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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春梅见到他出现在门口,连忙福下身。
“给我也打盆水。”受她影响,现在他也爱干净了。
底下的人,自动自觉都退出去。
李敏卷起袖管,清洗双手,在徐氏药堂出来的急,手指上沾上的一些药灰都没有擦干净。
朱隶可以闻到她身上带的股清香,一直想问了:“你这身上抹了什么药?”
“药?”李敏感觉好笑,“哪有什么药?”
“今儿去了提督府。”朱隶拂起袍子,在她身旁坐下,说,“那里的三姨娘你见过。她说你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药香,很好闻,让提督让我回来问问你。因为她本想到徐氏药堂买,但不知道是什么药。”
李敏大体上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笑道:“不是药,不过是牛奶。”
“牛奶?”
护国公府比其他人家好在,养的牛羊众多,不缺羊奶牛奶。牛奶是很好的护肤品,而且平常人每天一杯牛奶有益健康。
朱隶抓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
不知道他闻到些什么,只感觉到他那牙齿都快啃到自己手背上。李敏略羞,斥道:“大白天的,没点灯呢,小心婆婆两只眼睛看见。”
终于说起他妈了。朱隶那双深深的墨瞳抬起来看着她。
李敏垂眉,转过脸。
“我知道你难做。你想做什么去做,我就在你身后。”
他的声音,在她耳际边上萦绕,好像绕梁三日不绝耳。
她的手想要在他掌心里挣开,他的手指宛如铁钳,她动弹不得,只得又瞪了瞪他。
“大少爷,大少奶奶。”管家在门外说。
“什么事?”朱隶问。
“夫人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过去。”
尤氏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朱隶先站起来,对她说:“我自己去行了。”
“我随你去吧。”李敏跟着起身,一点都不含糊。
他回头看她一眼,能读懂她眼里的东西。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儿,何必畏惧面对尤氏。
尤氏在花厅里吃上了周御医给开的药。话说,这个药真苦,比之前她喝的,据说是李敏给开的,苦多了。都说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周太医这个药才是对的,李敏那个药是诓她。尤氏越来越肯定这一点。闭着眼,一口喝完了周御医的药。
门口的丫鬟报告说她要找的人来了。
尤氏急急忙忙让喜鹊把药碗端下去。喜鹊感觉到她有点心虚,不知道心虚什么。
朱隶在前,李敏在后,进来。
拜过礼节,分别在椅子里坐下。
尤氏对他们两人说:“隶儿,你娶的这个媳妇,是时候该回娘家看看了。”
回门不回门,李敏已经给尚书府回过答案。现在,尤氏突然主动提起她该回门,有点不像是作为护国公府主子的作风。
尤氏对此是这样说的:“这是礼俗,不能乱来。你父亲母亲,一直都盼你回门去看看。说到外面,会说我这个婆婆不会做人,卡着不让你回娘家。”
朱隶听到她这样说,道:“既然母亲都开口了,我和敏儿,明日回尚书府一趟。”
“也好。”尤氏点着头,吩咐,“给亲家带去的回礼,不能太寒碜了。好好准备。”
这样说法,又貌似尤氏很挺李敏她这个儿媳妇,要儿媳妇风风光光回娘家给人看着羡慕。
尤氏只是为这件事召他们两人来。交代完事儿,他们两个起身拜别。
目送了儿子儿媳妇走,尤氏对自己底下的人说:“看着大少爷大少奶奶都会带什么东西回尚书府。仔细的数目报到我这儿来。”
喜鹊知道她现在是处处与李敏作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主动让给李敏回尚书府。
“自己做事多劳累,如果别人愿意代劳,何必亲自动手。”尤氏嘴角微弯,若是溢出一丝冷笑。
王氏和李莹的心思她早就都一清二楚了,都是巴不得李敏遭殃的人。在容妃那里坐过以后,尤氏算是想明白了。现在自己的妹妹处于风眼上,万人瞩目,不能闹出太大动静。让人举手代劳不是更好。而且,王氏和李莹,应该知道现在真帮她尤氏把纳妾的事儿搞定,未来,容妃当上贵妃的话,好处尽可以分享。
谁让,她们巴结的静妃比起容妃,论在万历爷心里头的位置,定是差半截的。怎么看都好,如果万历爷有意遏制东宫,不可能扶持与太子关系好的朱璃的母亲,坐上贵妃的位置。
婆婆心里头什么打算,李敏洞察秋毫。
朱隶和她一块走回自己院子里时,停步望到下面的人点灯,轻声说:“你想不想回去?”
