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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另一名狼军士兵左思一起负责跟踪此人。
恽穷懂唇术,能够不接近被监视者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和左思一起跟着目标出了城,来到邯郸西郊的一所民宅,这里还有另外的一些人。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靠近这些人,只远远地留心动静,而晚上没有光线,即便他们说了什么,恽穷也无法看见。读唇的本事派不上用场,急坏了两人。他们商议后决定,第二日再观察一天,看看能否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然后再决定何时回报。
于是夜里,二人轮流值守,监视屋内动静,好不教人跑了。到了第二日清晨,屋内的人开始在附近转圈,状似无意般闲庭信步,实际是在查看周围情况。这时恽穷他们才发现,屋内一共有六人,全是男子。
临近正午时,屋内一名男子独自出了门,二人都以为他是去办事,孰料过了约半个时辰,这人又转了回身,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两人定睛一看,都震惊得无以复加——那不是太后吗?!
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与秦国细作接触,行迹鬼祟,当他们跟踪这伙人想顺藤摸瓜抓条大鱼时,竟然碰上了太后。看那男子的模样,显然与太后很是熟稔。恽穷和左思都傻了,他们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其中的关系,难道这伙人也是太后的属下?又或者,他们想暗害太后?
没过多久,他们就等到了明确的答案。太后被屋内的另一名男子敲晕,而原先与他说话的那名男子似乎是个头目,惯于发号施令,他抱起太后,并命令属下打扫周边的痕迹。
左思在看到太后遇袭时差点冲了出去,幸而被恽穷拉住了。他们藏身的大树离那屋子有些距离,而角度位置也不十分好,恽穷有时无法看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一些对话中传递出的讯息,加上院内几个人正在套马,大致能猜出他们打算立即离开此处。
事不宜迟,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他们当中一个人回去报告情况并请援,另一个人则要去拖住这些人的行动步伐,这当然不可避免地会惊动他们;二是两个人丢下一切去解救太后,虽然对方有六个人,但是狼军士兵的战力不是等闲之辈可以相抗衡的,他们都有相当的自信,但是这个办法也十分冒险。万一他们不是这六个人的对手,万一他们俩都死在这里,那么太后的行踪将再也无人知晓。
最后左思决定由他悄悄靠近那所宅院,先行试探,如果里面的人武艺一般,那么恽穷可以随后从隐蔽处出现,两人一同救出太后。若敌人力量太强,那么恽穷应放弃支援,隐蔽自己,伺机向狼军回报。
试探的结果是,屋内的六人出乎意料的厉害。左思在占得先机的情况下拼尽全力也只能杀掉其中两个,最后被三个人围攻。恽穷捏紧了拳头,他很想上前和袍泽一同战斗,可是他冷静地估计了敌我力量,自己与他们还差了不少,何况屋内他们的头目还没有出现,他的战力恐怕更不能小觑。
王阿龙在训练他们的时候时常在耳边念叨一句话:干特务,任何时候都有有一颗冷静和理智的心。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左思被杀,然后埋首在树上,泪水涌了出来,他总是用袖子立刻擦干净,否则他就无法看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当秦人裹挟着太后离开了村子,他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下来,望了一眼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宅子,急速奔向邯郸。
王阿龙彼时正和庞澈在宫内,一听完恽穷的报告,只觉得天要塌了,而庞澈也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二人立刻拉着恽穷赶到赵王殿内,向他报告情况。
“大王,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派人持了手令去各城池戒严,防止可疑之人出入。”王阿龙提议道。
