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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除了嵌在墙上的一些复杂的金属板——是某种艺术品吗?——之外,什么都没有。托雷卡走上前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其中的一块,上面打了许多规则的小孔,大多数孔内都塞着彩色玻璃或是水晶。板子上还蚀刻着一些小小的基本几何形状。
过了一会儿,托雷卡总算注意到了房顶。走廊和房间的天花板不是用那种蓝色的材料建造的,看上去更像是被半透明的玻璃覆盖着。在某些地方,玻璃已经碎了,托雷卡凑近了些,看了看一大片掉到地板上的玻璃。它不是真正的玻璃,而是一种更为柔软的材料,可塑性更高。他研究着“玻璃”的边缘,发现它是白色的,不是普通玻璃的深绿色或蓝色。他还发现这东西可以承受某种轻微弯折而不破裂。
托雷卡抬起头,看这片乳白色的材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一些长长的橘黄色管子藏在天花板内。管子大多已经裂开或破碎了,看上去倒似乎是用真正的玻璃加工而成的。
墙面上的一道反光提醒了托雷卡,他突然间意识到墙壁上缺少了些什么:挂灯笼的钩子、烛台,或是任何能支撑光源的东西。半透明的天花板以及天花板后面奇怪的管子肯定能提供光线,或许管子本身就是某种光线导管,类似娜娃托的望远器,能将外面的光线传送到这儿来。或许吧。
他们进入的下一个房间让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托雷卡示意戴尔帕拉丝站得离他稍微近一点。
“你能解释一下那是什么吗?”托雷卡说道。
墙上伸出很多平板,每块平板的长度是宽度的两倍。平板上覆盖着一层已腐化的材料,可能是某种形式的织物。房间里总共有十二块平板,分列屋子两端,每端各安着三块和托雷卡膝盖高度差不多的平板,它们上面还有三块和托雷卡肩膀位置差不多高的平板。还有类似扶梯的结构通向高处的平板,这种结构其实就是两层并排放置的窄小的扶梯,之间隔开大约一掌宽的距离。托雷卡想像不出这种扶梯有什么作用;对于昆特格利欧来说,最有可能的用处可能是正面朝前上下扶梯,中间的缝隙刚好可以用来放尾巴。
“它们是床。”终于,戴尔帕拉丝指着那些平板道。
床。大多数昆特格利欧睡在地上,但医院或年纪很大的人家中会用到这东西,好让医生能舒服地在病人身上工作。在托雷卡的一生中,他从未见过摆放超过一张床的房间。
“这意味着十二个人同时在这间屋子里睡觉,”托雷卡说道,“这不可能。没人能忍受这么狭小的空间,一刻都不行。”话才出口,托雷卡便意识到自己的陈述是多么真实。即便对他,一个没有地盘争斗本能的人来说,和另外十一个人一起睡觉也完全超出了他最疯狂的想像。
“但看上去就是床,不是吗?”戴尔帕拉丝坚持道。
托雷卡想了想。“是的,是的,的确是床。”一个想法闪现出来,让他全身战栗起来。是的,这个巨大的物体是个奇迹,但他原本还保留着一个想法,就像他发现六指小装置时一样,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昆特格利欧制造的。毕竟,除了他们之外,还能有谁来制造它们呢?但这个房间——这是一间昆特格利欧永远不会使用的房间——还有那些直来直去的走廊——没有哪个昆特格利欧能舒适地在它上头行走,除非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东西——制造了这个大家伙。
那些制作者们,托雷卡不禁想像起来,是什么样子?
