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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基凤的表情突然呆滞了,他怔怔地张着嘴,像掉了魂魄似地看着徐刑警。
“我已经找过金玉子小姐,估计她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证人。你干吗要隐瞒这个事实呢?”
崔基凤本来呆滞的表情松弛下来了,两只眼睛里闪出困惑的目光。
“这种事怎么能由我自己来说呢?”他好像自己也有点寒心似地说。
“关系到生死的问题也不能说?”
“不能说。”
“为什么?”
“难为情……因为这是丢人的事。”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加了一句:“我都不愿意想。”
“是事实吗?”
“是事实。”崔基凤乖乖地承认。
“你干吗要做这种事?干吗要做按照常规怎么也无法理解的事?”
“嗯,你说得对。按常规怎么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你杀了孙君和吴妙花以后到龙宫去过吗?在龙宫喝过酒,又带了舞女到旅馆去过吗?就像杀人犯作最后挣扎似的。不过,就算是挣扎,你也挺肮脏。”
徐刑警尖锐地指责对方。崔基凤感到心里就像锥子刺的一样疼。疼得有点憋气。
“你的不在犯罪现场不成立,我曾经对此寄以希望……结果反而更加失望!”
徐刑警继续尖刻地刺他,有点冷酷。
“不在犯罪现场,随便怎么都行!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没有必要硬要强调不在犯罪现场。因为我没有杀死孙君和吴妙花。”
“那么,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如果是正常的,那是无法想象的。”
“是呀!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事……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是碰见了鬼!”崔基凤失魂落魄地嘀咕道。
“别发呆,谈谈吧!自以为自己有最大诚意的人为什么会干这种事呢,我们非常关心这一点。”
河班长说罢,把香烟叼在嘴里,在崔基凤的周围转来转去。有好一阵,室内充满了难以忍耐的沉默气氛。
崔基凤其实是很难堪的。他本想把这件事作为永久的秘密放在心里,自己死的时候一块儿带走。然而,现在露了底,这该怎么办是好呢?妙花究竟在哪儿?她究竟怎么样了?
“说来真是话长,还是从发现吴妙花和孙君关系的来龙去脉谈起吧。圣诞节前夜,也就是结婚前两天。那天晚上我在家。深夜有个女人打了个电话给我,她说吴妙花和一个男人现在一块儿住进了W饭店,叫我去看看。还告诉我房间号是一○一九。她没有说自己是什么人,就把电话挂断了。好像是见了鬼!我又不能装不知道,就去了。我要了一个房间,尔后到十楼去。瞒着人走到一九号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有男人和女人的笑声。女人的笑声好像是妙花的声音。”
崔基凤嗓子发干,难以接着说下去。徐刑警跑出去拿了一只水壶来,在杯子里倒满了热茶递给崔基凤。崔基凤喝过茶,看了看窗外,又开口说道:
“妙花的汽车也在饭店停车场里。车棚上积着厚厚一层雪。我通宵坐在窗口看着吴妙花的车子。这一夜真是印象深刻,绝对忘记不了。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觉得自己太不中用,大悲惨了。”
“为什么不冲进房里去?进去可以把他们宰了……”河班长好像忍无可忍地说。
崔基凤摇摇头:
“哪能这么干呢?两个人正在房里作爱,怎么能进去呢?这种事我怎么也干不了!”
“你是个绅士!”
“倒也不是绅士派头……反正这种事我干不了。”
“你住在几号房间?”
“五一二号。
崔基凤又喝了一口茶。
“然而,我又没有回家,通宵坐在窗口看着妙花的车子。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早上,终于看见妙花从饭店出来,朝停车场走去,后面跟着一个小不点儿小伙子。他们一起乘车走了。我喊了一辆出租汽车去追他们。小伙子半路上下了车,吴妙花则照旧开着车子走了。我下车跟踪那个小伙子,连他家都了解到了。第二天我和吴妙花举行了婚礼。”
刑警们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崔基凤的行为。结婚理应作罢,可他偏偏结了婚!
“你对吴妙花一句没有提就结婚了?大概不是这样吧?”