意思是,如果她不想回去没有关系,他来处理这事儿就好了。
李敏道:“倘若王爷随妾身回门,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知道他对王氏和李莹的讨厌憎恶不是一丁点。
“你想回去尚书府?”他回头看她,微挑眉宇。
李敏只觉得他那双眼睛一会儿深如大海,一会儿犹如针尖可以刺穿人心。但是,他握着她的双手,是很暖的。
“是的。”
听出她的声音坚决,朱隶眸子里微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道:“那好。本王让人准备点东西。明儿下午,本王陪你回门。”
“妾身谢过王爷。”李敏轻声说。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敏先是让尚姑姑回尚书府,告诉尚书府的人今天午后她要和丈夫回去。
尚书府的人得到消息以后,全都紧张起来了。
老太太马上先让人到布坊拿自己新作的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她本是想留着过年穿的。现在朱隶要亲自过来,老太太必须穿上新衣迎接尚书府有史以来身份最高的贵客。
李大同特意在衙门里告过假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回到家,问王氏都准备好了没有。
王氏眼睛笑眯眯的:“老爷,放心,妾身准备了最好的东西来款待王爷。”!
【104】黄雀在后
“这个是人参五灵脂汤。人参是好东西,人最后一口气想挽回来时,没有这个东西真的不行。五灵脂也是灵丹妙药,对于活血化淤尤其有效。据闻隶王在边疆负伤回来,体内怕是瘀伤未解,用五灵脂化淤,用人参补气最好不过。再有敏儿,体质本来就不是很好,很多大夫都说她气虚血瘀,刚好用这两味药煲汤,合乎敏儿的病情。”
李大同听王氏一番类似很专业的话说到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如何反驳,却没有忘记问:“你这个汤是自己想的?”
“妾身问过好几位大夫,了解了这两个药的情况之后,专程给隶王和隶王妃配的。老爷,你还敢说妾身对敏儿不好吗?”王氏的声音里顿时多了几分委屈和无辜,憋屈地问。
李大同找不到不对的地方,转头安慰她说:“本官是老粗,对煲汤这种事不太懂,有劳夫人在府中辛苦劳累了。不过,以后有什么事,还记得和母亲商量。”
“老爷不用担心。侍奉老太太是妾身身为儿媳妇该做的。儿媳妇早已经备了席上要招待隶王的食单,送去给老太太过目了。只是——”
“只是?”李大同眼皮一跳。
“只是,妾身听说,敏儿在护国公府没有尽到儿媳妇的责任。”王氏说到这里,像是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此乃老爷和妾身没有尽到父母教育子女的结果。妾身生怕,如此下去,护国公府怕是要怪罪到老爷头上来了。”
李大同一颗心惶惶然。不是在衙门的同僚中没有听说过,似乎护国公府婆媳之间闹别扭的事儿,都传到皇宫里去了。皇宫里都知道的事儿,外面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同僚都来问过他,太后那道懿旨是什么意思。
李大同哪敢说,那都是因为自己女儿吃醋善妒,不让自己老公纳妾。
是该管一管了。
不能放任下去,否则,全京师的人,都会指摘他们尚书府不会教育子女。
“到时候,敏儿来的时候,我单独找她说说。”李大同负手,一副沉重的表情决定道。
王氏低头:“老爷辛苦了。”
尚书府里的人事关系,据尚姑姑报道,自从王氏的爪牙在上次假怀孕事件之后被老太太剔除,王氏的地位在尚书府中微有变化。但是,由于老太太喜欢关在自己院子里吃斋念佛,李大同又每日需要出外办公,王氏打压那几个姨娘实在抬不起头,所以,王氏在尚书府里,只有老太太和李大同不说话,依然是一把手。不过,王氏现在学聪明了,在李大同和老太太面前,装的十分龟孙子,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
这样其实不是说王氏死心了。不,王氏都想明白了,正面抵抗的话,还不如曲线救国。
王氏有的是这样的招数,这点,李敏只要从穿过来的那天,看到继母让人端过来的大黄汤都一清二楚了。
论杀人的伎俩,没有比技术杀人更可怕的凶手。
