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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平空而来的钱财真的太容易了,害她心痒难捺的想试试手气,也许哪天她也能变出银子盖大屋,一辈子享用不尽地当起「大爷」。
「你是说银子原本是她的?」温雅的语气出现一丝轻讶,微露疑惑的拧起眉峰。
「呃!是她的,不过……」她反悔了。
「不过什么?」看来其中定有所误解,是他武断的未详问清楚。
「不过她嫌我太黏人硬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所以她决定不做好人了,要我把阿爹的尸骨掘起还她银两,让我另寻好心人再卖身葬父。」羞涩的一笑,她一口气道出前因后果。
「嗄!这……」他顿时哑口无言的发愕。
该说谁是谁非,走遍大江南北他还是第一回听闻这等奇事,施舍善款后又强行索回,就算落个臭名也无妨,只因施恩不望报当个过路客,没想过要人泉涌以尽的回报天大的恩惠?
类似的情况他也曾遭遇过,说来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救一时危急是江湖中人的本份义不容辞,并非为了某种利益施惠于人,她的恼意他能体会,前不久他也才送走一位意欲委身的商户之女。
梅之傲然在于临霜雪而不枯,益发独立的绽满枝桠,不因酷寒而折其风骨。
可是她的行为似乎就过度些,虽然钱财出自她手中,她有权决定要如何使用,但是银子既已出手便是他人财物,哪能说要回就要回,枉顾人伦的打扰亡者的安眠,竞要人子掘坟以还人情,叫人情何以堪。
事有两面不一定要用极端的手段予以逼迫,在过与不及之间总能找出个中庸,实在不该以最不堪的方式走向偏颇。
「哇!你这人长得不怎么样,连心肝都黑了不成?人家的爹刚下葬你就翻脸打退堂鼓,你还有没有良心呀?」天下哪有这种人,人家卖身葬父的银两还能要回来。
「小七,不得对姑娘出言无状。」音一沈,柳缝衣轻叱不懂礼数的小厮。
「我哪有说错,面丑心也丑……啊!好痛,痛痛……」好大的手劲,是谁偷打他?
眉皱眼抽的唐七恶狠狠地回头一瞪,喊疼的想吼一吼太岁头上动土的恶徒,但是一瞧见那只长满厚茧的大掌,随即肩一缩的忍住含怨的目光,痛呼声转为小猫的喵呜。
他总不能对师父大呼小叫吧!目无尊长的放肆他还没胆子尝试,本来就是个丑丫头嘛!他又没说错。
「小徒无礼了,望请姑娘勿见怪。」双掌一抱,柳缝衣代徒赔礼地予以致歉,表情无奈而谦逊。
他犯了一个错误,不该以表面所见妄下断论,累及无辜遭受污蠛坏了名节,实是他一时疏忽所造成的过错。
「人丑心丑总是事实,堵不住攸攸众口。」只要别来烦她,当个女钟馗亦无妨。
罗兰衣从不认为自己姿色过人,千枫林中尽出美女,上自曾有楼兰第一美人之称的外婆,如今仍貌美如昔的看不出已近花甲之年,下有她娇憨秀丽的两个妹子,容貌更是出色得动人魂魄,如花一般的悄然展露风华。
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温婉可人,还有妍媚灵慧的大姊,夹在中间的她一向不重视皮相的美丑,总当自个的长相还不到吓人的地步,起码还没人因见到她的真实容颜而惊声尖叫,算是中上之姿吧!
