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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乔茂又回顾周季龙道:“幸亏是闵爷,要是搁在我身上,一准是连我也得教他们拾掳走了呢。真险哪!”说着吸了一口凉气。没影儿魏廉听了这些话,嘻嘻哈哈的冷笑了几声。
紫旋风闵成梁不由冲天大怒,抓着九股烟,厉声道:“乔师傅,你说话可估量着点!我也知道把点儿放空了,是怨我无能;但是事机不巧,我一路追下来,竟在这里误打误撞,跟魏师傅动起手来,才把贼人放松了。我本来少智无才,只会说两句闲话;我不过奉了家师之命给俞老镖头帮帮忙,跑跑腿。说真的我本来就是废物,我别耽误了您的正事。乔师傅,请你访你的吧,我别在这里现眼了,我跟您告退!”一松手,忿忿的插刀甩袖,转身就走。
铁矛周季龙、没影儿魏廉忙一齐拉住,同声劝解。乔茂也慌了,作揖打躬的告饶道:“闵师傅别怪我,我是加料浑人,我不会说人话!”
平地风波的又闹了一场误会。周、魏二人作好作歹,才把闵成梁劝住。周季龙特为岔开这事,又问魏廉,出去这一趟,结果怎么样?
魏廉笑道:“我本来没打算踩探去,乔师傅疑心我匹马单枪的访下去了;其实我诚如闵大哥所说,我也是加料废物,离开人,我半步也不敢多走。不过我刚从茅厕出来的时候,偶尔听见窗外有人弹指传声,听着好像夜行人通暗号。不由引起我多事了,要出去瞧一瞧;也许与镖银有关,我就从墙头跳出去了。不料出去一看,墙外并没有人。我想,或者有人早溜了,我就信步瞎撞起来。一路瞎遛到镇甸外,竟赶巧遇上两个走道的人,搭伴急走,迎面而来。不知怎的,一见我,拨头就转弯。我立刻随后赶,这两人忽然施展起夜行术来。”
魏廉接着说:“我想,这也许是道上的朋友,出来拾买卖的。只是这么一个小地方,怎么会有绿林光顾?说是过路的夜行人吧,又未免太巧了;怎的偏会教咱们访镖的碰见?当时我就上了心,把两人缀上了。谁想我只顾跟缀人家,人家后面还有缀头,反过来又把我缀起来;想着也怪可笑的。我就装傻,连头也不回,直着脖子往前走,耳朵却留了神;我是要试试他们怎么通暗号的。跟了一会儿,前头那两个人竟不进镇甸,反向大路边斜岔过去,绕奔西北。却是他们走着走着,又不跑了,反而慢慢的踱起来。在我身后缀着我的那个东西,居然也把脚程放慢了。我们四人简直成了一串。果然又缀出几箭路,前后两拨贼通起暗号来,前面的两个点子,一个矮个儿的,有意无意的忽把右手一曲一伸,立刻哗啦一响,顺手坠落下几个铜钱来。”
闵成梁默然的听着,听到这里,不禁出声道:“哦,也是铜钱,你没有拾起来看么?”
魏廉道:“谁说不是?铜钱堕地,我也想看看丢钱的人是不是故意留暗号;因此我借着一提靴子的当儿,偷偷往后窥了一眼,我就俯身要拾地上的铜钱。我才刚刚的弯腰,那后面缀着我的那小子,冷不防的给我一袖箭。他当我真不知后面有人呢!袖箭奔下三路打来,被我闪开。我一怒之下,揭开了假面具;并冒充官面,喝骂拿贼。我抽刀翻身,要料理这东西……”
闵成梁又插言道:“到底你拾起铜钱来没有?”