由于外层那扇门仍然被半关着,可怜的格里波罗仍然无法置身于庞大蓝色物体的内部。于是,她的工作就成了给那物体弧形的蓝色表面上的各种记号归类。托雷卡把剩下的六个勘探队员分成三个内部探察小组。这个庞大构造内部的空气流通不好,所以每个小组只提一盏灯笼。
托雷卡和戴尔帕拉丝是三个探察小组中的一个。这对戴尔帕拉丝来说不太容易,灯拿在托雷卡手里,而地盘争斗本能又会迫使她落在后面的黑暗之中。蓝色构造的内部相当宽阔,看不清它内部构造的全貌。这一点让大家很是恼火。托雷卡的灯笼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块区域。剩余的空间渐渐消失在令人不安的黑暗之中。
内壁和外壳一样,都是用同一种蓝色材料制成的。托雷卡想寻找两片材料连接在一起时留下的缝隙,但没能找到。似乎这整个庞大的构造是一块连续的材料,就像块玻璃一样。
突然间,托雷卡想到了什么。“这不是一艘帆船,”他转身看着戴尔帕拉丝,道。在托雷卡摇摆不停的灯笼的照耀下,戴尔帕拉丝在她身后的墙上投下了一片舞动的阴影。
“哦?”她回答道,双臂交又环抱在胸前,“我也知道它和我以前见到的任何船都不一样,但是,怎么说呢,它的外形仍旧是流线型的,也表现出了一些船的结构特征。”
“想想戴西特尔号,”他说道,“你还记得舱门吗?”
“上头有漂亮的浮雕。”戴尔帕拉丝道。
“是的,是的。但我敢肯定,舱门不会一直通到地板。那儿有门槛,还挺高,你进门时不得不跨过它们。”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记起来了。”
“那是为了防止水从一间舱室漫到另外一间,”托雷卡说道,“瓦尔—克尼尔曾经对我说过,所有的船都漏水。”
戴尔帕拉教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这儿的舱门一直通到地板上,很多地方甚至没有真正的门,只是敞开的拱形门廊。”
“说得对。”托雷卡说道,“不管这大家伙是用来干吗的,它肯定不是一艘帆船。”
“但是它也不可能是所房子。它的地板是弧形的——我是说,虽然在这儿地板是平的,但是从外面来看——就叫它船体吧——船体的底面是弧形的。”
“是的。不会有人建一所地板拱起的房子。”
“那么,它就是一艘船。”戴尔帕拉丝道。
“也许吧。”
“但不是一艘帆船。”
“是的,不是帆船。”
“那么,它到底是艘什么船呢?”
“我不——”
“托雷卡!”
叫声来自构造内部的深处。托雷卡立即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戴尔帕拉丝紧跟在后。他们沿着奇怪的、没有拐弯的走廊跑向那个结构深处,托雷卡手中的灯笼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影子仿佛是两个巨大的鬼怪,跟随着他们一起向前奔跑。
“托雷卡!”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叫声在坚硬的蓝色墙壁之间回荡着。
在他们前方,甘—斯拜尔顿站在一扇开启的舱门旁。“原来是关着的,”他指着那扇门说道,“我只发现了很少几个像它这样有舱门的房间。我动了动门锁,然后——”
屋子里的尸体已经风干了。即使以前表面覆盖有皮肤,那层皮肤也早就消失了。尸体的大小和托雷卡的体型差不多,但体型大小是他们之间仅有的共同点。圆丘形的脑袋上长着五只眼睛。一个长长的鼻子从脸部垂下来,鼻子的末端是一对凸起的、如同贝壳形状的触手,每个触手上长着六根小小的指头,刚好和托雷卡以前发现的那个奇怪装置配合。
尸体好像陷在某个东西里,身子底下露出一个碗状结构,可能是把椅子。那生物的躯干好像是由一系列的圆盘组成,在灯笼照耀下如同猫眼石一般闪闪发亮。躯干的下部是个杯形支座,支撑着三对腿。第一对腿很长,第二和第三对腿则短了许多。看上去,如果这生物保持直立姿态的话,这两对腿根本碰不到地面。
托雷卡向后靠在尾巴上。这是一种什么生物啊?它不像昆特格利欧,也不像任何他熟悉的生命形式。即便生活在南极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生命也同样符合他能认出的基本形态,但是这东西,这东西和他以前见过的任何生命都不一样,和他想像中的任何生命都不一样。
然后,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这艘船,这艘巨大的蓝色船只,肯定航行了极远的距离才来到这里。
第四十一章
一个昆特格利欧的日记
两个死了,还剩下四个。
或许上次见到托雷卡时就应该趁机干掉他。我相信,还要过很长时间,他才会再次来到首都。长期漂泊在外,这个事实使得他的出现还能忍受……在一定程度上。距离使我的心肠变软了。
对我来说,这次群体的达加蒙特是一次宣泄,我相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如此。也许,我在干掉第三个以前会等上一段时间。
