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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病急了才觉得小民的医术过人,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非我不可的话,公主的病体早就痊愈了,何须百般受苦地寻求良医。」人若自知病况何须大夫,对症下药即可。
她的病会有他明了吗?即使医者父母心也不免感慨万千,纵有神仙妙法也难医心病。
「柳神医不能为我留下吗?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她眼神急切的流露盼望,未语先有情的凝望着他。
柳缝衣看了明明没事做却四处走动的冷面侍女一眼,心里微叹的说道:「医天下苍生乃小民所愿,时局纷乱百姓何辜,总要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一番,有更多身患重病的人需要我伸出援手。」
「就算为了我也不成?」萨哈娜露出凄迷的表情哀求,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失群的雪貂充满哀伤。
他摇摇头,开始收拾药箱。「公主贵为千金之躯自有群医照护,而黎民百姓却有万万名,怎能贪一时荣华枉顾遍地哀号的声浪。」
「那就让宫中太医出宫义诊吧!相信小病小痛他们还应付得了,不用你舟车劳顿的四下奔波。」她的意思就是不放人,坚持要他养尊处优地待在皇宫内院陪她共度晨昏。
即使她表现得温柔婉约、娴雅淑静,但身为皇室娇儿的骄气仍流露言行之中,不知不觉以公主的身份自居,视她所给的荣宠理应接受,不该有反对的声音出现才是。
萨哈娜的美让她习惯予取予求,她从没像现在一般使尽心机的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纵使她对他的在意不如外人所知的深,纯粹为了赌一口气不愿输给对他誓在必得的莫宛儿。
因为自始至终她没提到一句婚配事宜,只当他是男宠欲留置身边气气她的死敌,不想让她太得意罢了。
为了胜利,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包括让自己重病不起。
「公王的厚爱请恕小民不能接受,这药单上的药材宫里应该不虞匮乏,请公王按时服用别为难自个儿的身子,千金难换无病之身。」他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耳也只有随她了。
他只医病不医心,再多他也无能为力。
「你当真这么狠心,眼看我一病不起仍无一丝怜悯?!」泪光流动,她语带酸涩的泫然欲泣。
若以眼泪为武器的话,欲泣而隐含的噙着最叫人动容。
而深知这一点的她眼噙盈盈泪珠,始终不让它轻易滑下面颊,水眸盈满流光的逼使他屈服。
「公主,我有一事相求可否?」柳缝衣眼藏异色的低垂双眸,不让他人窥探眼底的打算。
以为他回心转意的萨哈娜哪有不应允之理,螓首轻点,「不论你想要什么,本宫的回答绝无半个不字。」
笑得深沈的柳缝衣抱拳谢过,「小民的徒儿中毒甚深尚未完全康复,故小民斗胆向你借人一用。」
一听他提出商借事由,背脊突地一凛的冷面侍女二话不说的往角落退去,悄然地贴近圆形窗棂。
「借人?」什么人比她还重要?
「就她吧!我看她是宫里最闲的人,挺适合打打杂、提提药箱。」
雷霆一闪千里远,千夫一指万般休,最不起眼的绿叶竟成红花中那一点突兀,一目了然。
食指一点欲藏越显,所有人的目光毫不落空的望向双手攀窗的身影,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此人是谁?