“晚了。”赵王表情阴郁,回答的声音果断而决绝。“按照恽穷的说法,秦人有备而来,他们就是为了掳劫太后,得手后乘快马直奔西南方向,按时间看来,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出了国境,到了魏国。”
庞澈一直没有说话,赵王的说法他其实深以为然,只是太后的安危让他揪心,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掳离开他的视线了,上一次的事情几乎成了隐伤,虽然她从不在人前表露,可是庞澈知道,那些事情并没有从她心中彻底散去,就像影子一般仍旧会时不时出来折磨她一番。
这次掳走她的人是秦国派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很明晰,不过绝不会发生什么美妙的事。秦赵近年来的交恶已使两国关系水火不容,若是他们为此而报复在太后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庞澈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无计可施,他发誓要保护她,可是却从没有哪一次能够真正让她远离危险。
“太后一旦失踪,于国内局势不利,万不可让外人知晓。”赵义一改之前万事都要请示太后、一副拿不定主意的优柔模样,说话顿时凌厉起来:“被掳消息切不可走漏,宫内外一切如常,王阿龙,你找一可靠女子扮成太后的样子,继续待在宫中。”
“诺。”王阿龙也没了主意,虽然他们是直接听命于太后,但是现在太后被掳走,眼下只能听从大王的命令,毕竟赵王与太后是一体的,而且狼军名义上也属于军队的编制。
“庞澈!”赵王猛然抬头,看向庞澈道。
“微臣在。”
“你和褒成速带狼军两个骑兵连分头前去追击,若发现太后踪迹,及时回报。”
“诺。”庞澈想也没想立刻应下了,他也知道,若只是停留在这里自责,于事无补,现在只能想办法赶在那些劫持者到达秦国前将太后救出。
一番布置后,太后被掳的消息只有赵王和部分狼军高层知晓。小蛮因为久在太后身边,因而被蔺羊伪装成赵相如的模样,让众人以为太后仍在宫中。而庞澈与褒成则各领了一路狼军分别从魏国和赵国两条线往秦国方向追击。
赵相如从昏睡中醒来,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痛,脑子好像一锅浆糊,完全处在混沌中。
她费力睁开眼,似乎是白天,屋子里有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自己又饥又渴,难道是前一天没吃饭?
前一天?赵相如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前一天……前一天她做什么了?直到她把这个想法在脑中过滤了四五遍时,才渐渐想起自己似乎是与公孙启见了面准备提分手,刚说了一半,后面似乎就完全没了记忆。
赵相如见自己实在想不起来,只好转向四周查看。一张木头案几,两个陶罐,一个木桶,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的一切似乎从未见过,眼生得很。
“将军,她醒了。”屋外一个陌生男声响起,赵相如听到“将军”两个字时愣了一下,脑海中还在想着是哪位将军,只见一白衣男子已经走了进来。
赵相如看见来人不禁大吃一惊!
“启?我这是在哪里?”赵相如虽然是在问他,可是心中不禁一阵狐疑,自己莫名其妙昏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她忘不了之前公孙启那饱含讥讽的大笑,与他一贯温润如玉的样子相差太远。赵相如心头突突地跳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白起背着手看着她,慢慢走近,可是眼眸此刻已不复之前的深情,满是寒冰。
赵相如见他不说话,身上却带着一股强烈地,令人压抑地气场,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她瑟缩道:“启,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听外面的人叫你将军?”赵相如不敢置信地笑道,“我听错了吗?”
白起终于冷笑开口道:“你没听错。”
赵相如的笑容一点一点冷却:“你是哪国的将军。”
白起还没说话,又有一人推门进来道:“你不知道?他是秦国赫赫有名的武安君。”来人看着不过三十不到的年岁,两撇小胡子颇添了几分成熟。
赵相如震在当场,公孙启是武安君?他不是自称公孙启吗?怎么又是白起了?
白起并未回首,只皱了皱眉道:“司马靳,你怎么来了?”
司马靳抱拳对白起一躬身道:“将军,这贱妇不知杀了多少国人,何必这般礼遇,直接将她捆起来拖在马后游街岂不更妙?!”
