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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给沈笑菲一天时间?耶律从飞想起天朝京城外白衣飘飘的风姿,想起她的聪慧,眼底流露出炽热的光芒。只有她才配做他的王妃,只有她才能与他并肩称霸。
耶律从飞冷傲地说道:“如果沈笑菲不肯在酒中下毒,从飞不会娶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她再聪明也想不到,我的大军明日就会渡黄河!她以为我不敢直接翻脸,需要一个围困使团的借口。她绝对想不到我明日围驿馆是为了让父王与各族族长骑虎难下。父王想和谈,八部族长想和谈,他们都忘了,我契丹族是狼的后人。天朝才经战乱,这是南侵最好的机会!”
高睿莞尔一笑,“王子雄心壮志,高熙又岂是王子铁骑的对手?!睿这就起程回天朝,招旧部为王子内应!”
耶律从飞拍拍他的肩道:“若能得定北王相助取了中原江山,耶律从飞定不会亏待定北王。”
高睿淡笑道:“睿只想看到高熙和杜昕言惨败收场就够了。还有,睿已为殿下备下双心蛊的解药。”
不需要他说,高睿已双手奉上,耶律从飞不由得大喜过望。
王一鹤递过一把银刀,高睿扯开胸前衣裳,运内力催逼,片刻后胸前凸起一个包来,隐约能看到肌肤下有活物蠢动。高睿在胸口迅速划了一刀,一条黑色活物蠕动着钻了出来。王一鹤将瓷瓶口凑到伤口处,那个活物便飞快地落进瓶中。再看伤口,红色的鲜血沁出来,高睿的蛊已完全引出体外。
高睿拿锦帕捂着伤口微笑道:“蛊母离体后会在瓶中休眠,用它能引出沈笑菲身体中的蛊虫,蛊毒便解。”
想到那个风华逼人、聪慧绝顶的女子,耶律从飞握紧了瓷瓶,仿佛将沈笑菲控制在了自己掌中。
等他走后,王一鹤低声问道:“王爷,借契丹的兵,老奴担心中原人士会恨王爷入骨,这对王爷大业有碍。”
高睿冷笑道:“谁说我要借兵?我不过是要借耶律从飞的野心罢了。只要契丹大军毁约过黄河,水就会再次被搅浑。大皇兄想要休养生息,我偏不让!他对付契丹的时候,就是我们重招旧部,再谋大业的机会。”
王一鹤小心地问道:“那耶律从飞看上去对沈笑菲极为在意,王爷为何要取出体内的蛊毒、当时为防沈笑菲反噬,害王爷性命,如今仍用它让耶律从飞不敢对王爷下手岂非更好?”
高睿悠然说道:“双心蛊有利有弊。从前种在自己身上,沈笑菲纵然背叛也不敢让我死。现在我取出了蛊母,我的死活她再也感知不到,有利于我隐迹藏身。当时在登州我就想取出蛊母,听说和议时耶律从飞提出要娶沈笑菲后就放弃了。如今当着耶律从飞的面取蛊,他会相信我没有相挟之意。那蛊虫是用我的血配出的药方养大的,就算用蛊母引出她体内的蛊虫,渗进她血液中的毒也无法去掉。解毒的药引是我的血,解毒的配方在我手中,将来,耶律从飞一定会为了沈笑菲前来求我的。”
王一鹤舒了口气,对高睿的心机佩服得五体投地。
窗外阳光白晃晃地照得地面生烟。笑菲似感觉不到这种热度,遍体生寒。
契丹要困住使团挥兵南下,杜昕言知道这些吗?高睿一日不除,终是后患。高睿一死,自己便只能再多活一年半的时间。她该帮他吗?帮了他,他还是要让自己嫁给耶律从飞吗?笑菲心里委实难以决断。
袖中的瓷瓶如有千斤重。就算她不下手,契丹铁骑照样能困住使团。耶律从飞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不怕她会泄露消息,笃定地将她逼上独木桥。他要她背负暗害杜昕言和卫子浩的罪名,无法再回天朝。他比父亲理智,比父亲狠绝。父亲砌了座牢笼,而耶律从飞却选择一劳永逸,砍了鸟儿的翅膀,不设笼子也让她飞不出去。
高睿现身后,他在天朝的拥护者会竖反旗响应,天朝必将再一次大乱。如果告诉杜昕言这些情况,他会有什么对策?而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走,可自己分明是放心不下他;不走,却只有一天时间。笑菲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
“小姐,侯爷来了。”玉茗在身后轻声禀报。
笑菲回头。杜昕言穿着青绸宽袍,宛如翠竹长身玉立。为什么会对他情有独钟?为什么会因为他而方寸大乱?笑菲心里苦笑,脸上挂着浅浅笑容,温软地问道:“侯爷亲来所为何事?”
