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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比盐还疼十倍?我不抹了。”他说:“不行,一定要抹的,否则会丢性命的。”我说:“那你给我吃点麻药吧。”他说:“任何药品与这个药都不能同时使用,否则会失去效果。”长痛不如短痛,再说我当着九灵的面,也不能丢脸。我一横心,便点头答应了。
桓雅文扭开了盖子,抖出了一点灰色粉末,便往我的腿上撒去。
我撕心裂肺地惊叫起来,刮骨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这种痛,让我想起了曾经在武当上受到须眉那老贼刑罚的鞭笞,就像千万块烧红的铁板都往身上印一样难受。
听到我的惨叫声,桓雅文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退却了。但没一会儿,还是一咬牙,又撒了一些上去。
“唔……!!”我咬住自己的手,血立刻就从牙咬住的地方流了出来,可我还是没法忍住不发出声音。
桓雅文见状,慌忙扯开我的手,一把将我揽到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疼,咬我就好了,不要再弄伤自己!”我紧紧抱着他的腰,全身都在打着哆嗦。
我记得武当山上的刑罚比现在要恐怖得多,但是那时我并像现在这般惨叫。现在的我果然变得软弱无能了。
我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虽然身上的疼痛依然让我十分难耐,可我却突然有了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接连几日桓雅文都守在我的身边,他替我端药来,我也没有怎么拒绝了。我和他有过一年之约,期限一到,我便会杀了他。在那之前,我可以和他当朋友。我不知自己是否有弄玉那样狠的心,再亲密再有感情的人的生命都可以自己亲手结束掉,但是现在我是十分明白自己的感受的,对于桓雅文,我是越来越不忍心了,或许他的温柔正在将我的锐气一点一点吞噬掉,我唯恐自己在这之前便会对他臣服,到时候……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对别人的感情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再也收不回来。莺歌是这样,弄玉是这样,或许……不久以后的桓雅文也是这样。既然我下不了手杀我所爱的人,那我总该有力气去杀自己。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这样没用,可我如此懦弱的性格,是被弄玉调养出来的,我不再恨他,或许终有一日,他会得到自己所爱的人。那时,我会隐忍住自己所有的思念,为他祝福。
很快我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一个星期后,桓雅文走到我的房间来说要带我在院子里逛逛。我看看外面,似乎阳光很明媚,这样的天气总是会使人感到愉快的。我点点头,他便走上来准备扶我出去。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满地说:“我又不是老人,你扶我做什么?”他说:“我怕你腿上的伤会裂开。”我自己试着走了几步,腿上还是隐隐作痛,可我又拒绝他的搀扶了,一时心情极其焦躁,便说道:“烦死了,我不去了。”桓雅文突然走到我身边,硬是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朝门外走去。我心中一跳,居然没有反抗就跟着他走了。
可全身都绷直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触碰着我的地方就如燃烧起了一团火,一直烙印到了我的皮肤里去。
“温公子,你的恢复能力似乎不大好。”他一边搀着我走,一边说道,“寻常人都是三四天就会好了,可你的伤都这么久了,还不能走路。以后可要好好调养身子。”我不大乐意地说:“哦。那桓公子的身子好么。”他毫无骄矜之色,却说出了让人十分恼怒的话:“雅文的武功不怎么好,但是练过一些强身的内功,所以受伤以后,一日便可以行走了。”
我冷笑道:“桓公子的武功真的很不好,不好到人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我也学他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的叫,看出来他果然有点不大习惯,却没有问出来,只轻轻说道:“你的身体最重要。”我一怔,他的回答和我的话有什么关系么:“谁和你说这个……”他又一次无视了我的话:“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就给我讲,心情不好,拿我当出气筒也可以。”我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是把我当小孩子照顾吗?说得我好像是一个任性凶残的无赖一样。
不过提到内功,我就有些后悔了。原来弄玉曾叫我练心法,可我太注重攻击,把时间都用在修炼招式上去了。所以到目前为止,什么强身健体的内功,我是一个都不会。突然想到这个,便对他说:“呃,你说过你会一种解穴的内功,教我好不好?”桓雅文莫名地看着我,好一会才想到,便柔声道:“好。”听他答应了,我当下就有些得寸进尺:“现在就教我好不好。”他竟然还开心地微笑起来:“好。”
原来他修的内功就是许多名门高级弟子都在修的《素兰心法》中的“解穴七重”,而且他还修到了第七重,几乎是点穴后立刻就可以解开。这个心法不是很难学,他教会了我第一重,第一重解穴需要一个多时辰,实在是很慢,我正准备叫他教我第二重,结果来了个人把我修炼的机会打断了。从那以后我几乎就忘了自己学过《素兰心法》这回事,再没和桓雅文提过。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都会感到后悔莫及。如果当时我要学好了这套心法,或许就不会发生让人如此痛心的事了。
可是白公子告诉我,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打断我们的人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青鸾翼。他跑到了我们面前,抱拳说道:“公子,我是来给您汇报消息的。”桓雅文说:“请讲。”那青鸾翼说:“汉阳江的灾民都过上好日子了。听说他们已经将公子奉为神了,说什么也要叫您去一次,说要款待您。”
我看了一眼桓雅文,他是一脸云淡风清,可我却忍不住偷偷笑了。桓雅文小声问我:“温公子何故笑如此开心。”我说:“没事,桓大圣人,人家还站在这呢,仔细听别人说话。”桓雅文看了我一眼,对那人说道:“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最近抽不出空来,没法去看他们了。”青鸾翼也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地上,继续说道:“最近人们都在传说重莲已经重出江湖,据说是因为‘莲翼’失踪了。”
桓雅文说:“重莲吗……看来江湖上又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了。”青鸾翼道:“今年英雄大会,依然是花遗剑夺冠。”桓雅文点点头,拿人继续说:“上次您叫我们去查的事,我们查过了,蜚蠊血王很有可能是武当道长须眉。”桓雅文微微一皱眉,说:“怎么会是他?你们确定吗?”青鸾翼道:“属下不知,但是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了。”
桓雅文陷入了沉思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却不见那人继续说话。桓雅文又说:“还有事么?”青鸾翼支支吾吾地说:“听说……最近江湖上成立了一个新的门派,名为冥神,其势力扩展速度惊人……”桓雅文道:“那教派可算是正道?”青鸾翼说:“绝非正派。入门者必须签下生死契,一生都不得加入别派,但是依然有人络绎不绝进入此门。江湖上已有许多无辜人士都被冥神教的人杀害,其中……还包括了公子叫我去调查的人,秦印月。”
秦印月?!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头皮立刻就“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了。我紧紧握着双拳,心跳得越来越快。
不,不是印月!!
