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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打得爬不起来。五行拳的拳招,全取攻势,一招才发,二招又到,一刻也不容缓,要使敌人手忙脚乱。他运用劈、崩、攒、炮、横,五行生克,疾如狂风。刚和敌手一接触,汤西铭便突然发一拳,用“劈”拳,五行属金。殷怀亮忙用“横”拳来盖这手劈拳,横拳属土。汤西铭立刻改用“攒”拳,上击敌面;攒拳属水,在长拳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九头狮子殷怀亮急忙“狮子摇头”一闪,躲招还招,用“崩”拳往外一崩。
两人闪展腾挪,挨帮挤靠,都采取上手招,硬往上攻。此拆彼架,此打彼击;纵然是一个老手,一个壮年,行起招来,浑如生龙活虎,猛勇异常;和太极拳的持稳、粘缠,截然两样。
九头狮子却知自己年长,不宜持久,还是迅速取胜,最为上算。打定主意,故卖一招,用五行拳,往敌手面前一攻。未容还招,陡转败式,往旁退下去。倏然地翻身一拧,不知不觉,施少林外功弹腿,疾如骇电,照汤西铭肋下踢去。汤西铭跟踪进招,微微一让,直扑到敌手身边,展炮拳猛打。被九头狮子殷怀亮暗运内功,借力打力,趁汤西铭猛勇进袭,侧身让招,双拳顺送,照汤西铭背后一推。如倒了半堵墙似的,汤西铭随手前栽,轰然摔倒。
九头狮子殷怀亮哈哈一笑,旋转身躯,面对台下,道:“承让了,承让了!这位扭头狮子汤西铭汤爷拳术上很高,可惜年轻贪功,到底比我这九头狮子差点。可是用心学下去,一定可以成名。”又对扭头狮子汤西铭说:“汤爷,您瞧我这九头狮子,比您这扭头狮子怎么样?我用这外号够三十年了,不信阁下会不知道?依我看,这不是好名头,是栽跟头的名头。我就是这样。我劝您老兄趁早废了这个外号吧,这外号糟透了。”
扭头狮子汤西铭负惭蹿起,瞪眼把九头狮子看了又看,双拳交握,发恨道:“我领教过了,改日我一定再来请教。不过我不服气,刚才你是用什么拳招,把我打倒的?”
沙金鹏也代汤西铭评理:“你二位讲的是用五行拳,殷老英雄可是外功、内功,全拿出来了。您这杂样拳,无怪这位汤爷不懂。”夜游神苏建明忙道:“定规的是比拳,没定下比什么拳。沙爷若这么竞争,就没意思了。”飞豹子忿然道:“记着这一场!”
第四十九章
无明僧地趟拳斗大鹏
俞剑平太极剑战飞豹
九头狮子和扭头狮子一笑一怒,走下台来。九头狮子仍对扭头狮子说:“您再用这个外号时,不要忘了今天这一场:江南还有个九头狮子呢。”遂穿上长衫,要把夏建侯替回。豹党发话,这不能随便换来换去。九头狮子笑道:“好好好,咱就不换,夏大爷多偏劳吧。”
下一次该由镖客这边先拨人上场。十二金钱俞剑平、智囊姜羽冲都知豹党蕴怒,忙选硬手上场。选了一回,竟找不出妥善的人来。因为这一场既由镖客先登,豹党便可量敌而进,针锋相对,专挑克敌的好手来斗。所以镖客的武功即使精妙,若偏擅一技,也必吃亏。须要挑选技搏而能精的人物,才能左宜右有,不管豹党教哪一派的人物上来,全能接得住。
俞剑平很为难,意欲求青松道人、无明和尚上场。这两个出家人全想看到最后,方才出头。姜羽冲想请松江三杰的第二人夏靖侯出头,夏靖侯负伤未愈,俞剑平以为不可。因为夏氏已是成名的人物,自己邀人家出来帮忙,决不应教人家栽两回跟头。
俞、胡、姜三人看了看这位,又看了看那位,心中着急。年轻的镖客倒愿抢先,只是不敢凭信他们;成名的人物又有这些难处。俞剑平道:“索性我上去。”马氏双雄道:“不行,俞大哥你还得接后场呢。要不然,我弟兄上吧。”俞剑平又因二马兵器最精,拳技知道的不博,也怕他应付不来,有累盛名。
最后汉阳郝颖先道:“俞仁兄,不必为难,小弟不才,可以对付这第六场。”郝颖先脱去长衫,悠然缓步,走上比武的破戏台。俞剑平才放了心,知道郝颖先拳精学博,哪一派的武功全都懂得,不会应付不下来。