杜昕言挥手让玉茗下去,看着笑菲突道:“我记得曾与沈小姐在洛阳城中下过一盘棋。沈小姐道世事如棋,变幻莫测。一个人再狂妄,也不能帮别人把棋走完的。当日我走出了一条路,今日是来告诉沈小姐,还有别的解法!”他说着行到桌边,落子如飞,还原了当时的棋局。
白子布下珍珑,步步诱黑子入局,却留有一处空缺没有堵上。黑子便有了存活的机会。
笑菲望着这局棋,惊诧地张大了嘴,“你居然一子不差地记得!”
杜昕言毫不在意地说:“从洛阳回到京城,想起沈小姐的话,忍不住复盘再下。你看,落子于此又如何?”
“倒脱靴!我怎么没想到?!”笑菲失声惊呼。
杜昕言自己堵死了小块棋,取下被吃的黑子之后,抢落子于空处。几子落下反吃了白子一大块,破了白子的珍珑,原本被束缚住的黑龙在这一处像洪水决堤。再看棋局反倒像支深入敌腹的孤军,稍有不慎就有被黑子全歼的的可能。
“先弃后取!”杜昕言微笑着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淡定地望向笑菲。
他的眼神中再没有那些嘲讽、那些冷淡,像池水中被拂碎的月光。只看到光芒闪烁,却看不清月亮的真实面目。
“我一定要把你送过黄河,是不想让契丹有出兵毁约的借口。
“我早和嫣然、迈虎约定好,趁婚礼人多杂乱时带你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朝廷做什么侯爷,消了皇上的疑心,他想必也乐意我快意江湖。”
他说得一句便走近她一步。笑菲呆呆地望着他,难以形容的滋味从笑菲心口炸开。尽管隐藏在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相信。
那袭青衫在她身前停住,头顶响起杜昕言温柔的声音。他笃定地告诉她:“你输了,输在给了我两次机会,一次让我可以控子布局,这一次输在我的先弃后取!当日放弃,是为了今日的取!笑菲,我对你,势在必得。”
声音虽轻,听到笑菲耳中却犹如惊雷。她蓦地清醒过来,接连后退数步,高昂着下巴道:“你凭什么这样自信?你要先弃后取,我偏取了再弃!杜昕言哪杜昕言,你以为你做出了安排救我离开,我就得感激涕零地接受?我已经决定嫁给耶律从飞,还想助他灭了天朝!咱们战场见吧!”
杜昕言不为所动地站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听她说完,他静静地问她:“是谁服了蛊毒还不忘记通风报信救我父一命?”
“那是我留条后路!且我与子浩有盟约!”
“是谁口口声声说恨浅荷,最终还是救了她与她母亲?”
“与我无关,是子浩心仪于她!”
“是谁远赴山东道,暗中助我破敌?”
“那是我要活擒高睿解蛊!”
“又是谁明明可以辩解非她在破城之日放走高睿,却在皇上面前认了这桩大罪?”
“纵然不认又如何?就凭我放走耶律从飞,引来外敌觊觎?皇上非让我嫁,何不痛快一点儿!”
杜昕言步步紧逼,见笑菲退无可退,靠在墙边不禁叹气,他伸手撑着墙,将她困在身形之下,在她挥手挣扎的同时吐出一句话来,“好吧,那么是谁在黑石滩迷晕我后亲了我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声音如魔咒,震得笑菲全身僵硬,她惊得手脚冰冷,动弹不得。
杜昕言悠然笑道;“是谁坐在我身边,晒着暖暖的太阳,吹着悠悠的风,舍不得离开?是谁在我耳边说,真想一直这样,可惜你快要醒了?又是谁拿走了我的令牌,取走了吃食后又舍不得我饿着,给我留下了一个馒头?”
笑菲猛地捂住了耳朵,大叫道:“别说了!你什么都知道!你居然是醒着的!你什么都听到了!你太坏了,你装得若无其事骗过了所有的人!你竟然还喝我的黄连巴豆粥!”