「才不呢!我的大恩人可是……」一大美人耶!全楼兰城找不到比她更美的姑娘。
「你说什么?」冷音一起,假面上黄豆大小的眼横扫,隐含的厉色叫方小巧那张开启的小嘴顿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说啦!我把嘴巴缝起来就是。」她做了个用针缝补的动作,举止逗趣的令人发噱。
想要顺顺当当的讨生活、过日子,看人脸色可是一门精深的学问,没个三两三她哪能混到这个年头,老早跟着老爹东走西走的时候被人活活打死了,根本等不到替她阿爹送终。
她一瞧见恩人的神色不对赶紧改口,一张脸变来变去一定有她不为人知的理由,她怎么可以不顾道义的揭穿,好歹她的三两银子还捏在人家手中,不识时务一点她的救命钱就要不回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她背得可牢了,若想有口饭吃腰杆子越软越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当个姑娘家绝对比小伙子吃香,装装可怜就能让心软的大婶、大娘眼泪汪汪付出怜悯,鸡腿、肉包子尽往她怀里塞。
方小巧的外表看来秀秀气气,笑起来还有两道明显的可爱酒窝,个子不高大概只到罗兰衣的肩头,身形瘦小有点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就像邻家讨人欢心的小妹。
但是在没人发现时她会忽然捉捉胯下,行为粗鄙的用手挖鼻孔,有如顽皮的男童身着女装骗取同情,略显清扬的童音少了一丝女娃儿的甜哝。
风扬过,她一头干草似的乱发跟着飘高,不小心扫向一旁想偷摸她的唐七,鼻头一痒的没注意身边有没有人,一阵哈啾声还没打完,脸色一变的柳缝衣开始后悔收他为徒。
「你……你……你叫为师的如何做人?」语气沉重地抚着额,柳缝衣眼中的歉意更深了。
「怎……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事吧!」他心虚的看看一脸「你惨了」的方小巧,以为他的「不轨」行径被人发觉了。
他真的没有任何邪念啦!因为她看起来一副很需要人疼的模样,所以他才想摸摸她的头。
「姑娘,劣徒的唐突行为在下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做出冒犯姑娘芳颜的无礼举动。」唉!教徒无方,他无颜见人。
「师父,徒儿有做出……」呃!那不是他所为吧!
但他没机会问出口,一道风似的身影怱至眼前,朝他大张的咽喉丢入恶臭的黑色细丸,他一含口水就整个吞下肚,难闻的气味久久不散的留在口中。
只因他一口痰不偏不倚的咳向那张铁青的面容上,顺势往下流。
第三章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毒药。」
「有得解吗?烦请高拾贵手饶过黄口小儿吧!」
「自己想办法,你不是名闻遐迩的神医柳缝衣。」语毕,罗兰衣轻轻飘远。
「这……」
风扬过,尘土飞扬。
满城的春色不见绿意显得萧条,一阵慑人的狂沙刚大肆的横扫街道,热闹的市集因此暂时歇摊的齐聚酒楼茶肆合谈,拍拍一身风尘不以为意,维生不易的边陲地
带向来风沙扰人,他们也看开了,生意人赚一分是一分,够维持家计就好。
先民的豪放作风养成他们坚毅不拔的民族性,即使处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能摽悍的生存,以勇者无惧的姿态挑战这片孕育族人生命的上地。
马帮是个强悍又坚韧的民间组织,负责马匹的买卖和运送南北货物,有时也走私盐和干些官府不允许的勾当,不正不邪游走黑白两道,不算是正统的门派,但也非逞凶做恶的马贼,在江湖上还小有名声。
不过成员复杂难以约束,表面看来相安无事服膺帮主的命令,私底下个个野心十足想闯出一番大事业,互相较劲暗使手脚,消灭可能阻碍的实力为己所用,培养自己的势力范围。
身处龙蛇杂处的柳缝衣看不见暗地里的污秽,刀光剑影在眼前晃动他视若无睹,全神专注于神情涣散的小徒身上,无心关注马帮内部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他不过是摆脱不了盛情难却暂来借住,好方便他医治唐七体内难解又怪异的毒而不受干扰。
可是此刻的他眉头深锁的再一次诊脉,面露忧色的不知该如何下药单,能尝试的医理他几乎全用过了,却无一样能减缓毒性的扩散,让它一步步地渗入小七五脏六腑。
人称他一声神医,无救不活的病患,妙手一出救人无数,连阎王都甘败下风不与他抢人,一生之中还没想救却救不活的人。
「你这毒还真刁顽呀!存心折腾人。」一时之间虽无性命之忧,但长久下来恐损及心智,即便有了解药也难以回复原先一般。
看似寻常的姑娘家怎么会有这般歹毒的药物,而且毫不迟疑的出手不见愧色,彷佛天生性冷不重人命,不管对错只为自己而活。
照理说一般的药草他不可能找不出解决之道,行医多年他第一次束手无策的任毒游走全身,无力解毒的眼看小七的气血一天天衰败,仅能以昂贵药材提着神让他不致虚软得连四肢都为之萎缩。
他实在不想往最坏的一面去想,但眼见的事实又叫他无法逃避,由小七的毒发情形来看,他可以确定他是中了四大奇花之一腐心兰的毒。
「逃得过是你的运气,逃不过是你的命,为师无能为力。」苦笑着,他以银针祛毒让毒素流动得缓慢。
虽然作用不大,但能减轻毒性对脑部的伤害,若能及时提炼出解药加以解毒,那么他的复原情况将比想象中快速,不致神志丧失有如游魂,六亲不认地像个活死人。
只是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透,那名话不多的清冷女子怎会有用腐心兰炼制的毒药?相传那种害人无数的毒花早已绝迹多年,制成一颗小指大小的药丸最少要百朵毒花以上,她究竟从何得取?
