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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头,朱璃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马维连把信藏进兜里的机会都来不及,硬着头皮把人带入了里屋。
小厮跪在地上,按照李敏教的话说:“我们大少奶奶说了,这个故事三爷听完,肯定心情好了。”
“说!”他倒想看看她善辩的口才能给他说些什么。
小厮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渔夫,不,是两个渔夫在河边撒网捞鱼。一个书生从旁边路过,一边蹲在旁边看渔夫捞鱼,一边嘴里不断地说了,一会儿说鱼该平分,一会儿说,鱼不该平分。两个渔夫回头,问那书生:你买不买鱼?书生愣了下,说:不,我——”
这是什么故事?
马维一下子都抓不到头脑。但是,李敏的故事里肯定有玄机的。
果然,朱璃冷冷质问:“你家大少奶奶的故事,就这个结局?”
“大少奶奶说了,说三爷想听结局也行,只怕这个故事结局让三爷心情又不好了。三爷想听吗?”
“说!”他难道还会怕她骂他!
“两个渔夫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会儿书生:你不买鱼你在这里做什么?”
噗!
原来笑点在最后面。马维忍俊不禁的一刻,捂上自己嘴巴时,才知道李敏指桑骂槐的意思了。李敏这张嘴够厉害,骂人不带脏的。
书生是指朱璃了。你朱璃既然不买鱼,不是想赶着娶李莹回家,赶着凑合她们两姐妹的事干嘛,不是多管闲事,任谁看都是傻子。
表面上看是傻子,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朱璃是个伪君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小厮聪明,看着朱璃脸上黑浪滚滚,拔腿就跑,跑回护国公府给李敏回话。
马维都想撤了,眼看从没有见过自己主子这样的脸色。
朱璃的脸色像是天崩地裂的前兆,黑到不行了,怒火冲天,要一炮升天的态势。
“好!”朱璃猛的一拍身边的桌几,桌上的瓷器上下震动之后无一摔到粉身碎骨。
马维低着头不敢应声。
朱璃起身,回头,看到马维怀里塞的那封没有能塞进去怀里藏起来的信,伸出玉指将其抽了出来以后,冷笑两声:“本王是傻了,是傻了才写了这封信。”
马维不敢说,确实这封信本不该写,自己主子本也不该再去答理李敏的任何事的。
朱璃转手五指捻碎了自己写的信纸,看着纸屑随风飞到了天空散去,心里头犹如李敏说的那样,气一过,反倒是好了些了,淡然道:“备轿子,本王要到尚书府看看三小姐。”
马维脸上当即一松,跑了出去给他备轿。
半炷香以后,得知朱璃到来的李莹,带着绿柳等人,在门口跪着迎接。
朱璃到了李莹小院子的门口,脚步略显迟疑,踏进去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等于又进了一步。
在那里看着他停住在门口的李莹,连忙站起身吩咐:“把三爷带到大堂,我换身衣服后过去。”
听到她这句话,朱璃退也不是,只能是走进了她的小院,自然是不敢进她的闺房,只在小院子里的凉亭坐坐。
抬起冰玉的眸子,看着李莹走上了台阶。李莹冲他盈盈福了福身:“莹儿拜见三爷。”
“快坐吧,你身子不好,本王也只是过来看看你。”朱璃说。
李莹听到他那句身子不好,几乎黯然泪下。可是泪一流,会污了脸上的伤口,急忙用帕子拭掉眼角的泪珠。
朱璃这时候,方才发现了她左脸上被纱布捂住的一块地方,下面应该是伤口。没想到这个伤的位置是这么显眼,朱璃心头是一愣,张口:“莹儿受苦了。”
“不——”李莹低头,啜了声泪涕,“能为三爷受任何苦,莹儿都觉得不是苦。”
朱璃伸出的手握住她的手指,握了握,道:“本王是来迟了。改哪天,本王会与小王爷说清楚,再要找鞭子抽人,本王任他抽就是。”
“三爷,不要,莹儿会心疼的——”李莹急忙摇着头说。
“坐吧。”朱璃垂下眸子,放开她的手指,望回院子里的其它地方。
李莹知道他不喜欢煽情,连忙遵照他指示坐了下来,命人上茶。
朱璃想了会儿,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道:“你姐姐嫁出去以后,都没有回过府中吗?”
