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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正在前园声逗着小娟儿玩,爷俩个有说有笑,小娟儿叽喳不停的说着话,活像一只逗人喜爱的小百灵鸟儿。
忽然,门房的老战贵在大门口和人讲了几句话,又急匆匆的向里行来,一见江青,便扯高了嗓子道:“江爷,连将军府遣人呈上拜帖,并且连家公子已亲自在门外侯见。”
江青微微一怔,道:“连公子亲自来了?”
他又奇怪的自语道:“咦,谁告诉他们我住在这里的?真怪,难为他竟找得到,这可有点麻烦了,他与唐小萱的事我怎能再插足进去呢?”
接过那张透着喜气的大红酒金拜帖,江青翻了开来,礼面印着一条翔舞云端的金龙,写着两行苍劲的字体:仁兄赐展,恳乞一见。
末学连君毅拜上。
江青沉吟了一下,忙道:“战贵,肃客。”
老战贵答应一声,颤巍巍的行了出去,江青亦大步来到门边,门外两名穿着青锻子长袍的下人向江青躬身行礼,玉麟连君毅一身锦衣,神态轩昂,他一见江青,赶忙长揖到地,大声道:“离又半月,江兄却害得在下好找。”
江青急步上前扶起。迎客入内,边道:“连兄客套了,近来可好?”
连君毅喜透眉梢,一面入内,边笑道:“托福,在下后日即与萱妹妹正式成婚了,着急的却是老寻不着江兄,好在家父在杭州熟人不少,加以江兄名气又大,所以到底还是找着了江兄,在下早就料定江兄是住在杭州城内的。”
江青苦笑道:“其实,说真话,在下还是不去的好……”
连君毅大大的摇了一阵子头,嚷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江兄若是不去,在下未免太不够面子了,在下已向所有亲属朋友宣称江兄到时定会莅临,而且,在下能得到萱妹妹,全然为江兄所赐,此恩此德,永生难报,假如于在下成亲之日,连杯水酒也奉敬不了,那教在下如何能以安心呢?”
小娟儿这时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她咬着指头,小声道:“江爷爷,去嘛,小娟儿也要去。”
连君毅听到说话,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小人精,他笑道:“江兄,尊驾可得一定驾临,这位小妹妹也欢迎来玩……”
说着话,“一人已行到大厅之侧的一间精室外,江青道:“大厅太吵,不宜谈心,连兄,吾等便到这精舍一谈如何?”
连君毅颔首道:“佳极,江兄,请。”
二人略一推让,便行入这间小巧雅致的精室内,这间精室,原是主人战千羽日常用来品茗读书之用,布置得十分高远脱俗,若非素有深交之戚友,尚不会被延入这雅室中来呢。
下人献上香茗后退下,两人都舒适的坐在一张宽大的斑竹锦垫太师椅上。连君毅仍是一再恳求江青前去参加他的大喜之礼,江青却委婉的告诉他自已不能前往的理由,谈了很久,江青真挚的道:“连兄,并非在下不愿亲往道贺,实是恐怕再引起小萱的情感波动。连兄,在你们婚后的甜蜜时光里,在下一定愿作个不速之客前往拜访,现在却下大适宜。连兄,只要你以自已的心善待小萱,一定会得到她的心,转回她的意,小萱年龄还小,对情感的选择尚不明朗。连兄,用你全部的爱去爱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别忘了,在下会永远的祝福你们,时间,会改变很多事的……”
连君毅垂首沉思无语,良久,他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江青双手,言自肺腑的道:“谢谢你,江兄,在下会永远记得你的话,永远善待小萱,现在,在下告辞了,只请江兄勿忘了我们,勿忘了我们永远期待江兄的莅临。”
江青深刻的颔首,送客出门,门外的小径上,却站一个明丽的少女,正牵着小娟儿的手,向江青嫣然一笑,这淡雅的笑,美极了,似一朵春天开放的玫瑰花儿,多迷人哟,多醉人哟!
玉麟连君毅只觉得眼前一亮,本能的向那少女多看了两眼,少女也向他投来微带惊异的一瞥,这一瞥,那水汪汪的眼波,几乎可以勾去一个寻常人的魂魄,柔媚中带着无比的艳丽。
江青淡淡一笑,道:“连兄,这位姑娘乃在下之未婚妻,云山孤雁夏蕙,大约连兄亦曾闻及?”
