迎面正遇到满脸笑容的“老爹”。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以这麽多年的了解,老爹这麽笑的时候定然没安好心。青珞暗中皱眉,却还是打起精神,叫了声“老爹”。
“林公子呢?你怎麽没陪他?”
“他有应酬。”
“原来如此。”“老爹”点头笑道,“那正好,我正找你有事,到我屋里来。”
青珞心里一跳,上次老爹找他,就是为了把阿端许给曹员外的事,难道那老东西还不死心?
“老爹”的房间可比青珞的住处强了不知多少倍,就连头等客房也有所不如。青珞也不客气,进门先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坐下,脱了鞋,轻轻揉按走得酸痛的右腿。
“怎麽,腿痛?啊,我忘了这两天是阴天,你的腿受过伤,一定会酸痛。”
青珞轻轻一笑:“难为老爹还记得我的事。”
“怎麽不记得?”“老爹”作势叹了口气,拉张椅子坐下,道,“我辛辛苦苦栽培了你四年,给你请了最好的舞蹈师傅。结果呢,这一双能掌上作舞的腿,就生生让人打残了。倘若你当初……”
青珞脸显愠色:“这陈年旧事,老爹还提它做什麽?”
“老爹”见了他恼了,也知道他的脾气,生怕事情还没说先弄僵了局面,忙道:“好好好,过去的事不说了。青珞,我这次找你来,是要给你一场天大的富贵呢。”
“老爹说笑了,我是天生的穷命,哪有什麽富贵?”嘴里打著马虎眼,青珞心里却暗暗叫糟。听这开场,必是阿端的事无疑,上一回被他来了个先斩後奏,这一回可再难善了。
果然只听“老爹”说道:“还不是曹员外要纳男妾的事。回你把阿端送走,我还道你们兄弟没福,著实替你惋惜。这下好了,阿端又回来了,我问了问曹员外,他可还在等著阿端呢。”
青珞心里暗骂:你哪是替我们惋惜,分明是替即将到手的银子惋惜!那曹员外今年六十多,不知还能活个几年,阿端若去了那里,早晚被人活剥了。也不知你收了多少银子,做龟公做得这般上瘾!
“曹员外虽然有这份心,就怕阿端不愿意。”
“哎,你从十二岁起养他到这麽大,阿端平日是最听你的话,你说一句,他自然会听。”
“话是这麽说,可这毕竟是终身大事,就怕他死了心不愿意……”
“老爹”沈下脸来,道:“青珞,你是打定主意搪塞我了,是不是?”
谁都知道,“老爹”这般模样就是发怒的前兆,一般小官早就怕两腿发软了。可是这青珞,生就一副滚刀肉的材料,凤眼一挑:“怎麽著?老爹还要打我不成?正好,好几年没挨过鞭子了,还真想念得紧。”
青珞号称是这条巷子里头号的泼货,若真撒起泼来,连“老爹”也要头痛三分。他只因许久不跟青珞冲突,一时忘了,这才拿出平日对付寻常小官的嘴脸。青珞一硬,他又软了。
悻悻地道:“我不妨告诉你,曹员外已经发话了,他是要定了阿端,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哼哼,你也就是跟我这里撒撒泼,耍耍狠,真正敌得过曹家那班如虎如狼的丁壮麽?阿端若是堂堂正正进了曹家,还有一席之地,若是被抢进去,糟踏够了再扔出来,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青珞怒道:“这曹家的人不讲王法麽?”
“王法?王法是给你我准备的,不是给财大气粗的曹家!”“老爹”冷笑著,指著青珞的腿,“当初孟小侯爷打断你的腿的时候,王法在哪里?多亏我念在这些年的情分,瞒了别人收留了你,偷偷给你治伤。若不是他家得罪了太师,你还能出来接客麽?这条生路早断了。”
青珞被说中了痛楚,默然不语,抚著右腿,怔怔地出神。
“老爹”见他似有所动,放柔了声音,劝道:“这人不能和命争,你吃了这麽多苦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初你若不是自命清高,乖乖依了孟小侯爷,早就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老爹苦口婆心的劝你,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结果怎麽样?你刺伤了小侯爷,这一口恶气是出了,可你付出了多少代价?腿伤了,再不能跳舞;人也被糟蹋了,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接客赚钱,被人睡,被人压?”