“我华儿姐姐在宫里是宫廷命妇,没有办法回来的,三爷不知吗?”李莹边答边在嘴唇上轻咬了一口。
知道他是问李敏不是问李华。他心里居然看到她的伤之后在想李敏。
朱璃想的是,如果按照李敏的医术,可不可能治好李莹的伤。说李莹想多了,倒不如说李敏那句话是对的,是他发神经了,才会想到让她给李莹治伤。
两人坐了会儿,一阵无话。大概是想到院子里风凉,病人不能刮风,自己在这里的话病人又只能陪着。朱璃随即命人备轿,准备回府了。
“三爷有事要急着走吗?”李莹当然是恋恋不舍地站起身问。
“本王虽说在府中待命,但是,一些公文日日都送到府里需要处理。”朱璃回头,在她左脸上扫了下,叹口气,“马维,把药材拿过来给三小姐。”
“是,主子。”马维应声,马上命人进来。
进来的两个小厮,手里都抱着好几盒药材。
“据说王御医让人在宫里问药,本王想着可能是你的伤要用到。本王送到王御医手里不如送到你这里方便,就顺便送来了。”朱璃淡淡地说。
李莹随即感动到五脏六腑都热了,双膝跪地,磕头:“感谢三爷的大恩大德。”
“这伤,是你因为本王受过的,本王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起来吧。”说罢,朱璃拂袖,让人留下药,转身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李莹被绿柳扶着回房间后,一口气却没有因着朱璃来了并且给她送药而舒缓,反而是更闷了。
“听说,三爷来之前,去过信到护国公府。”绿柳在她耳畔小声报信。
李莹当即大声冷笑:“怎么,难道还是她劝了三爷来看我,三爷才来看我的?难道你没有听见三爷刚说的那些话吗?三爷知道都是我为三爷挨的伤,是三爷怜惜我!三爷是什么人!三爷能记着那个病痨鬼?!”
绿柳等人都一口大气不敢出来。
李莹伸出的指头戳到她额头上,直戳出一个凹陷来:“给我长点脑子!”
绿柳吃着疼不敢说话。
李莹坐在椅子里歇口气,道:“三爷为人是好,一定又是她狐言乱语,危言耸听。三爷不可能上她的当。她与三爷以前有婚约又怎么样?三爷是先看上的人是我。”
绿柳只知道一件事儿。都说是三爷追的李莹,可是,那天在花园里与朱璃相遇的李莹,是特定留在花园里的,想必这点,连朱璃自己都不知道。
“去!”李莹向她挥下手。
“三小姐?”
“愣着做什么,把药材送到我舅舅那里去。我这个伤,会治的好好的,比以前更漂亮,不信,你李敏等着!”
人家都说王御医本事很大,内外妇儿都有一手。李莹脸上那个伤,那天李敏是亲自见着朱理怎么抽。那鞭风虽然厉害,但是,朱理确实是给皇上留了些情面。
李莹会不会就此毁容,要看王兆雄治外伤是什么样的本事了。王兆雄的本事,可以多少看出太医院那些大夫们的本事到了何处。
王兆雄,太医院的太医,肯定是不能拿来和杨洛宁比的。杨洛宁那叫做狐假虎威的庸医,骗骗普通老百姓还行,进到宫里可能死到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李敏是蛮期待李莹脸上的伤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对于这个妹子该受到的惩罚,其实那一鞭子还是轻了些的。
刚好,太医院里有人当天下午来了,带来了鲁大人的邀请信。
鲁大人是太医院里的院判,相当于太医院里坐着第二或是第三把交椅的人,用现代医疗系统来比喻,就是相当于卫生部副部长。这个官职蛮大的一个了,虽然只是正六品官员,可是关系皇宫里所有人的病痛生死,官位不高,地位重要,身份受人尊敬。
李敏让念夏帮自己拆开了信,再接过来自己扫了两眼。
官腔的口语自动忽略,简明概要地说,太医院里众位太医,因为都没有听说过她给齐常在下的宫外孕诊断出自何处,正因为是前所未闻的病名,又因为齐常在因何毙命的事要记录在医案里,因此,请李敏到太医院里详明。
表意上,请她过去的理由十分明确正义,实际上,这些老狐狸们肚子里已经抱了些什么心思,李敏是一清二楚的。谁让他们都是同行。
当大夫的,最怕自己看不出来的病,被同行看出来了,那等于是饭碗被人抢走了,直接威胁到了生计,心里头怎能不萌生畏惧。
李敏是没想过抢太医院同行们的饭碗,但是,人家怕也是她不去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势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些老狐狸们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李敏只能是坐了车,去会会太医院里的各位同行。
太医院设在宫廷外,据说离李大同的户部地址并不远。
这回陪她去的人,只有兰燕。李敏知道兰燕在昨晚遇袭事件中没有受伤后,对这个侠女佩服至极,说:“以前只是在说书人口里听人舞刀弄枪的事儿,说起女侠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神奇的不得了,亲眼所见,果然与众不同。”
兰燕脸上一红,回道:“奴婢昨晚上没有能护住主子,已是失责。小王爷和夫人、大少奶奶没有就此惩罚奴婢,奴婢心存愧疚。”
“不,昨晚上要不是你拖了下时间,那群土匪冲进马车里,我早就被乱刀砍死了。”李敏说完这话,是想起了昨晚救自己的两批人马。
怎么看,放冷箭的,和离魂刀,是两批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马,因为,两者之间并没有配合协同的动作。
有人拼了命想杀她,有人拼了命想救她。各自的理由是什么?