镖客这边几费踌躇,始定人选;豹党那边也是一理。虽然是比拳,好似押宝一样;而且胜负一分,两方同下,要换一个硬手,来报复一下,都不能够。这样子一对一,比过就罢,固然可免纷争缠斗,可也教败者找不回场来。胜者获胜而退,对方看着干生气,因此双方挑选对手,越发审慎。
郝颖先来到证人面前,报名求教。飞豹子在台下一看,道:“哦,是他!”就要亲自出头,与郝一战。郝颖先在探庄时,已在暗中与豹党伸量过。此时明白出头,凡会过他的人,都要来会。飞豹子的左辅右弼,那胖瘦二老王少奎和魏松申,也想斗斗这汉阳打穴名家。
子母神梭对飞豹子说:“我们先让让外邀的朋友。”话未说完,走出一个方面大耳的人物,是子母神梭代邀的一个过路绿林;姓侯名敬绰,向飞豹子和子母神梭说道:“久闻郝某打穴的工夫很有名;现在我们是空手比拳,郝某总不会私带点穴镢,暗算徒手的人。你们二位何必犯斟酌?简直的由我小弟上去,会一会这位。”
飞豹子不知此人实力如何,面冲子母神梭,露出叩问的神气。子母神梭道:“侯二哥要去,一定可以。不过,你要跟他快斗,不要跟他久耗。”侯敬绰道:“行,要别的我没有,要急三枪,我会。对付他们打穴点穴的人物,我有的是招。”说罢,洒然登台,迅如猛虎,到镖行证人的面前报了名,次对郝颖先抱拳通名,预备开招。
十二金钱俞剑平一见此人出头,愕然说道:“西川八臂来了!我们袁师兄从哪里搜寻来的?这事越铺展越大了!”白彦伦道:“西川八臂又是何等人物?”俞剑平道:“他们一共哥四个,又是合字,又是帮会,很不好惹。”他要凑近戏台,关照郝颖先,又嫌太露形。
没影儿魏廉忙说:“俞老叔,您交给我。”魏廉凑近叫道:“郝师傅,这位是朋友,您多……喂,这位是朋友。”这一喊引得人人探头。台上的郝颖先早已展开行门过步,容得侯敬绰一拳打到,立刻开招。没影儿吆喝的话,他已听明。
这侯敬绰也看了魏廉一眼,心中纳闷:“你们要套交情么?”当下不遑理论,故意藏拙,连发了三招,意欲先看看那郝颖先的拳法。郝颖先以虚应虚,连让三招,方才还手。侯敬绰误认郝颖先是太极门,也就由第六招起,展开本门心法,把双拳骤如狂风般打来。郝颖先文绉绉的,见招应招,有点应付不暇;一面招架,一面退闪。
侯敬绰且打且攻,欺敌猛进;果然是四川名手,招术不俗。只十数招,便抢招得势,把郝颖先逼到戏台边上。再要进搏,郝武师就没有回旋余步了。侯敬绰突然冲天一炮,照郝武师打去;却暗防他旋身旁闪,两眼盯住那郝武师的动势。
果然,郝颖先见招侧身,顺力一推,倏然伏身,要往左窜;侯敬绰轩眉一笑,拳势不收,反往旁转。倏地单脚用力一捻,身如陀螺一转,恰好遮住郝武师的前路;单拳也随身改势,打到郝武师的上盘。郝颖先右腕一绕,微微往上一格,似要一托一捋。
忽然脚下用力,也这样一拧,要往右转。侯敬绰一下腰喝道:“呔!”用足十成力,错脚开掌,照郝颖先狠狠一推。他把全身做成了侧立的弓形,这两掌平推如箭,力猛如山,倘若用实,郝颖先必要栽下台去。
哪知郝颖先预料敌招,一旋身,似把背后交给敌人;又伏腰一拧,突然往上长身,轻飘飘拔高而起。不晓得怎样用力,会拔高斜射,倏然越过侯敬绰的背后。侯敬绰急忙旋身,探臂来抓;又一长身,跟踪进步,早已扑了空。郝武师箭似地跳落到台心了。
郝颖先拧身回顾,微微冷笑;刚才魏廉喊这位是朋友,既是朋友,为何下毒手?起初郝颖先竟误会了意,至此方才拿出胜敌之招。那边侯敬绰始终没把郝武师放在眼里,一招未胜,他就霍然疾进,又冲郝武师追来。
郝武师蓄意以待,两人重新交手。又经过二十几招,突然听台上证人哼了一声,台下飞豹子也“呀”的一声。眼看双雄倏然一合,倏然一分,各退出一丈以外,一点声音也没有,两人俱各住了手。
郝颖先往旁一站,拱手道:“承教承教!”侯敬绰也往旁一站,脸向台里,一言不发;口咬嘴唇,侧目瞪着敌人。好半晌,才一转身,往台下侧目一瞥,突然回身,跳下台去了。郝颖先又微微一笑,向证人一拱手致敬,徐步走下戏台。
两人停斗,似乎胜败已分,台下很有些人没有看明白。但双方证人已然瞧透。子母神梭武胜文忙迎问侯敬绰:“二哥,怎么样了?”侯敬绰摇手不答,直趋殿内。王少奎、魏松申跟了过来,不好问他受伤没有,只问道:“侯二哥辛苦了,怎么样?”