连君毅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忙向夏蕙长揖为礼,边道:“久闻姑娘芳名,恨未识荆,今日一见,云山孤雁之号,果然不虚,姑娘端庄秀美,气韵飘然,确有云山孤雁之超脱风姿。”
他心中却叹息着:“这云山孤雁的是清丽美艳,大方婀娜,难怪萱妹妹不易与之抗衡,自己老认为萱妹妹姿容绝世,鲜可比拟,但今日一见这云山孤雁,便知自己所想有差;江南的红粉,将军府中的侍妾婢女,那一个也比她不上,即便萱妹妹可以分庭抗礼,却也缺少她那股妩媚的秀气………”
他正想着,江青已向夏蕙道:“蕙,这位兄台便是当今武林前辈金鞭擒鹏掌箫老师之高足,连将军的公子,唐小萱姑娘之未婚夫玉麟连君毅。”
夏蕙盈盈一福,羞怯怯的道:“连公子如此夸誉,实不敢当,公子返府,尚请代向萱妹妹致侯。”
连君毅连忙称谢,又寒暄了两句,便与夏蕙别过,江青回头道:“蕙,你先等我一下,待我送连兄出去。”
夏蕙轻轻点头,小娟儿却娇叫道:“江爷爷。你快点回来啊,夏阿姨要教我绣女红,我要你在傍边看嘛……”
江青笑着答应,快赶两步跟上连君毅,二人并肩行了片刻,连君毅若有所思的望着江青微笑道:“江兄,夏姑娘到底被你寻着了……”
江青咬咬下唇,道:“蕙妹妹是与……是与她对在下的深挚怀念一起回来的,本来她的心便不能离开在下,自然,在下也离不开她。”
江青不愿说出邪神在此,以免传扬开去惊世骇俗,故而他说到一半,便迅速的改了口。
连君毅感叹的道:“这才是情意,这才算是爱江兄,恭贺你。”
这时,二人行到大门。连君毅又殷殷叮咛了再见之语,并提到其恩师却将到达之讯,拜身下阶,几乎有些依依不舍的与两个跟随跨马而去。
一个宏亮苍劲的笑声响白江青背后道:“四弟,那位是谁?好似与你十分熟络,怎不请到大厅之中落坐呢?”
江青知道说话之人乃是自己大哥战千羽,他回身一笑道:“大哥与卫前辈练完坐功了?那位乃是萧老前辈之大弟子,亦是在下上次曾经提过的玉麟连君毅。”红面韦陀战千羽呵呵笑道:“此子气宇不凡,果是可造之材,唐姑娘有福了,他来此之目的,可是邀请你参加他与唐姑娘的婚礼么?”
江青颔首道:“正是。”
战千羽又道:“你婉拒了?是不?”
江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一个悄细的声音已接着道:“青,其实,你应该去的呀!”
说话的人,正是始才姗姗行到的夏蕙,她正在抿着唇儿笑。
江青有趣的看了她一眼,道:“是么?假如唐小萱要我和她好,我又一时把持不住呢?”
夏蕙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的道:“你敢!”
红面韦陀战千羽大笑连声,识趣的负手走开,口中边道:“好,好,你们小两口斗嘴是越斗越甜蜜,老哥哥我可不愿做这夹心萝卜,看了乾着急……”
夏蕙粉面微晕,伸手拉着江青,低着头碎步行了进去,只留下老战贵咧着个大嘴在笑,傻气中带着善意。向所有应告别的人告别了,应该交待的事也交代,十骑骏马,在战家阖府,包括老人黄为善的送别下,依依离去,离去这又即将返回的,值得深刻留恋的杭州,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离愁。
这十骑骏马,自小东门出城,红面韦陀战千羽与大旋风白孤双骑领先前导,邪神却悠闲的和长离一枭卫西并辔闲谈,绝斧客陆海紧随于后,飞闪二雷护卫于侧,江青傍边靠着夏蕙,天星麻姑钱素也在一边凑着趣。
这十乘铁骑在不急不缓的奔驰着,假如有人知道了这十位骑土每个人的身份,任他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也会情不自禁的上前阿谀拜谒,或是,扬骄远□。不错,这十个人里,竟包含了当今武林,或是一甲子前的武林中首屈一指的高手啊!
十匹马皆是鞍镫鲜明,神态昂扬,蹄音如雷中,路,已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远山,流水,亦在接近后又隐没了,隐没在下一座山,下一条河之前。
夏蕙紧倚在江青骑傍,她几乎是一刹那也离不闭这冤家了,江青回头笑道:“妻哟,这次出门,和上次出门,味道不大一样吧?”