“一句没有提。我装作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和她结了婚。”
“什么事情也没有?”
“什么事情也没有。然而在礼堂里又看见了那个小伙子,我以为他是来祝贺我们婚礼的,觉得挺有趣。”
“停一停。你看到对方这么无礼,还愿意跟那女的结婚?”
“是愿意结婚。晓得了这件事,更加想把妙花变成我的妻子。真是奇怪。我既不恨她,又不嫌她,反而更加想保护她。”
“你跟一般人是不大同。做的事不是超越常规,就是不合规矩。”
“我不这样看。”
“是吗?接下去说吧!”
河班长又开始在崔基凤周围转圈子。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们去雪岳山旅行,住在H饭店。想不到在那里又看见了孙昌诗。那时,我当然还装不知道……不过,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既恼火又难堪。带着这种情绪跟新娘作爱,自然就没能如愿。孙昌诗的脸老在我的眼前晃动……所以我们的作爱最后又失败了。这样我更加受不了,就从房里跑出来,到龙宫去喝酒。”
“那时几点钟?”
“大概是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能够再说得准确一点吗?”
“准确的时间弄不清楚。因为我没有特地去记时间。”
“这时间对你来说很重要。不过,你要是实在记不起来也没办法。来,接下去说!”徐刑警失望地说。
“从龙宫出来,到前面的P旅馆去。我先走,金玉子随后才来。那天晚上我烂醉如泥。情绪也不好,所以喝得很多。可笑……在那儿我和金玉子发生了关系,这是事实。真是莫名其妙!和新娘子干不起来,跟金玉子倒干起来了。第二天早上我起身的时候,玉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尿撒在床上也不知道。”
“撒尿了?”河班长停住脚步,大声问。
“对。”
“谁?”
“玉子撒尿。我是独自离开旅馆到饭店去的。我们住的房间关着,怎么揿铃门也不开。我以为妙花在屋里不给我开门,就到咖啡厅去打内线电话。但她不接。我想她会不会有什么事,便到服务台去看了一下,房门钥匙在那儿。男服务员不知道吴妙花是什么时候交出钥匙出去的。我打开门进去一看,吴妙花不在,孙君的尸体却在浴室里。”
他都坦白了,好像挺痛快,两只手直搓。
“你记得当时拿钥匙给你的男服务员的长相吗叩
“看见大概知道。”
沉默了好半天。刑警们不知道应该相信崔基凤的话相信到什么程度。如果他的话是事实,侦破得再从头开始。一切都回到原来的地方。
然而,崔基凤的话很有说服力,听下来,他在新婚第一夜干这种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你在二十六日晚的行踪是能够拯救你的佐证,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也就是说,孙君遇害的时候,你不是在龙宫,就是在P旅馆。现已判定孙君的被害时间是二十六日晚十时到二十七日凌晨二时。问题在十时。如果孙君是在十时死的,就可以得出结论:你可能是杀了孙君再到龙宫去的。因为你说你是在十点和十一点之间去龙宫的。从这一点来看,你的不在犯罪现场有漏洞。是个非填不可的漏洞。为什么翻来覆去都是十点钟!如果你说你是在十点钟之前去龙宫的,并且能够加以证明的话,你的不在犯罪现场就有说服力。”
崔基凤摇摇头,好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十点钟以前没有到龙宫去。我们九点钟听新闻,然后洗澡,并且想做爱。新闻估计是三十分钟左右。两个人洗澡要时间,还有洗过澡以后的行动……最后算得出是十点钟过了才到龙宫去。十点以前,时间不对。”
“你怎么尽拣不利于你的话说!”
“我只不过是按事实说罢了。”
河班长和徐刑警带崔基凤到P旅馆去。崔基凤认得出服务员,可服务员认不出崔基凤。
翻开住宿登记簿,有崔基凤的名字。住宿时间是二十七日凌晨一时。登记簿上白纸黑字记得明白,字迹龙飞凤舞,好像是喝得大醉以后写的。崔基凤完全记不得登记过。但那分明是自己的笔迹。好像是烂醉如泥、稀里糊涂写下的。
“你想不起来吗,这位客人就像这上面记载的那样,是二十七号凌晨来住宿的,带着龙宫的舞女?”