侯敬绰突然蹲身俯腰,一张嘴吐出一摊血和两只牙。原来他受了郝颖先的迎面一拳,强忍着闭口无声,才免得当场露形,只是瞒不住两边的明眼人罢了。他拭去口血,幸无内伤,心中又愧又怒。飞豹子在台下早已看见,也忙进来慰问。侯敬绰的盟兄郁敬恒发怒道:“好好好,打得好,我得会会这位汉阳名家!”立刻出殿,奔赴戏台。
戏台斗场已赌到第七场,应该豹党先登。飞豹子追出来,也要登台单挑俞剑平。子母神梭忙拦住飞豹子:“袁二哥,你等一等。”又拉住郁敬恒的手,劝他别忙。郁敬恒已经含嗔脱衣,必欲一斗;大声说:“我们西川八臂早要会会江南镖行,我得再请郝武师指教指教。”
郁敬恒正在怒吼,不意豹党证人沙金鹏也等不及了。十场决斗,已过了六场,还得给袁、俞二人留一场,那么只剩下三场了。这“半趟长拳震辽东”沙金鹏往破戏台口前行几步,面对台下大声说:“镖行诸位朋友,我在下叫沙金鹏,我要会会咱们江南武林人物。我说喂,武庄主、袁老兄!这个证人我先不当,请二位另烦一位朋友替我来吧。人家殷武师刚才不也是这么来着,我也学学人家;我当证人的也要请教。”
沙金鹏说着,不等人来代替,就脱衣侧立,向镖行叫阵。子母神梭这才松手,对郁敬恒说:“得了,郁大哥你别生气,有人给咱们找场。这位沙师傅经多见识广,拳术厉害极了,打人只凭三招,你瞧吧。”
沙老白须飘洒,意气轩昂,当戏台一站,等候镖客。豹党忙推上一位黑矮老头儿,替沙老做证人。这人姓胡名朝栋,外号黑胡狐,早年是当铺老板,因好拳脚,混丢了饭碗,如今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胡朝栋替沙金鹏发话:“镖行诸位好友,哪位上来赐教?”镖行群雄纷纷议论,料这位金鹏气度矍铄,必不好惹。马氏双雄告诉众人:“这位沙金鹏生平专擅一手长拳,练得膂力极强;一拳捣出,紧跟着又是一拳。换手不换招,力量足,招术快;听说很不容易破解,也不好躲闪。他倒没有什么出奇不测的绝招,就是一股子丹田罡气,有进无退。你别看他老,气度安闲;可是一开招,准是拚命。我看柔能克刚,俞三哥!要破他这手长拳,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叶批:内家罡气。)
十二金钱俞剑平凝神端详沙老,确有一派英锐之气,暗藏在穆然的态度之中。回头环视镖行,青松道人仍没有踊跃上场的意思,无明和尚眼望别处,似正寻视豹党中的一个中年人。
俞剑平说道:“我就上去。”俞夫人很关切地说:“台上这位别看上了年纪,你看他那眼神和手臂,再看他的下盘,足够火候的了。剑平,你要上去,你可估量着;跟这个人动手,决不是三招两式的事;你还得盯着袁二师兄哩。我看莫如烦夏二哥辛苦一趟吧!”
松江三杰连忙应道:“大嫂放心,我替俞三哥去。”夏靖侯、谷绍光二人,你争我让。青松道人轻轻一拍无明和尚,说道:“明师兄,你看什么?”无明和尚矍然回头道:“我看那边东看台根下,站在人群中的那位豹党很面熟,好像是骆定求。……不能,不能,他不会出头露面,我跟他有约在先。”说时又看,看对了脸,方才说道:“真奇怪,这人不是骆定求,或者许是他的哥们,模样太像了。”
青松道人道:“算了吧,你不要在这地方访友啦!现在这辽东沙金鹏正在叫阵,夏檀樾贤昆仲还在谦让,明师兄,你拿出你的罗汉拳,上去会会这神拳老沙吧。”
无明和尚往台上瞥了一眼,笑道:“我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哩,人家半趟长拳震辽东;我这朽僧笨拳一上去,必然挨打。松道友,还是你当先。”
青松道人笑道:“我才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哩。我学的这门功夫,正好受人家的克制,久闻此老在辽东,半月之间连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