「把头转过来让本宫瞧瞧。」
像在隐忍什么的冷面侍女两手握紧又松开,微扬的肩头看得出在吸气,身形顿了顿地慢慢回身,目视绣鞋看似恭敬的低垂着头,平凡无奇的眼眸中闪动着冷冽寒意。
她用「心」瞪着出卖她的「奸臣」。
柳缝衣嫌事情不够热闹的走到正被众女用眼凌迟的冷面侍女身侧,「无心」的将手往她肩上一搁,状似亲昵的抚弄她的发,还顺手拭净她脸上根本不脏的污渍,笑得好不惬意。
两双愤怒的眼冒着火光。
一是对着他,一是对着他怀中的冷面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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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我查出那个小贱婢是谁,我要她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砰砰隆隆的声响由未央宫传出,杯盘横飞、珠饰四散,满目狼藉的碎瓷断玉多得让人几乎无法行走,除了屋顶太过坚固拆不掉之外,所有眼见之物捣毁泰半,瞧无完物。
自从柳缝衣神采奕奕的带走一位面容清丽、冷然的侍女后,原本病得四肢无力的萨哈娜怱地原形毕露,眼露凶光得咬牙切齿,娇颜骤变一如杀神的满身怒气,见了东西就砸,毫不心疼。
萨哈娜的本性如野马一般难驯,心机深沈擅用谋略,城府之深无人知晓,连勤政爱民的楼兰国王都被她的心计所隐瞒,以为她是知书达礼的温婉公主,多次在众子女面前赞扬她的良善可人。
虽然她是楼兰城的长公主,却不是楼兰城第一公王,她的母亲只是不受重视的侧妃而已,当一国之母的皇后产下一名女婴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的失去父宠,大家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子系才是娇娇儿。
从那时候起她就处心积虑的佯乖装巧,陷害手足让父亲见到她的存在,坏的全是别人所为,好的全往她身上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再无嫡出、庶出的分野。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是难得手之物越要想尽办法得到,她要天下人都不能再漠视她,当她和生命一样重要。
「这样做好吗?目前人在柳大夫那里……」若有闪失谁担当得起?
啪!
侍女的脸颊多了一道血红的掌印,看得人心惊。
「由得你多话吗?谁敢挡我的路谁就该死,绝无例外!」她已经受过太多的忽略了,不能再退让。
小时候遭冷落的阴影始终徘徊不去,她知道掌握有力的人才胜过当个乖巧的女儿,公主的价值不过是政治的筹码,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
「是,奴婢多嘴。」侍女自掌嘴巴一下,愤怒的主人才略微消气的一哼。
「去,把冰绢给我找来,我有要事吩咐她。」
要让一个人消失非常容易,只要有一把刀。
第六章
「你是什么意思,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怒目横视,从不发火的罗兰衣一改清冷性子,揪住但笑不语的柳缝衣的襟口,低吼不已的不肯放开他,像要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浸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再捞起来喂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卑劣至此,一个人受难倒也罢了,居然毫无廉耻心的拖她下水,打乱她原本计划的一切,让她成为被人憎恨的对象。
或许他不知多病的公主原是一头嗜血的母狼,可是潜伏两日的她可看得透彻,连亲手足都能陷害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分明是武大郎卖烧饼,尽找「麻」烦。
千里迢迢远从中原来到楼兰城不是来让人恨的,外婆当年被她那个其貌不扬的顽童外公拐走时曾遗留一块兰石,听说色泽圆润形似一朵幽兰,身为兰盗的她不免手痒的想「拿」回来。
怪店的伙计为她打听出兰石的下落,目前被打造成兰戒收藏在楼兰王宫,因此她才易容成宫中侍女潜入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时再下手行窃。
没想到她周详的安排全被他破坏了,一句话全盘皆散,还落了个可能遭追杀的下场。
据她在未央宫附近观察所得,表面上是皇室公主的萨哈娜私底下不仅豢养杀手和死士,甚至和邪派人士来往密切,藉由他们提供的某种药方佯病,让本无病痛的她看起来脉相大乱,几近气绝。
「不错、不错,你多说了一句。」赞赏她「话多」的柳缝衣不住的点头,为自己的成就感到欣慰。
「你说什么?想尝尝行尸走肉的滋味是不是?」他竟然还死性不改,满脸笑意的取笑她。