“唔,这儿写了,肯定来过!”服务员上上下下打量着用手铐连着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崔基凤,不高兴地回答。
崔基凤的右手和徐刑警的左手用手铐连结着。这样连结着的两个人不知怎的显得很亲密,甚至很相像。
“他说那天把尿撒在褥子上了……这还不记得?”
听见这话,服务员的眼睛才闪闪发亮。
“啊,现在我记起来了。客人把尿撒在褥子上,我们是头一次碰到。尿撒得很多,褥子全湿了,干杂活的大嫂把它拆下来洗,哭笑不得!他就是当时撒了尿逃走的客人,我可记起来了!”
服务员厌恶地白了崔基凤一眼。
他们离开旅馆到饭店去。走到服务合跟前,崔基凤用手指头指着一个服务员:
“那天就是他把钥匙拿给我的。”
被指的服务员不知道他说什么,眼睛直翻。刑警一追问,他也许是记不起来,一个劲地磨蹭。这次崔基凤又说了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我说有没有六一五号房间的钥匙,请给我一下,你问我是那房间的客人吗?我说,有个同伴,大概是在我出去的时候外出了,你就说把居民证给你看看,我就给你看了。你确认住宿登记簿上的内容和居民证上的内容相一致以后,才把钥匙交给我,你说由于经常发生盗窃事件,所以才盘问,还向我道歉,不是吗?我可记得清楚。”
“哦,我记起来了。对,对,是这样。现在记起来了。唔,是我把钥匙交给你的。”服务员快活地回答。
回到警察局,吴妙花的父母和汉城组的刑警一块儿坐着,他们一看见崔基凤,便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另一边,孙昌诗的父母也在。
“你还我女儿!”
“你还我儿子的命!”
他们像马蜂一样猛扑过来,揪打崔基凤。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稍微过一点,汉城Y警察局刑警课长打了个电话给河甲石班长:
“怎么样?送来了吗?”河班长着急地问。
“这件事吗?稍微有点困难。”
“这是什么话叩
“那姑娘好像失踪了。不在家里,也没到店里上班。可又没搬家,行李依旧在房里。打听了一下,没有人晓得她的行踪。”
“是吗?”
金玉子失踪估计是一月三号晚上前后。据说那天晚上金玉子到舞厅陪客人,清晨一时左右回家。但那天金玉子没有回去。
“好像是从舞厅出去以后失踪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是不是跟最后一个客人走的?是不是到什么地方去旅行了?只要给钱,她哪儿都会跟去……”
“没有跟客人走,是一个人走的。得稍微等一等。不过……好像是失踪了。”
“我现在正要派人去,请多帮忙。”
“那还用说!”
河班长挂断电话,看了看徐刑警。
“金玉子看来总归是失踪了,怎么办?”
他把通话内容告诉了徐刑警。徐刑警默默地听着,表情呆滞。
“三日晚上……那是跟我碰头的那一天晚上。我九点钟光景出来的。”
“得再到汉城去一趟。”
“对,去一趟。”
徐刑警斩钉截铁地说。一天不休息,接连不断地跑汉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既然干的是这个行当,就不能计较时间和场所。问题是要找到金玉子。如果她真的失踪了,那可是一件大事。
天气虽冷,但很晴朗。徐刑警乘上十一点三十分出发的高速公共汽车。由于山上积着雪,阳光反射过来,车窗外面的景色令人眼睛发花。
他把椅子朝后扳扳,闭上眼睛想睡一觉,但半天也没有睡着。不仅没有入睡,而且老是想到金玉子,以致头脑发晕。然而,这种想法老是朝不吉利的一侧倾斜。不会的,这种女人一两天不在家不是很普通的事吗?不,总有点儿不寻常。如果弄清楚了她的失踪是事实,那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她的失踪是由于外部的压力,那和这个案件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是不是意味着迄今为止一直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