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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柯里亚斯微一沉吟:“萨顿·巴兰格子爵是最好的人选,请陛下裁定。”
克拉文点头:“朕也久闻巴兰格子爵的勇名。宰相阁下的推荐很好,朕这就颁布诏令——请巴兰格子爵觐见,朕要亲自见见他。”
早就等候在外的巴兰格听到传唤,很快就来到了御前。巴兰格是典型的美男子,但是与浮华的斯沃不同,他英伟而朴素,姿态不卑不亢:“臣萨顿·巴兰格觐见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欲任命卿为讨伐军统帅,卿有取胜的把握吗?”没等克拉文开口,柯里亚斯抢先问道。
“如果陛下给臣以军队调动和运用的全权,并且确切保证物资供给的话……”
“多久?三个月?半年?”柯里亚斯追问。
巴兰格想了一想:“是的,三个月,最多半年。不过,据臣的探查,叛军士气高昂,如果我方不能提高到同样士气的话,胜机就较难把握……”
“提高士气,这是你身为统帅的职责!”
“是的,因此臣下大胆请求,请求陛下举行一次盛大的阅兵,以提升我方士气。”
“陛下绝不能够离开王都!”
“并不很远,只要到歌尼亚就可以了,”巴兰格早就与修内斯商量好了,成竹在胸,“这样,不但可以提高士气,还能提升陛下本身的声望。”
“陛下,”修内斯及时加上一句,“作为盖亚的国王,理应身先士卒,讨伐叛逆。但陛下年龄尚幼,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只要到歌尼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检阅就可以了。”
“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克拉文回答,“朕很愿意见见我的士兵们,给他们以战斗的勇气。”
柯里亚斯阴沉着脸:“好吧。不过,陛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行程由我来拟定!”
对于以里森·修内斯和萨顿·巴兰格为首的军方上层来说,年幼的克拉文或者是浮华的斯沃,谁当盖亚国王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将被柯里亚斯等政客和贵族商人所“窃夺”的权力抢夺回军人手中就可以了。他们认为,盖亚的强盛,完全是依靠军方的力量,但自从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战”战败以后,军方的势力就被大幅度压制住了,这完全是一种倒退,是对国家长治久安的最大威胁。
因此,老王奥古斯特在位的时候,修内斯就对克拉文的斯沃两面卖好。对于军方高层来说,两位王子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而已,柯里亚斯一党,才是他们唯一的敌人。
将新王克拉文作为引诱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上钩的香饵,对于修内斯等人来说,没有丝毫道义上的不安。甚至某些人还直接想到,不如就让敌人杀死克拉文国王,然后修内斯亲自南下迎接斯沃继位,那将是扳倒柯里亚斯的最简捷途径。
当然,修内斯和巴兰格并没有敢这样想。阴谋之不彻底,大概就是他们最后覆亡的主要原因吧。
个中内情,只有身在盖亚中枢的嗅觉灵敏者才能模糊地体会到,希格蒙德是不可能清楚的。作为雇佣兵,他在战争中唯一追求的就是大将的首级——虽然此次把斯沃的胜利作为最终目标,与以往的战斗目的大相径庭,但在他认为,只要消灭敌方的首脑,自然胜券在握。因此,能够诱惑他上钩的香饵,也只有新王克拉文。虽然,他所面对的真正敌方大将其实应该是宰相杰伊根·柯里亚斯才对。
巴兰格巧妙地通过地下公会把消息散布了出去。当时,希格蒙德将沿路搜罗得到的三百多名贵族步兵遣去攻击任意贵族领,骚扰讨伐军后方,自己则和乔·邦德诺依旧统率那一百名轻骑兵,北上来到拉瑞斯·尼古平原附近。
在平原西面两天左右路程处,矗立着盖亚王国的重要都市——坎德维。希格蒙德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隐藏好部队,自己改装进入了坎德维。他在魔法师公会和战士公会前游荡半晌,故做踌躇状,立刻就引起了地下公会的注意。
在被引领进地下公会以后,希格蒙德掏出了一袋上等宝石——这是领地遭到劫掠的各位贵族领主,对“国王”金·斯沃所进献的贡品:“我要雇佣一支部队……”
对方沉默一下,很快露出了笑脸:“请问,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吗?”
“……是,怎么样?”