她连声喊着,死死闭住了眼睛,竟连一眼都不敢再看他,只恨不得地上有缝能让自己钻进去躲着。
杜昕言好笑地看着笑菲掩耳盗铃的举动,轻轻拿下她的手,喃喃说:“馒头很香,我吃得珍惜。
“落枫山上你的琴音已让我心生知己之感。
“小春湖细雨霏霏,我站在梅下望着你时,心里就盼着能和你一起荡舟湖上。
“我恨你设计我,恨你帮高睿,我恨得想杀了你。你诈死时心却那么痛,痛得我干净利落地点了沈相的死穴,让他再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我也曾犹豫过,也曾恨自己为什么总忘不了你。坐在相府后花园对面的树上,忍不住就想跃进去寻你,哪怕与你斗嘴也好过我独自相思!
“天下人都知京城小杜倾慕丁浅荷,又有谁知道,这颗心里只有沈笑菲一人呢?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杜昕言的眼里是否只有沈笑菲!”
笑菲战抖着睁开眼睛,杜昕言墨黑的双瞳深处闪动着自己的脸,那么亮,如同黑夜不能淹没的星光,在遥远的天际独自闪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似乎凝固。他燃着微笑的唇就这样缓缓地压在她战抖的唇上。笑菲突然没了思想,呼吸变得困难。
她曾在黑石滩上偷偷吻过他的唇。
他却接二连三地夺走了她的呼吸。每一次都情难自禁,每一次都难以遏制对她的渴望与激情。
背负着与高睿一战的使命,背负着扶持高熙为帝的天责,背负着不明真相时丧父的悲伤,背负着心爱之人是敌人的痛苦,杜昕言此时一吐为快,狠狠地碾压着那抹水色嘴唇。
突然之间,血液在笑菲体内如万马奔腾,激得她哽咽地哭出了声。她终于知道父亲为何疯癫后速死,终于知道原来她也一直被人深深爱着。她抓紧了杜昕言的衣襟,瑟缩着把身体蜷成一团,试图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永远躲在里面。
她的哭声细碎,像断续的琴音。杜昕言轻抚着她的发,任由她在他怀里将悲苦释放。
第二十二章以身作饵
'白云像花朵一般向我洒将下来,我看到你策马奔来,英姿飒爽,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我真想大声对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沈笑菲的女子就爱上你了。'
窗外的知了仍不知疲惫地叫着,哑着声音唱完了白日的歌,直到夕阳落山,橙黄色的光被黑夜淹没。
定北王高睿没有死,契丹想借使团前来许下婚礼,麻痹天朝,趁机南下打天朝一个措手不及。
笑菲房中杜昕言与卫子浩神情严肃,听笑菲说完事情经过,两人都感觉事态严重。
杜昕言瞟着卫子浩突然笑了,“耶律从飞怕是没有想到沈小姐会将事情说出来,十二个时辰后围困驿馆,咱们还有时间。子浩,我想边境肯定已经封锁,但是难不倒你,对吗?回天朝报讯的差事非你莫属。”
卫子浩站起身道:“你放心,我现在就走。”
杜昕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正色道:“子浩,来契丹之前,我已和真定城守徐将军详谈过。黄河沿线明松暗紧,淮北、淮南道大军早已在暗中往北调动。你执这封信去,你就是钦命督军。”
杜昕言看了看卫子浩,接着说:“若契丹大军真的渡黄河南侵,这就是你的机会!只有建了军功,百官才能对你心服口服!”
他的举动让卫子浩大为吃惊,笑菲生病在真定停留时,杜昕言早已做了安排?他接过信,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想走仕途,想压过杜昕言。而此时,杜昕言选择留在契丹,同时还把立功的机会送给了他。
卫子浩看着杜昕言叹气,“昕言,我早说过,我看不透你,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我却知道你的想法!”杜昕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眼中露出讥诮的表情来,“你这趟差事是针对我来的。皇上对我有了忌惮之心,你是皇上的眼睛,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笑菲陷进这个局里,我只知道,你一定会对浅荷好的,对吗,卫大人?”
卫子浩汗湿重衣,杜昕言的眼睛锐利得像刀子。他没有把话说完,卫子浩却觉得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如果说刚才杜昕言的话语还如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