他喘了口气,又道:“你再看看阿端,人又软弱,又没本事,离开了你,他能自己养活自己麽?曹员外再不好,好歹是个依靠。只要哄好了这老头,随便从他身上扣下块肉来都够你们兄弟花上一世,还求什麽?如今阿端就是当年的你,只有这一条能走,非走不可!”说著,他在青珞的肩头重重一拍。
青珞被他拍得一震,仿佛回过神来,全身打了个寒噤。
“怎麽,想明白了麽?”
青珞抬头看看“老爹”,心里已然雪亮,倘若自己再不松口,只怕就难从这屋子顺利走出去。唯今之计,只有先虚以委蛇,弄清对方的打算,再想办法应对。於是点头道:“好吧,全凭老爹做主。”
小九觉得自己这阵子一定是冒犯了哪路瘟神,不然为什麽这阵子进赌场,十赌九输呢?先前赢来的银子早就输光了,连带白老爹给他攒下娶媳妇的那些钱,也都被他偷来输个干净。
他越输越火,越输越不甘心,他就不信,他小九就没有转运的时候!
可是没有了赌本,怎麽去“转运”呢?
路过“老爹”的小阁楼的时候,小九忽然想起“老爹”的屋子有不少古董,听自己的爹说,那每一件都值百来银子,若是拿了一件去卖……
他悄悄摸上阁楼,本以为这时候“老爹”一定在前面招呼客人,谁成想,一上去就听见了说话声。
他吓了一跳,正想离开,一句破碎的话却不期然飘进耳里,别的没听清,只清清楚楚地听见“阿端”两个字。他心里一凛,连忙把耳朵伏在门边。
只听“老爹”的声音道:“我跟曹员外是这麽定下的,明天一早就大花轿子来迎阿端,不管他愿不愿意,一头按进轿子就算完事。”
接著是青珞的声音:“老爹都计划好了,还找我做什麽?”
老爹笑道:“不是怕你到时候撒泼,惹了麻烦麽?你今晚只管看住了阿端,别让他跑了。明天也留神,小心他寻死。等到了曹府,他若还想不开,还指望你劝他呢。曹员外说了,这事成了,决不会亏待了你我。”
小九听得背上直起了一阵冷汗:“他们要合夥卖了阿端呢!这个没良心的青珞,怪不得上次阿端丢了他那麽著急,这是怕断了他的财路!还真以为他有什麽兄弟之情!”
他一向视阿端为自己的兄弟,听了这个消息,哪敢再耽搁?悄声下了楼,一路风的发足狂奔,直往後院来。
到了阿端的住处,等不及开门就冲将进去,只见阿端正在做活计,小九急得一把他手中正在缝的袜子扔掉,叫道:“你还在这里不慌不忙,你哥哥、你哥哥他就要把你卖了!”
十八
阿端眨眨眼睛,尚听不明白他的话,怔怔地问道:“小九哥,你在说什麽?”
“我刚才听见你哥哥跟老爹说,要把你卖给曹员外做小,明天一早大红轿子抬进门来,你依也好,不依也好,只管压上轿子走人!”
阿端听到“曹员外”,心里先自慌了,但他还是不肯相信,抖声道:“小、小九哥,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哥哥、我哥哥不会答应的!”
小九见他执迷不悟,只恨得跺脚:“你哥哥爱财如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曹员外大把银子送上来,他能不动心麽?”
“可是……可是……以前无论别人怎麽说,他都不会让那些人碰我……”
“那是他没遇到好价钱!”小九气得大吼起来,“阿端,你认识我小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平时虽然爱扯个小谎,可是从来没有骗过你,是不是?我把你当亲弟弟般疼爱,这种事情若非我亲耳听到,千真万确,难道还能骗你不成?你就信了我吧!”
“可是,我……”阿端心里也笃信小九不会出言相欺,可是这些年来他们兄弟相依为命,青珞是他唯一的依靠,猛然间这个依靠突然崩倒,说什麽也不愿相信。
他此刻心乱如麻,越想越是难过害怕,眼圈儿一红,泪珠簌簌的往下落。他呜咽著道:“我去问问我哥哥!”