马车在太医院门前停了下来。一名医士走出太医院,到马车前接她。
李敏下了车,见门前干净,一名宫里小太监在门前拿着扫把扫地。由医士领着走进了太医院的院子,院子,走廊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闻到特别的药香。是因为太医院分好几块地方。放药材的,煲中药的,都在御药房,不在这儿。这儿主要是太医们办公的地方。
太医们的事儿多着呢。不止要给宫里各位主子看病,有时候奉皇上谕旨出外执行任务,每年要书写行医指南,指导底下地方各卫生机构以及民间组织对付疫情等等。书写医案等杂事也是十分繁琐。
都说大夫写字犹如画鬼符,没有几个人真能看懂大夫开的什么药什么方。这只是一些大夫的伎俩,不想病人知道太多。但是,大夫不是不能好好写字,实际上,历史上,有些大夫还是有名的书法家。
文人都略懂医事这话是没错的。当个大夫有多么不容易可以想象得到。尤其遇到的病人是权贵,是个你治不好就要砍你头的人。
像昨天,太后都要砍她李敏的脑袋。要不是她李敏早猜出了太后的心思的话。当大夫的,察言观色尤其重要,远远不止是会看病就可以的了。
一路往里面走,是走到太医院纵行深度大致有一半的地方,鲁大人的办公室设在那里。
到了这个地方,见到的人多了。那些穿戴官袍的男子们,许多年纪都是半百的,从办公的屋子里抬起头,顶着官帽,摸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她这个女子从走廊里经过。
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惊奇:从来没有听说女子能进这个地方。
太后和后宫娘娘们都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更何况只是护国公府的王妃。
“隶王妃,鲁大人有请。”医士说完这话,垂立在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去。
兰燕就此立在门柱边候命,帮李敏守门。
李敏迈过门槛,见屋子里头的格局挺大的,是三间室,用两面水墨屏风隔开。靠右边窗的那间室,可以见到文房笔墨与书案,左边靠墙的那间,设有卧榻。
中间是待客的地方了,一条大理石圆桌子,放了几个小茶杯与一个茶壶。
从右手边,随即走出来一个老者,头顶一顶官帽,身穿蓝绸六品官袍,两鬓苍苍,脸上红润,很有精神。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抱了手冲李敏揖个身:“臣鲁仲阳参见隶王妃。”
“鲁大人客气了。”李敏说。
“隶王妃请上座。”鲁大人道。
李敏并不客气,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下面的人上来倒茶。
鲁大人坐在了下座,袖口掩在口角上不时咳嗽两声。见着窗户外面的走廊,人来人往,都从外面眺望屋里观察里面的情形。鲁大人就此眉头微皱,对倒完茶的药童说:“让王御医与刘御医进来吧。”
这两名御医,都是先后接手过齐常在的人。王兆雄给齐常在诊出了喜脉。刘御医则是看着齐常在死的倒霉最后接手人。
李敏没有见过王兆雄,记忆里面,没有王兆雄样子的记忆。可能是王兆雄没有经常到尚书府的缘故。
王兆雄是没有经常去王氏那儿。因为都知道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