「娘子的换脸功夫真是惊人,叫为夫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怎么办到的?」若非亲眼目睹很难相信人的脸可以换来换去。
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她原来那张脸,冷得有侠气。
她冷哼的取出一把雕功精巧的匕首在他脸上比画。「先把人的脸皮割下来,然后晾干做成模子。」
而她不介意拿他这张脸皮试试,省得他一再坏她的好事,让她无功而返的多了个不可预期的敌人。
「听起来挺骇人的,你到底刦过多少人的脸皮?」他毫无惧意,神情像是包容爱妻的所做所为,甚至有同流合污的兴色。
柳缝衣知道她这番吓言只是气不过他自作主张的带走她,故意将自己说成嗜血魔头想阻吓他,不想他一而再的妨碍她想做的事,并非真的用人皮做成模子贴黏于脸上。
虽然晓得此番行为来得唐突,但能看到她除了冷漠以外的神情也算值得了,皇宫内院毕竟不是久待之所,明争暗斗难免有所损伤,他不愿她混迹其中沾染上是非。
爱民如子的国王已经老了,接下来该由谁掌权仍是未知数,动荡不安的局势随时有战乱发生,老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了。
「数不尽,你想当万中之一吗?」罗兰衣当真在他俊逸的脸上划下一刀,鲜血立现的染红刀身。
「气消了?」怜宠的抚了抚她多了一层皮的脸,丝毫无怒意的任由她为非作歹。
眼底的轻恼一收,她不甘心的一睇,「为什么不闪?以你的身手不难逃过皮肉之伤。」
他非要和她作对不成?她盗宝盗物就是不曾伤人,他成了她首开先例的第一人。
「娘子的火气若不消我心疼呀!两相衡量不如我先痛。」他是医者又是个习武之人,自然知晓她的下手并不重。
比起当年跋山涉水,日行千里的辛劳根本不算什么,生性古怪的师父最乐做的一件事便是捉弄他,常突发奇想的要他做东做西,然后手舞足路的在一旁取笑他的怪模怪样。
这一点小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蚊虫叮咬了一下,能换来她此刻娇然的愧色也不枉他白挨了一刀,要让她一如他的倾心还有一大段努力的空间。
她,很难讨好。
「不许叫我娘子,我还不是你的妻子。」人情似纸张单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还没个准。
他眼带佻意的顺着她话语道:「不叫娘子就唤你一声兰妹吧!」
「兰妹?」她的表情是厌恶的,就像见到最讨厌的虫子想一把捏死它。
柳缝衣被她的神情逗笑了,连忙改口叫兰儿,她脸上的厌色才稍霁的放晴,但仍不悦的横睇他,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冷哼一声的松开手,重新打理新的装扮。
换下宫装的罗兰衣改着一身布衣,发结两辫垂至胸前,面容粗糙有如做粗活的下人,短短时间内她又由清秀的宫中侍女转换成肤色黯沈的女杂工,呼应他先前所言提提药箱的小厮。
不管任何人见了她此时的模样,都不会联想她是宫中的侍女,不需记忆的普通长相真的是太寻常了,属于过目即忘的那一种,没人会在意在身边走动的人是谁,甚至非常容易被忽略。
她刻意挑最不起眼的脸谱是为了避开麻烦,隐身于云云众生之中最难被发现,她不想再被他所拖累,惹出一堆风流债。
「你从来不笑?」他倒想瞧瞧她一笑倾城的模样。
「你管太多了。」她又恢复简短的言词,板着脸懒得理会老绕着她打转的柳缝衣。
「是关心,在这世上我能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人。」她是他未来的妻,怎能不多用点心。
「别告诉我你一家暴毙无人生还。」她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口蜜之下总藏着腹剑。
真毒。他苦笑地帮她拢拢散落的发结成细辫。「诅咒未来的夫家可不厚道,你的公婆、小叔、大伯、小姑仍健在人间。」
他们全都活得好好的,只有他不孝的远离故土四处游荡,尚无归乡的意愿。
或者说他爱上无拘无束的飘泊日子,东走走、西看看的增长见闻,对接掌家中的商务一点兴趣也没有,家大业大的柳氏一门食指繁多不缺他一人,就算少了他也无妨,自有人乐于接手他放弃的责任。
眉头一皱,她不自觉的问出,「你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就是规矩多如牛毛,凡事谨守礼法一板一眼,没有通融的余地。
一想到这些,她的眉心打上十个死结,心头也开始往下沈。
「咳!还好,人多了些,关系复杂,女眷众多……」这也是他逃开的理由之一。
「等等,女眷众多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早已妻妾成群?
难色浮上眼底的柳缝衣轻轻一咳,「我爹年少风流时种下不少情种,所以……所以……」
唉!真是难以启齿呀!
除了原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