“回来!”小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傻东西,你这个时候去问,岂不是自投罗网?他们正怕你听到消息跑了,刚好将你抓住绑起来,赶明一早儿往花轿上一送!到时候,你想後悔都来不及!”
阿端经他一点醒,全身一凛,握住他的手:“小九哥,你帮帮我,我到底该怎麽做?那曹员外……我是绝对不依的!他当真要相逼,我,我宁愿去死!”先前“老爹”跟他说起曹员外的事,他就不肯答应。如今他心有所属,自然更加不会顺从。
“别怕,有小九哥呢。你先静下来,让我想想。”小九一面安慰阿端,一面转动心思,忽然一拍大腿,“有了!咱们怎麽把林公子给忘了?曹家财大势大,可是我看那林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实在不行,你就跟他奔京城去,我看他曹家还能跑到京城去要人!”
阿端听他说起林子骢,就好似黑夜之中看到一丝亮光,擦干了眼泪:“好,我这就去找他。”
“我看他今早出去了,现在也不知回来没有。不如这样,我去拖住你哥哥,你就暖音阁等他。记住,千万别让人看见你!”
阿端点点头:“我醒得。”
他心里害怕,也不敢耽搁,一路往前院来。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湖蓝色身影,正是自己兄长,连忙往树丛中一闪,躲了开去。
青珞神色焦急,脚步也快得很,一眨眼就过去了。阿端望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又要流下来。这时候真想追上去问问他,是不是当真不顾兄弟之情,要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可是想到小九的话,哪里敢迈出半步?
──如果,他真的迈出这一步,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青珞正风急火燎地往住处赶,远远的只见小九迎了上来。他心里急得要死,雅不愿跟这小泼皮多作纠缠,可又怕引起对方的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於是放慢了脚步,拿出平时的姿态:“你这小泼猴,又来找阿端是不是?上回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敢来?”
哪知小九比他还急:“青珞哥哥,大事不好了。阿端、阿端……”
听到“阿端”两字,青珞心里就“咯!”一下,变了脸色:“阿端怎麽了?”
小九咽了口唾沫,道:“刚刚我一来,就看见锦心带了老黑、阿旺,把阿端抓走了。”
知道不是“老爹”派来的人,青珞先松了口气,问道:“那锦心凭什麽抓阿端?”
“听他说,是他屋里丢了宝贝,查来查去,也不知怎麽就认定是阿端偷的,要把阿端抓去拷打审问呢。”
“放他娘的臭屁!阿端向来老实胆小,怎会去偷他家的东西?再说,他那穷酸样子,能有什麽好宝贝值得偷?”果不其然,青珞不听还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小九还在一旁煽风:“谁说不是?依我看,他是看青珞哥哥你这几天咸鱼翻身,压过了他的风头,心里吃醋。他奈何不了青珞哥哥你,就拿阿端出气。”
青珞想起锦心确实是这样的人,越发信了,又急又恨,瞪眼道:“你怎麽不拦著些?”
小九苦了脸:“那老黑和阿旺都是院子里的硬手,我这身板儿,哪里拦得住?”
“他们往哪儿去了?”
“好像是柴房。”
两人急急忙忙往柴房赶,青珞走在前面,当先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喝道:“锦心,识相的你快把阿端给我交出来!”
定睛一瞧,柴房里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青珞心中疑惑,正想回头问问小九,忽然背上被人推了一把,踉跄著几步跌入柴房。紧接著,身後一声大响,却是柴房的门被关上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扑过去推门,可哪里推得开?他急得跺脚:“小九,你做什麽?我没工夫跟你玩,快放我出去!要不然,我告诉白大爹,让他扒了你的皮!”
小九把门闩扣好,心想放你出去阿端可就要倒霉了,於是笑道:“这麽一说更不能放你出来了,我真怕我爹扒我的皮!可巧儿这柴房地方僻静,不会有人打扰,青珞哥哥,你就好好在这里歇一晚上吧。”
在这里耽搁上一晚,阿端早被人抬走了。青珞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放低身段,软语央求:“好小九,我不告诉你爹就是,你先把门打开放我出去。你要什麽,我都给你。”
小九嘻嘻一笑,心想你只管说破了大天儿,我就是不开门,一转身,竟是自顾自的走了。
青珞听不见回声,又道:“你听我说,我现下有件大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