也许不会。
首都
群体“达加蒙特”结束之后,坎杜尔四处搜寻着阿夫塞。最后终于找到了:他躲在一所房子旁的小巷子里,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看上去精疲力竭,浑身都是鲜血和瘀青,好在伤得并不重。
他们在石柱区待了三天,恢复身体,等待现在已经成为省内头号大忙人的盖索尔收拾大街上散落的尸体。
最后,阿夫塞和坎杜尔回到了城市,继续他们手头未完的使命。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坎杜尔说道。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走路,从首都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街上仍旧一片混乱,石头路面和土坯墙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大街上飘动着被风吹得四处飘荡的枝条和被遗弃的饰带。这地方是个小广场,矗立着一座星相家塔科—萨理德的大理石雕像,暴乱之后仍然挺立着。坎杜尔帮助阿夫塞在长凳上找了个可以坐下的地方,让他坐在雕像的阴影里。
“没有迹象表明血祭司麦里登仍然在首都。”坎杜尔说着,坐在了另一条长凳上,“迪—迪博的卫兵搜查了所有地方。”
阿夫塞点点头。“我一直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对麦里登来说,潜逃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留在这儿,他就是个傻子。”
“说得对。”
“还有,罗德罗克斯说不是他干的时候没有撒谎。”
“我一生中从没听到那么恶毒的漫骂,”阿夫塞道,“他觉得问他这个问题都是对他的极大侮辱。”
“但他没有杀人。”
“是的。”
“很难想像迪—迪博的其他兄弟姐妹会有什么谋杀动机,”坎杜尔说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问了代普洛德和斯班瑞斯。只有他们两个在谋杀发生之前到了首都,但他们俩谁都没干。”
“没错,不是他们干的。”
“所以,国王家族的所有成员都排除了嫌疑。”
“是的。”
“但你的家族成员还没有。”
阿夫塞的尾巴左右摇摆。“没有。”
“第一次谋杀发生时,托雷卡正在去南极的航行途中。”坎杜尔说道。
阿夫塞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不必问他了,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的女儿戴纳克司虽说来自楚图勒尔省,也就是出产镜子的地方,但我们问她时,她的回答是诚实的。”
“是的。”
“克尔布和猎队队长加尔普克也给了我们诚实的回答。他们都是清白的。”坎杜尔说道,举起一只手,数着手指头。
“一个排除过程。”阿夫塞说道。
“是的,”坎杜尔说道,“一个个清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和谋杀犯做的是同一类事。”说出这句话时,他没有磕牙。
“我很讨厌向我认识的人提出这种问题。”阿夫塞说道。
“他们会原谅你的。”
“可能吧。”
“现在,谁是谋杀犯已经很清楚了。”坎杜尔道。
阿夫塞接口道:“是的,几乎没什么疑问了。但直到我面对他以前,我都会假设他是无辜的。”
“听你的。”坎杜尔停顿了一会儿,“你伤心吗?”
“为什么伤心?失去了两个孩子?或是有可能还要失去第三个?是的,这两种情况都让我伤心。”
“我从来不了解拥有家庭是什么感受。”坎杜尔说道。
“不同的人显然有不同的感受。”
坎杜尔点点头。“显然是的。”
他们安静了一阵子,坎杜尔知道阿夫塞正在调整自己,为无法逃避的场面做好准备。终于,阿夫塞说道:“走吧。”
“去见他吗?”
“再等等。我们先得去我在皇宫的办公室,那儿有些东西我用得着。而且,我认为我们还需要一队护卫。”
他们站起身,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弗拉图勒尔省
他们终于发现,他们正在探察的这部分根本不是这艘船的主体。悬崖表面炸开之后,只有一小部分船体暴露在外,大部分仍然埋在岩层之中。要想到船的其他部位去,他们还得穿过另外几个两头有门的小房间。
所有人都远远地站在托雷卡身后。托雷卡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第二扇门。但这一次,从里头冲出来的气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