魏廉道:“拾起来了,要不是顾着拾钱,焉能挨他一袖箭?他发这一箭,明明是阻止我,不教我拾他们的暗号。这东西一箭无功,拨头就跑,我拨头就追。”
乔茂也问道:“前头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魏廉道:“前头那俩么?你别忙,听我说。我翻身追捕,这东西不知是什么意思,总在西北一带打转,似乎不愿跟我动手,又不肯离开此地。他的脚程好像不如我,眼看被我追上;这东西忽然口打唿哨,从那边丁字路口道边上,忽然又钻出两个人,他们竟想把我围住。可是这两人也全不是我的对手,竟又奔向高粱地,钻了进去。我便要闯进去,谁知我先追的那两个人,倒追起我来,内中一个高身量的人,也使一把厚背刀,蹑手蹑脚,从后面溜来,要暗算我。被我打了一暗器,两人又翻回头,奔庄稼地。我紧追着,一步也不放松;两个东西竟又扑奔小村。我追入小村,眼看他跳到人家院内,我就蹿上房,也要往下跳。不知怎么一来,把本家惊动了。一下子弄炸,好几户人家一齐喊着拿贼,放出几只大狗,乱叫乱咬。”
魏廉接着说道:“这么一搅,我也不好缀下去了,那两个贼也溜了,我只好退回来。撤到这里,忽然又看见一个人影,在茔地树林旁边打旋。我只当又是贼党了,我这才悄悄的溜过来,藏在高粱地里等着。我想这么一下子,敌明我暗,总可以出其不意,把他料理了。哪知茔地里乱钻的不是贼党,乃是闵大哥;阴错阳差的瞎打了一阵。要不是听出声来,工夫大了,我准得受伤。”
周季龙听罢,说道:“吓!这小小李家集,到底潜伏多少道上朋友啊!你看两个一伙,三个一伙的。你们三位遇上多少人?就是我一个也没遇见。”
乔茂是在店中遇见两人;闵成梁是除了店中两人以外,又遇见一个夜行人;还在双合店看见一个,刚才又看见两个人影。魏廉遇见了五个;合起来,至少也有十个。而实际上才七个人,他们有遇重了的,他们自然不晓得。茂隆店确有两个,另外一个是传消息的,一个是在野外巡风的,两个是在路口放卡子的。(叶批:何必说破?)
九股烟乔茂此时不敢多说话了,实在憋不住,这才对周季龙说:“咱们怎么样呢?是先回店看看,还是再在这里探勘一下呢?”闵成梁默然不语。周季龙道:“近处可以搜一搜;咱们一面搜着,一面往回走。”
四个人于是又分开来,把近处重搜了一遍,一面往李家集走。四个人都是没精打采,白闹了一夜。几人将入镇甸,正由双合店后门经过,闵成梁不由止步。周季龙看出他的意思来,对乔茂、魏廉道:“这里恐怕还躲藏着人呢!”
魏廉道:“贼人的举动可真不小,我们总得把它们的垛子窑和瓢把子访出来,才算不虚此行。闵大哥,咱们进去搜一搜,怎么样?”
闵成梁道:“也可以。”四面一看,“嗖”的蹿上店房。魏廉道:“周师傅、乔师傅,给我们巡风。”说罢,跟踪也蹿上去。
两人直入双合店,从房上翻落平地暗隅;然后放缓了脚步,就像住店的客人起夜似的,从厕所旁边,一步一步踱过去,一直找到东房第四个门。张目一看:门窗紧闭,屋内灯光已熄。因为里面住的是行家,二人不敢大意,四顾无人,急急的抢奔后窗。俯身贴墙,二人侧耳一听,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闵成梁向魏廉一点手,急忙撤身退离窗前,悄声道:“大概窑是空了。”
魏廉点头道:“我们试一试。”闵成梁复又翻回来,手扶窗台,点破窗纸往里看;里面黑洞洞的。闵成梁回手从身上取出几文铜钱,划破窗纸,抖手把铜钱放入屋内;铜钱“哗啷”的一声,触壁落地。闵成梁、魏廉急忙抽身,窜开两丈多远,四只眼睛齐注视着后窗和前门。但铜钱投入之后,屋内依旧寂然无声。闵成梁对魏廉说:“贼人一定早已出窑了。”重复扑到窗前,轻轻用指甲弹窗,屋中还是不闻声息。两人至此爽然,立刻一纵身,出店院,越墙头,来到后街。
九股烟乔茂、铁矛周季龙追了过来,问道:“怎么样?”魏廉道:“走了,只剩下空屋子。”
九股烟乔茂道:“要是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进屋搜索一下,看看他们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反正他不是正路,就是拾炸了,有人出来不答应,咱们也有话对付他,咱们是奉官访镖。”
周季龙微微一笑。夜行人私入人家宿处,是可以的,镖行却差点事。没影儿魏廉却不管这些,说道:“屋里头我们听了两回,确实无人喘气,钻进去看看,也没有什么。这么办,我豁着进去;要是教店中人堵上了,或是屋中竟有人藏着,拾炸了,我就赶紧往外撤。我把他诱出来,你们三位就上前打岔;我也躲开了,你们也可以跟他朝相过谈了。”
紫旋风道:“好,哪位带火折子了?”