“您不要误会,我们有非常具价值的情报……我想您应该用这袋宝石购买的是……”
六月八日,新王克拉文的盛大仪仗从赫尔墨南下,直向盖亚中北部的重镇歌尼亚进发。随从的有杰伊根·柯里亚斯、里森·修内斯、萨顿·巴兰格等中枢要员,还有王国近卫骑士团的主力约两千人。柯里亚斯让亲信德拉斯坦·科德莱尔子爵留守王都,将本来应随同出征的王家卫队第二和第四军团先期遣往目的地,而将与王家卫队互不统属的王国近卫骑士团放置在御前,其用心不可谓不深。
当然,这一切,都在修内斯和巴兰格的计算之中。
预定到达歌尼亚的时间是六月十三日,然后十四日举行盛大的阅兵,参加者除王家卫队第二和第四军团近万人外,还包括第二次征召的周边贵族私兵两千人。这支部队将在六月底赶到沙思路亚前线,替换已经疲惫不堪的第一和第三军团,开始新一轮攻城战。
大约十日黄昏左右,克拉文的仪仗将经过柏德兰丘陵地区。此处的地形并不险要,但山坡层叠、草木繁茂,非常适合隐藏。巴兰格和希格蒙德几乎同时圈定了这个地点。希格蒙德要狙击克拉文,巴兰格要引诱并消灭希格蒙德,这都是新王检阅途中唯一最佳的战场。
柏德兰丘陵往东,直接东方山脉,往西,是重要的王国驿道。在这两个重要退路上,巴兰格都布置了重兵埋伏,计划严密,水泄不通,就等希格蒙德自投罗网了。
然而,作为圈套的布置者,所需考量的仅仅是饵食如何诱人,以及当敌人临时窥破圈套的时候应该如何补救——如果敌人根本不往圈套里钻,那么一切都是徒劳。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本来应该钻进这个圈套里来的……
希格蒙德独骑在柏兰德丘陵附近勘查地形的时候,脑中已经有了周详的狙击计划。当时,丘陵东西的通路、也就是圈套的两端尚未收口,他也根本无法意识到王国军的围歼计划。
当他离开柏兰德丘陵,途经一个小村庄借宿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唱一支歌:
……安马瓦尼娅美丽的面庞,东方平原上最鲜艳的花朵,
她的心仿佛云霞啊,变幻莫测,无法看破……
这首歌的曲调,分明是照抄《七玫瑰之战》中的片段。打听之后才知道,数日前,著名的吟游诗人阿尼·帕沙曾经路过这座村庄,为村民吟唱了《七玫瑰之战》与《白夜之歌》。
想起“白夜”之战,那是导致希格蒙德的老师马克涅斯战死的战争,是雇佣兵界的耻辱,也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痛。“白夜”,那分明是一个圈套,托利斯坦教廷明明已经窥破了安马尔公爵反叛的企图,却并不明令讨伐,而是先在周边布置重兵,要等安马尔集结了大量的雇佣兵团以后,才发动突然袭击。从那仗以后,雇佣兵们很少再敢进入托利斯坦境内。
如果,此次的克拉文赴歌尼亚阅兵也是一个圈套呢?
无来由的忧虑扰乱了希格蒙德的心神,但同时也拓宽了他的思路。这促使他再度前往柏兰德丘陵勘探,从而发现几乎所有路口的哨所,都没有因为国王即将从附近经过而加强巡逻力度。这也许是指挥者的疏忽,但希格蒙德心中既已存疑,那么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在响起危险的警号。
巴兰格的盲点,就在于他的目的只是剿灭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而根本没有把新王的生死放在心上!