赵相如听完这般恶毒的话,后脊梁骨不禁一阵发凉,对她是有多大仇恨,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更让她绝望和悲哀的是,她再一次被人背叛了。
折翅(上)
赵相如脸色惨白,坐在床上看着面前那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人。
白起的表情不悦道:“她虽杀了不少秦国将士,但终究是赵国太后,怎样处置自有太后定夺,此处无甚要事,你先出去吧。”
司马靳本以为白起因为几次战役失利会对赵太后恨之入骨,却不料碰了个软钉子,心中虽然愤怒,但碍于白起无论是威望还是级别都高于他,只得暂时压下,恶狠狠地看了赵相如一眼,悻悻地退下。
不想干的人离开后,赵相如才开口道:“原来是秦国的武安君,幸会,不知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劳动武安君亲自来抓我,还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她眼中一片愤慨之色,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力地隐忍与压制。
白起听完讥笑道:“哪里,你贵为太后,想要请你作客我国,只让普通的士卒请你,怕不能显示出我国的诚意。”
赵相如怒极反笑:“贵国真是诚意十足,倒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去?”
白起突然敛眉肃容道:“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转身离开屋子,而与此同时,外面看守的人迅速进来,站在屋内牢牢监视着赵相如的一举一动。赵相如坐了一会儿,被背叛的愤恨与被掳劫的危机感已经开始慢慢平息,她逐渐恢复成了那个冷静果断、足智多谋的太后。
公孙启就是白起,而她竟然被骗了这么久。她一直小心谨慎,从没有暴露过身份,为何白起能够发现?而且若说此次的事情是一个针对她的局,那么一定是早有预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们想将她掳到秦国,也许目的就像幽禁楚怀王一样,把她弄到秦国软禁起来,打击赵国军事力量的同时,又可以太后为人质,要挟赵王割让土地。
现在的她身处绝境,真要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像楚怀王一样被当做秦国的藩臣客死异乡,无异于是对赵国最大的侮辱,更是将她直接判了无期徒刑。她扫了一眼面前看守她的人,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十分忠于职守。
看守十分严密,赵相如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如何与外界联系,她是真正的孤军奋战了。
刚才白起和那个叫司马靳的人的对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场行动的策划者就是秦太后芈氏,而白起在其中扮演的分量必然不轻。
虽然赵相如对白起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浓烈的感情,但如果他还拥有一份真情呢?是否可以借机利用?
赵相如急切地回想自己与白起的初遇,当时她乔装成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出现在汾阴城外,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场巧合。之后再见就是在石城,自己刚刚打完一场大战,出现在那里,的确惹人怀疑,如果他是在那时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倒也不无可能。再见便是这次,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只等自己钻这套。
所以,他发现自己的身份究竟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赵相如开始反复思虑这个问题。
这件事相当重要,如果说他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是有预谋的,那么这次遇险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果第一次见面纯属巧合,那么汾阴城的夜奔,介子山的星夜,遇袭时的生死相依,少梁城的再见都是二人相识的点滴记忆,也就能证明他对自己有过真情,许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
此时另一名似乎是白起的属下将饭食端了进来,放在案几上,让赵相如食用。随即和原先的那名看守使了个眼色,两人换了个班。
赵相如昏迷期间一直没吃东西,早已饿得不行,她批好衣服,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她才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只有吃下东西,才有力气坚持。她承认自己被白起的谎言深深伤到,可是自从段奇车祸之后,她经历了世上最痛也是最难捱的时光,她折磨过自己的身体,痛悔过自己的所为,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只让她的亲人朋友也跟着痛苦,而她也在苦痛中反复挣扎,不得超脱。
这次所承受的伤害比之上次不过是九牛一毛,那样一个深爱的人突然离开她的痛苦都忍受下来了,何况是这个?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八年,八年中有痛苦也有快乐。虽然当初带着万般的不情愿来到这个世界,可是也有奇遇不是吗?她掌握了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她体验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壮烈情怀,她成立了一支令她令赵人骄傲的狼军部队,她跨越千年的时空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