乔茂道:“火折子现成。”连火折子带竹筒,都递给魏廉。魏廉笑道:“这个我也有。”没影儿魏廉展开飞行纵跃的轻功,与闵成梁第二番来到客房后窗之下。
魏廉抢步当先,身躯斜探,右手压刀,伸左臂,叠食指中指,再将窗格一弹,屋中依然没有动静。暗想:反正屋中人不是空了,就是扯活了。立刻刀交左手,把鹿皮囊中插的火折子,从竹筒里抽出来;只一抖,燃起了火光,又一抖手,把火折子带火苗投进屋去。
魏廉把刀仍交回右手,闭开了面门前胸,破窗往内看;火折子在屋内燃烧,火光熊熊,照得屋中清清楚楚,屋内空空无人。他向闵成梁低声只说得:“入窑!”两个人立刻一长身,左手一按窗台,右手握刀,推开窗扇,就将刀暂作了支窗杆。魏廉腾身一跃,一个“小翻子”,轻似猿猴,掠入屋地。
火折子散落在地上,松脂腾烟,烟火甚浓,没影儿伸手拾起,捏得半灭。紫旋风闵成梁见魏廉入窑太猛,很是担心,急忙窜出来,只探头向内张望,未肯入内;暂且留在院中,替魏廉巡风。魏廉笑了笑,身在屋中,如游蜂一般,倏地先往屋门一窜,验看双门扇;门扇交掩,轻轻把插管开了。急抽身到桌前,晃火折一照,看了看桌上的油灯,又摸了摸灯壶。闵成梁低问道:“怎么样?刚走的?早走的?”
魏廉道:“灯只有一点热,走了一会了。”
没影儿魏廉又到床前,床上只有一床薄褥,此外一无所有。
掀褥子,看下面,枕旁褥下也没有什么。猛回头,看见前窗窗棂上,挂着一串铜钱,还有一张纸条,信手给扯下来,带在身旁。魏廉还在满屋中搜寻,将床下、墙角都借火光细细的察看。忽然,紫旋风在外面轻轻一吹口哨,道得一声:“快出窑!”飕的蹿出上房去。
没影儿魏廉知道外面有警,却恶作剧的把火折丢在地上,把薄褥引燃;回身一窜,直往后窗窜出去。脚不沾地似的又一作势,跃上了墙头。张目一望店院,这才看见恍恍悠悠,从双合店前院,走来一个赤臂起夜的人。没影儿一声不响,追上紫旋风,从店房上抄过去,跳到后街。
这很经过一会工夫了,周季龙、乔茂正等得心急,也都上了房。一见闵、魏二人出来,忙凑过来,问讯道:“怎么样,人是溜了么?”
魏廉道:“早溜了。”
闵成梁回头瞥了一眼道:“快回店吧,少时双合店一定闹起来。”
周季龙问道:“怎么啦?”魏廉笑道:“我临走时,放了一把烟火。”
周季龙道:“那又何必开这玩笑?”魏廉道:“这就叫做打草惊蛇。店中人看见失火,必然闹起来。只一闹,就发觉他们屋中没人。那个卧底的朋友,再也不好在这里住了。”
四个人说话时,都上了房,往双合店房看。果然双合店惊动起许多人,哗然喊叫救火。果然乱了一阵,发现失火的房中,那个自称姓严的客人失踪了;店中的掌柜和伙计全惊异起来。
店家也略略懂得江湖上的勾当,嗅出这把火的气味来,明明不是失慎,乃是人故意放的松香火种。店中人倒疑心是这姓严的客人临行不给房钱,反倒放了一把火,断定他不是好人。那姓严的客人也很乖觉,他竟没有再回来。
没影儿这一手坏招,果然颇收打草惊蛇之效。九股烟乔茂暗暗佩服没影儿魏廉,心说:“他这一把火不要紧,屋中的贼人恐怕在这李家集,就没有立足余地了。店家必定猜疑他跟店伙怄气,才挟嫌放火。将来这个贼走在这条线上,也怕有点麻烦。人都说我乔九烟做事缺德带冒烟,看起来这位没影儿比我更阴。”(叶批:“瞧不见”加“没影儿”,无独有偶。)
闵成梁等四人,眼看着双合店的火扑灭,方才悄悄从房上溜走。展眼间来到茂隆栈,天色已经不早;四人各将兵刃插好,就要越墙入店。
紫旋风闵成梁微微笑道:“等一等,咱们会给人家使坏,也得提防人家给咱搁苍蝇。我们四个人出去这一会子了,说不定咱们店屋中,也会有人给咱们来一下子。”铁矛周季龙道:“这可是情理上有的。”
魏廉道:“我先进去看看。”他即从店后飞身上了墙头,先往院里一看,店院中依然寂静无人。没影儿看明白了,飘身落下来,急急的了一趟道。
本来店房中难免有值夜的伙计不时出入。魏廉循墙试探,院中昏暗,却喜没有什么声息,这才翻身回来。那九股烟乔茂已然跟踪而至,正伏着墙头,欲要跳进来。魏廉忙打了个招呼,乔茂也向墙外递出一个暗号。铁矛周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