大夫都是怀着救死扶伤的念头学医的,但是,难保一些人学习医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害人。像杨洛宁那种,既想救人又懦弱想贪财的,走在黑白之间的,最终,只能被人利用了。这样的大夫,在现代也是有的。比如开假药方制造假病历套取金钱。你能说这样的法子一开始是大夫想出来的,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哪个大夫这样做的。因为,学医的脑子,其实都是很直的,一开始也都不会想到干这种损人的事儿。
王德胜早上传来消息到护国公府,说是昨晚上把杨洛宁往南蛮路上送过去了。为了避免这个老东西半路逃跑,走的水路。而且,派人盯着。王德胜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李敏不干脆把杨洛宁扔海里了。如此大费周章搞一个曾经想弄死自己的帮凶,是不是有点蠢了。
李敏不是蠢,是最终考虑到这个老东西家有老小。杨洛宁没有纳妾,家里一个老婆,而且这个老婆长的还有点丑,这点杨洛宁都能一直忍受下来实在让人很吃惊。杨洛宁的父亲死了,母亲尚在人间,但是,母亲是残废人,曾经在路上行走时被一辆车撞了,被压成了残废。
什么车撞的杨母,是不用提了。因为如果能追到事故责任人赔偿,杨洛宁不会整天想方设法挖钱了。
杨母的药费,是难以想象的。因为杨母身体虚弱,时不时需要独参汤救助。独参汤,即用单味人参熬成汤救人命。人参价格,从古到今,都是最昂贵的。哪怕杨洛宁后来进了永芝堂,可到底永芝堂不是杨洛宁开得起的。杨洛宁自己想偷永芝堂的药也不可能,一旦被发现是得不偿失。
杨洛宁有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很小,才五六岁。杨洛宁是老来得子。
最后,杨洛宁自己都招了,说自己其实没有想过杀她,最多,只是任着王氏对她李敏折磨。要是真想杀她,这么多年早对她李敏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杨洛宁答应她李敏,去南蛮行善,但是,希望李敏可以不伤害他一家老小。他的错自己承担,家里人不应该遭受他牵连。
李大夫的心不能说软,但是,也不会说是无血无情只想着杀人是最终的结果。一个人一死了之,他是解脱了。那样其实反而便宜了对方。
王德胜说,杨家人知道杨洛宁走了以后,杨洛宁的媳妇驾着辆牛车,装上杨洛宁的老母和儿子,去追杨洛宁。
可见杨洛宁对这个丑媳妇不离不弃是有道理的。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丑媳妇能对杨洛宁不离不弃。
李敏坐在马车上前往尚书府的路上,脑子里盘旋杨洛宁那一家子,不得不让人唏嘘的是,这一家子,很团结。杨洛宁家的婆媳关系,好的让人唏嘘。
要说杨洛宁家没有想过给杨洛宁纳妾吗?不可能。但是,杨洛宁的母亲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杨母很清楚,能在残废的她床前始终孝顺侍奉的儿媳妇,唯有这个丑媳妇。
婆媳关系,其实是利益关系。
马车箱里安安静静的,对于马车外面的伏燕等人来说,听着不同寻常的安静不免焦虑。在他们看来,两个主子,朱隶和李敏的关系,时好时坏,都快让他们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李敏回头的时候,能看见自己老公靠在马车里的靠垫上闭目养神。看他那闭着眼好像梦周公的脸,李敏只能想:这个男人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打算在她面前再说了。
可能想着说也没有用。要说这个男人聪明,聪明在,到至今说的话里面,没有一句说是她李敏必须孝敬他母亲。虽然,这个孝道,是谁都该做的事,不是吗?
如果说这个男人不是孝子了,那也绝对不是。他每天在府里的话,必定是要过去尤氏房里请安的,对尤氏一如既往的尊敬。
两面派!
李敏心头能蹦出这样一个词。每个男人在自己老婆和自己妈面前都是两面派。
是到了尚书府里了。他们午后休息完再出发坐的马车,一路像老牛拉车的速度来到尚书府,一看这天色都开始晚了。
不用吩咐,护国公府那边肯定都不备他们的晚饭。今晚,他们是要在尚书府里用膳了。
听到通报说他们夫妇俩到了,尚书府里老太太走在最前面出来迎接孙女孙女婿。
李老太太自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