六月十四日,盛大的阅兵式在歌尼亚圆满结束。虽然安排了香饵,但鱼儿并没有上钩,其中缘由,要到半年以后,凯勋爵才会在希格蒙德口中得到答案。
失望的巴兰格,只好留下凯率领半个第四军团巩固后方补给通路,自己亲统大军前往沙思路亚。凯一板一眼地执行巴兰格所交待的任务,沿歌尼亚、南肯、塔比奥拉一线,拓宽道路、修筑工事,同时征集沿途各贵族领的贵族私兵,层层协防。从六月底开始,希格蒙德再也无法烧掉哪怕一箱由王都运往前线的粮食。
六月廿七日,巴兰格来到沙思路亚城下,亨利克·罗贝尔男爵交出指挥权,被押往王都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在里森·修内斯的不断施压下,他后来被判剥夺领地和爵位,并处两年监禁。
巴兰格重新整顿军队以后,于七月一日开始铲草前进。在斯库里·亚古和巴比特·布拉德两位元素魔法师的维持下,拉夫尼尔的强力拟态结界依旧保持其表象——虽然,化身成匕首的野草,已经丝毫没有杀伤力了。在小心翼翼推进了里许以后,部分将领开始麻痹大意起来,指挥部队大步行军,却被插在地上的匕首刺得再度混乱起来。沙思路亚军趁势出城袭击,颇有斩获。
那些匕首,是遵从已故的大魔法师拉夫尼尔的遗言,由沙思路亚军半夜潜出,暗插在化身匕首的野草丛中的。
萨顿·巴兰格惩罚了冒进的将领——那些无能者,泰半是率领私兵前来助阵的贵族领主。然后继续缓步然而无懈可击地向城边推进。
七月四日,王国军再度包围了沙思路亚城,并且——嗅觉灵敏的巴兰格,再度把沙思路亚河的封锁权抓在了王家卫队手里。罗兹等平民商人的物资运输,被迫暂时停顿。
第一卷盖亚帝国的诞生第10章圣山之谜
(尤曼斯·卡贝尔的心路历程之五)
我是在六月初离开的矮人世界。虽然长老一再挽留,但我了解,作为一个人类,甚至是唯一的一个人类,是不可能长久在地下世界生存下去,并和矮人们彻底水乳交融地结合成一个大家庭的。那么难道,我要作为他们的客人在村中享受报恩一辈子吗?地下生活是那样惬意并且难得的安祥,但是作客的感觉,尤其是享受报答的感觉,并不是我所愿意长久品味的。
“修行有两条道路,”鲁安尼亚的尼可尔老师曾经这样说过,“一是象我这样埋首于古代典籍和残缺的资料中,一辈子躲在昏暗的灯光下,直到两鬓斑白。而另一条道路,是离开桌案,走出图书馆,走向广阔的城市、乡村,从自然中汲取营养、诱发灵感,把日月星辰当成灯,而把风霜雨雪当成需要反复阅读的典籍——我想,伟大的拉尔就是这样吧。”
记得当时我曾这样笑着问尼可尔老师:“似乎您对第二条道路,也就是您实际上放弃了的道路,评价要更高呢。”他耸耸肩膀,回答说:“年轻的时候,我可不这样想。现在……人总是无法满足已经获得的,而总要觊觎为了获得某物所必须放弃的那一部分人生。这是常理,只要并不因此而懊恼后悔,也没什么关系——就让我发发牢骚又何妨呢?”
也许是天性使然,我选择了第二条修行之路。我还并没有到达开始觊觎自己所必须放弃的那一部分人生,并因此或感叹或懊恼后悔的年龄。况且,尼可尔老师虽然感叹,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道路和行进方向。长久居留于一地,将会消磨我的意志,阻碍我继续追寻魔法的真谛,即使,是居留于如此神秘而安祥的矮人世界中享受人生。
矮人世界之旅,仿佛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奇妙的大门,大门内光芒一片,通向不可知的远方。地下的王国、拉尔的影像,和召唤兽古拉的收服,许多环节用传统的自然学和魔法学都根本无法解释。一个魔法师,一个发愿追寻魔法真谛和神之真意的人,怎么会不被这种种所见所闻诱惑得目炫神迷呢?
于是,在离开矮人世界以后,我突发壮游之想,径直前往攀登大陆中央的圣山——一个存在于人类社会中,但其神秘性和不可知性,丝毫也不亚于矮人世界的伟大的奇迹。
圣山无名,它是整个大陆的中心,他的主峰朗得纳西亚峰也是大陆上最高的山峰,峰顶终年白雪皑皑。流经盖亚的两条河流——圣河尼伦和连接圣湖的亚伦河——就都发源于圣山山麓。拉尔夫大陆上,几乎每个人都对圣山抱持有一种近乎于神的崇敬心情,并且乡间确实存在“山顶有塔,直通神之居处”等等类似的传说。
我在圣山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将近半个月,最高甚至攀爬到了海拔近三点一二里的勃兰峰顶。虽然并没有什么收获,但远眺着雪白的圣山的主峰,心境突然变得庄重起来。仅这刹那间的感受,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在离开圣山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我很快还会回来的,回来依偎在父亲一般的圣山的脚边……
依依不舍地离开圣山以后,我延着圣河尼伦一直南下,向海边走去。
盖亚的内战在继续中。讨伐军以五倍的兵力,耗时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