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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狂澜-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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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富贵,什么权势倾天,为什么都不能保住这个女子,保住这个一心只想为自己生孩儿的女子?

“纤腰……”柳光的大喊慢慢变成了呜咽,被恒国新君免去官职他不曾哭过,被恒国百姓认作叛贼他不曾哭过,满门被屠绝他不曾哭过,失去了心腹爱将霍匡,他也不曾哭过,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流泪,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责,让他心神俱碎,他忽然疯狂地将纤腰尸身上的弩矢全拔了出来,喃喃道:“你不能死的,你不会死的,你还要为我生上一堆孩儿,你还要母仪天下……”

但已经冷去的身体,再也无法温暖起来,已经不跳了的心,再也无法颤动起来。柳光看着纤腰满是哀惋的脸,看着她那朦胧的眼,绝望与悲愤,痛苦与自责,一齐涌上他心头,他将自己的脸埋入被毒血染成蓝色的纤腰的胸怀中,他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可以留恋的。就在方才,纤腰还如天女一般,在佛龛之下祈祷,那虔诚真挚的神色,那半是哀求半是薄嗔的一瞥,莫非是佛爷怨自己不曾跪拜,而报应在这可怜的弱女子身上?莫非是自己杀孽滔天,天意要自己绝了这情义,绝了这后嗣?

“我……我好浑呵……什么不败名将,我是天下最大的混蛋!”柳光终于抬起头来,仰首望着天空,张大了嘴,混着血迹的泪,慢慢自他眼际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因为,他本来可以阻止纤腰的,但那一刻,涌上他心头的,却是兵法中“时不可失,机不再来”八字。

晚秋的太阳,仍有着几分暖意,斜斜挂在空中。山风轻送,野鸟婉啭,溪水如诉,被杀意与罡气冲得失去了恬淡寂静的塔林,又恢复了平静。惟有一颗心,再无半点暖意,也永无宁静之日。

“原来李均也遇刺了。”

柳光眯着眼,淡然道。纤腰下葬已经有两日了,他是以国公正室的礼仪葬的纤腰,但这只能让他心中更加痛苦。

“正是,传闻李均受了重伤,但和平军中我方细作又说,和平军并未止步,仍在前进。”

“大好时机,李均如何会放弃?”柳光冷冷一笑,他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庞震如此说的意思他明白,便是怕他因纤腰之死而陷入不可自拔的悲痛之中,甚至为此止住北伐的脚步。因此他道:“庞卿,这几日我不曾视事,你与刘卿辛苦了,原先计策不变,我军如期进发。”

庞震侧目与刘铮换了个眼色,心中微微安了下来,他们不能理解柳光为何为一姬妾如此悲伤,朝臣中有人讥讽柳光说他为姬妾下葬礼仪僭越,若非西门让等苦苦哀求,柳光便早诛了那人九族。为一个妇人大动干戈,便是公孙明这般久久追随柳光者,也是第一次见到。

殿中略略沉默了一会儿,柳光又道:“公孙,可查出刺客来历了?”

“正要禀报大帅。”公孙明欠了欠身,“刺客来自洪国,自称将前往余州贩卖茶叶,十日前进得洛郢城,住在西市富贵客栈,平时闭门不出,事发一日前突然离开。他们所用匣弩,为洪国军中之物,身上所着衣裳布料,来自洪国有名的布庄‘锦绣坊’。”

柳光唇际掠起一丝冷笑:“公孙,你如何看?”

“刺客决不是洪国派来的。”公孙明脸上也浮出冷笑:“固然钱涉烨对大帅又惧又恨,但以他之能,还定不出如此缜密的刺杀计划。若是他能定出这等计划,也就不会留出这许多破绽让我们追查了。”

“以属下看来,之所以留下这许多破绽,并不是将我们注意力引向洪国那么简单。”润了润喉,公孙明又道,“无论行刺成与不成,我们都将倾力报复,这策划者担心此事,故此畏惧我方查出。最重要的是,那一日大帅要去护国禅寺进香,事先并无声张,刺客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柳光心中一动,这一点也原来也想过,只不过由公孙明口中说出,让他思忖得更深一层。那日纤腰是不是也想到此事,正因为是纤腰无意泄露了自己将去护国禅寺的消息,所以她才以死相殉?但纤腰向来谨慎,不喜多嘴多舌,如何会犯下这等错误?如今天人永别,事情的真相,只怕极难查出了。

“公孙,替我细细查一查我府中人物。”待庞震等出去后,柳光惟独留下了公孙明,“特别是那些服侍的下人丫环,那几日我准备去护国寺,难免会有下人丫环知道,消息十之八九是他们露出去的。”

公孙明皱了皱眉:“这些下人丫环的底细都查过了,倒没有什么可疑的,都是忠厚老实人家。”