一定是重名的人……一定是!!
桓雅文惊愕地看着他,说:“秦印月?他怎么会被牵扯到里面去的?”那人说道:“据说死状极惨,是被冥神教教主亲手杀死的,死的时候别人已经看不出他的容貌,全身血肉模糊,若不是他身上有带着他家的家传宝贝醉月寒琼,属下根本不知道此人便是秦印月。”
此时我再也无法隐忍住自己心中的惶遽,一把抓住了青鸾翼的衣领,大声叫道:“不!!不,那人不是秦印月,你告诉我!!”那人已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不答话:“属下知道……秦印月与温公子是八拜之交……可人死不能复生,温公子,请节哀顺便……”
桓雅文拉开了我死死抓住青鸾翼的手,说:“你冷静一点。”我早已是不顾形象地大叫道:“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印月死了!印月死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我抱住自己的头,蹲下身来,大喊道:“不可能的,印月怎么可能死……”
他说他要陪我周游列国,行侠仗义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侠气的孩子……不……不……
那青鸾翼说:“秦印月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将要遭到不幸……属下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封绝命书……”
我猛然抬起头,双眼发红地抢过了那人从衣服里取出的白色信封,两手颤抖地打开了那封信。
“我知自己命将不久矣,我亦是明白那人是为何要杀我。我秦某人一生未有建树,只有一颗热爱着所有人的赤忱之心。印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是十恶不赦的,所以,我并不感到遗憾。印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唯独义兄温采,望他幸福。”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我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印月居然就这么死了,我还未见他最后一面!
桓雅文想对我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问青鸾翼:“你可知道那个冥神教教主是谁?”那青鸾翼说道:“这……”桓雅文说:“很难以启齿么?”
“是……是大公子。”
刚听到这三个字,我真的是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我还痴痴地问道:“大公子……大公子是谁啊?”那青鸾翼说道:“是……”还没说完,却被桓雅文给打断了:“好了,就到这,你退下吧。”那人点点头,便欠身离开了。
待他退下去,我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情,说道:“桓雅文,你还有其他哥哥的,对不对?”桓雅文垂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迫切地问道:“你告诉我啊,你还有其他哥哥!!”桓雅文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怜惜地握住了我的手:“温公子,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或许是弄错了呢。”
我没有再流泪,可鼻子酸涩得厉害,眼眶大概红得很可怕吧。可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流下泪,我不能再为他落泪。我想大声说话,但是此时我就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感到吃力:“我没法替印月报仇了……我……我没法替他报仇!”
弄玉。是弄玉。这种感情真的是一种负担。从此以后,我不再认识这个人。桓雅文的眼眶亦是微微发红,他握紧了我的手,低声说道:“温公子,你义弟的事我会替你查清楚,别再难过了,说不定弄错了呢。有时候感情是不需要承载任何东西的,再说,这只是传闻而已,连方才那个信使都没有说这是确凿的消息……”他苦涩地笑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从我第一次见你,你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两人的世界是永远不容任何人插入的……”
我看着他,哽咽说道:“你又是在笑我么?你明明知道弄玉不喜欢我,还对我说这样的话。他喜欢你,你可知道?”桓雅文的脸倏地变得惨白:“你在说什么?我和哥不是那样的关系。”我说:“他偷了你画的画,挂在自己家里,你又知道?”桓雅文说:“我知道是他偷的。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冷笑:“至少他没对任何人认真过。”
桓雅文的声音有些堵塞:“温公子,你太傻了,你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性格么。他怎么可能随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我说:“你为什么老帮他说话?”他的眼神突然黯了下去:“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看着我,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可你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能到他的十分之一……我想我大概就会不顾兄弟情分……占有你。”
周围一片平和,夏日的阳光照射在园内。杜鹃昼夜不停地啼叫,已不知歌唱了多少个时辰。桓雅文看着我,温柔的眼神几乎将我的心给融化了。可是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在阳光下看上去更像是危在旦夕的病人。我有些慌了:“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摇摇头,无力地说:“没有关系的。”可是他扶着我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见他不愿回答,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这样温暖的天气,他的手竟然冰凉得有些刺骨。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桓雅文,你告诉我,你身子出什么问题了?你不要骗我,你要骗我,我就再也不同你说一句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