柳缝衣不解的取出花味如腐尸的干花,猜想着她和盗马贼有何关联,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花,这朵颜色冷蓝却含有剧毒的阴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腐心兰吧!
「你家这只蹦蹦跳跳的猴子还不见好转呀!他到底还要躺多久?」真难得他也有「安静」的一天。
一位粗壮的男子人未至声先到的发出宏亮笑声,豪爽的性情让人有点吃不消,不重礼节率性而为,百无禁忌的谈笑风生,不把生死放在眼里,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莫兄又在说笑了,好端端的人谁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受苦,我的医术浅薄还有待磨练。」柳缝衣感慨的一叹,为自己的力有未逮感到疲累。
万物相生相克必有其解,他知道若要彻底根治毒性必须以毒攻毒,以同等的毒素加以抑制腐心兰的毒继续深入,然后慢慢将毒导出以银针封穴,也许小七还有一线生机。
难就难在目前武林上尚未出现与腐心兰毒性相当的剧毒,就算将五大奇毒全掺杂使用仍不够与之抗衡,稍有不慎用错剂量不但解不了毒,甚至会危及小七的性。
行万里路是为了钻研更高深的医理,一直以来他深信无医治不了的病,只在于药材的取得与否,除了老迈无药可回春外,生与死的界线其实很模糊,用药得当还是能挽回一条生命。
没想到人力毕竟有限,上天终于出难题考验他的应变能力,让他更谦卑地向医道迈进,不可掉以轻心。
「哎呀!没事叹什么气,你的医术之好有目共睹,何必愁眉苦脸放不开?这小子命贱没那么容易见阎王,说不定过个几天又活蹦乱跳的吵得你想赶他去放羊。」大掌一拍,他笑着要柳缝衣放宽心。
「小七的毒不比寻常,这回怕是难过一劫。」柳缝衣面色沉重的说道,再次以银针放出毒血。
一见针体黑寒,感觉事态严重的莫惊云收起笑脸问道:「这么难解吗?连你都没办法?」
「除非下毒的人亲自送来解药,否则这毒将成为我一生的遗憾。」语重心长的眺望窗外的晴空,他的眼中只看得见一片灰沈的蓝。
「格姥姥的,施毒的家伙未免太心狠手辣了,阴毒至极的毒也敢乱使,我老莫第一个不放过他!」莫惊云咒骂的挥挥拳头,草莽的豪气表露无遗。
「不能怪她,是我们不对在先,换了是你也可能恼火得想举刀砍人,何况是一位姑娘。」她的手段是残忍些,但是他们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插手管闲事,还将一口痰吐向姑娘家最在意的脸上。
虽是无心之过也着实令人难堪,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受羞辱,她的所做所为不难理解,为讨一口气吧!
「什么,是个女的?!」不会吧!他们两个人居然输给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这传出去还能听吗?「我说柳兄弟呀!你该不会被女色所迷而失了分寸,让人有机可趁的暗施毒手吧?」美人膝,英雄冢,难逃呀!
「你想太多了,那位姑娘的姿色平庸,我早已不记得她的长相。」此时想起来倒有几分古怪处。
对人向来过目不忘的他竟然轻易的忘却施毒之人,好像那张平凡至极的脸孔随处可见,不用特意牢记也能在第一眼认出她。
可是真要回想其面容竟是一片空白,恍若此人不曾存在过,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不像是真的,他擅记的脑海里完全找不到她的影像,模糊不清得似被人一笔抹掉,只留下一道冷冷的气流。
或许他认不出她的模样,但那股清冷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