夏蕙嗯了一声,不依道:“青,你再要调侃人家,人家就不去了………”江青哈哈一笑,夏蕙却皱皱鼻子,道:“哼,你别得意,那位唐小萱呀,你伤透人家的心了………”
江青也嗯了一声,道:“这更证明我是如何爱你,蕙,为了怕伤你的心,我就只有伤她的心了。”
天星麻姑钱素忽然跟上马来,没头没脑的插了一句道:“公子,小婢看呀,黄姑娘对你这次出门远行,可难舍得紧哩!”
江青才自微愕,夏蕙已讶然道:“那位黄姑娘?可是公子的义妹?我见过她了,好娴静哟……”
她又接着道:“哥哥离家,妹妹当然舍不得嘛…………”
说到一半,夏蕙忽然敏感的停了嘴,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看看江青,又瞧瞧钱素,迟疑的道:“咦……这味道下太对………好啊,江青,风流才子,阁下又留情了?”
江青换手拉着□绳,尴尬的苦笑道:。
“真是……我又那里留情了嘛?我和乾妹妹的经过,早已一丝不漏的禀报于你,怎会有花样?唉,蕙呵,你别瞎疑心…………”
夏蕙抿着嘴想了一下,道:“那么,今天咱们走的时候,黄姑娘怎么没有出来相送呢?”
江青无可奈何的道:“义兄远行,羲妹总是难过的,见与不见,送与不送,情谊都是一样,何必一定要拘泥于形式呢?”
夏蕙有心呕呕江青,闻言之下,故意冷哼一声,道:“好个“情”意都是一样!”
江青立时急得手脚无措的道:“唉,唉!我说娘子,你别瞎疑心好吧?就算我说错话,你也开恩则个,千万别断章取意,我对你还要证明什么?披肝沥胆,剜心剖腹,你随便说好了,我决不含糊………………………………”
夏蕙用力一夹马腹,往前赶去,边忍不住“噗嗤”笑道:“见你的鬼,谁要你急得这个样儿?哼,作贼心虚!”
江青这才知道夏蕙是有心捉弄自己,不自禁暗中吁了口气,天星麻姑钱素却在一傍掩嘴笑道:“公子哟,你平时精明聪慧无比,怎么一和夏姑娘拌上嘴就神魂颠倒的老落在下风呢?她刚才明明是故意急你嘛,小婢我早就看出来了………”江青也用力一夹马腹追上,边回头瞪眼道:“见你的鬼,谁要你兴风作浪?哼,存心不艮。”
于是,旅途就在这愉快而甜蜜的气氛中过了。迢迢的千山万水也近了,远了,阳关大道坦阔的迤逦于前,幽密小径蜿蜒的伸转回折,但是任它宽坦也罢,回折也罢,路途总是过去了,过去了。
一个省份接着一个省份,一个地域连着一个地域,山丘、高陵、恶水、平原、溪涧、森林,都在马蹄声中移动,在日月的轮回下变幻……
一个月以后。
滇境。
十匹骏马,立在一个突起的丘陵上,丘陵下面,是一片透着绮意的平原,远处,有朦胧的山,空中的云很高,澄蓝的天空隐现,一座小市镇依偎在一弯曲折环境的流水之傍。
多熟悉啊,这美丽的景致,这风中的泥土气息,这故土,这自幼生长的故乡,久违了。
江青眼眶湿润着,心里无限凄酸,满怀感触,往昔的情景,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严肃而白发苍苍的师父,美丽娇小的师妹,英俊而富有的师弟,同门的手足,还有,那凄凉的,令人断肠的,彩灯高悬的出走之夜。
这些回忆,有着苦涩中的甜蜜,痛楚中的幸福,虚伪中的温暖,自然,更缺不了渗杂在讽刺嘲弄中的泪水。
江青痴迷的凝望着眼前的景色,一动不动,微风拂着他的蓝袍长衫,拂着他的发丝,有一股出奇的,令人难以忘怀的美,这是一个纯男性的美啊,缓缓的,一只温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上,邪神慈祥的语声低沉地响起:“青儿,回忆是美丽的,但也免不了痛苦,这和人的一生相同,有发光的日子,也有晦黯的时辰,有欢愉的色彩,也有悲痛的疤痕,你,我,任何人都免不了,但是,任它来也罢,去也罢,所有在世上接触到的一切,无论是有形的抑无形的,真实的抑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