“有一件事。”柳光慢慢道,“我不曾提过,那个在土中的刺客,施展的似乎是传说中幽冥宗的土遁之术。淮国凌琦与幽冥宗关系极密,幽冥宗乃其国教,而莲法宗本为幽冥宗一支,你查一查这些丫环下人中,有谁家中信奉幽冥宗的。”

公孙明微吸了口气,这幽冥宗神神秘秘,虽然不曾进入三教之中,但这千余年来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令人咂舌的大事,据说四海汗之死,便与他们的刺杀有关。只不过随着三教在神洲根深蒂固,幽冥宗因其教旨偏激,渐渐式微,但仍能在数年前挑起陈国的莲法宗举事。若是他们刺杀柳光,是不是意味着是凌琦指使他们如此去做的?

“听说你最近组织了两次暗杀?”

凌琦玉脂般的脸上浮着一层怒意,但他的眼睛却深如暗夜虚空。手执长杖的白袍人悄悄抬头望了他一眼,心中越发觉得,他脸上的怒意是摆出来给自己看的,而他真正的心思,却如他那双眼睛一般,让人无法猜测后面是什么。

“正是,若是能举手将李均与柳光杀死,岂不省却陛下不少事情?”

凌琦即便是坐在椅子中,腰背也不会偷懒放松,他在任何时侯的姿势,都可以作为宫庭礼仪的标准。他双眸中闪出冷电一般的光,即便是那白袍人心中也禁不住喷涌出寒意,以为他那朱红的双唇轻轻一启,便要处自己于死地。

“朕说过,这政事用不着你插手。”凌琦眼中的杀气一瞬间便消失,他缓缓道:“左平林,你如此妄为,是不是不将朕放在眼中?”

他最后几字说得很慢,也并不重,却透出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虽然任何人只须在高位呆久,便自然而然会培养出威仪来,但凌琦的威严却与旁人不同,似乎这种威严乃是天生的一般。

左平林克制住心中跪下求饶的念头,微微缩了一步,以避开凌琦身上的气势。他道:“陛下似乎忘了,当年将柳光逼走之时,臣曾有言,天下越乱越好。”

“朕当然记得。”凌琦淡淡地道,“杀戮与血腥,原本便是神宗教义。但你这番胡作非为,会坏了朕之大计,你明白么?”

“如何会坏了陛下的大计?”左平林抗声道:“陛下早已平定南神洲九国,这数年来却一直按兵不动,坐视柳光与李均得到喘息之机。如今二人休养已足,用兵征伐,陛下却依旧不动声色。莫非陛下已经安享太平,没有一统神洲之志了么?”

凌琦扫了他一眼,左平林可以感觉出这一眼是充满不屑的,果然,凌琦微启双唇,道:“一统神洲?用暗杀这手段能一统神洲么?”

“如何不能?强如四海汗者,也中了我神宗慢性毒药,变得残暴多疑,逼走了孙楼,最终功败垂成!”左平林双眸中掠过一丝疯狂,显得对当年的功业极为仰慕,他嘶声道:“神洲乃神宗之神洲,对于不信奉神宗者,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凌琦脸上慢慢浮出笑来:“听说你为这次刺杀取了个名字,何不说来听听?”

“陛下喜爱兵法,当知兵法中有云‘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左平林脸色已然恢复平静,似乎方才说那番激烈的话者并不是他,“柳光与李均,两人有一共同弱点,那便是二人皆为乱世枭雄,虽然其兴勃勃,但却根基浮浅,只要除去二人,他们部下必然会为争权夺利而互相厮杀,那时神洲便会较之如今更乱,也是我神宗与陛下进军天下的良机。正如杀人砍头最为快捷一般,故此,我为这次刺杀取名为‘斩首’!”

“你说的那个弱点,似乎朕也有。”凌琦慢慢道,“柳光且不提,李均已有子嗣,而朕却与柳光一般膝下无子,若是朕也被‘斩首’,这若大淮国,不知会落入谁手中。”

左平林垂下头,以掩饰目光中的惊悸与热切,他道:“陛下天下无敌,有谁能刺杀陛下?”

“天下无敌又如何?四海汗也天下无敌,不是中了神宗的慢性之毒,暴虐多疑而死了么?”凌琦一字一句,却面无表情。

“陛下……陛下与四海汗不同……”左平林心中深深懊悔,方才他欲做出狂热的样子,却不料真的说漏了嘴,凌琦心思之密,当世难有彼敌者,若是他有意追查下去,便是教宗,只怕也护不住自己。

“唔。”凌琦不置可否,过了一会,他道:“此次斩首,教宗事先可知?”

“这……事后臣向教宗禀报了。”

凌琦摇了摇头,道:“左平林,不是朕教训你,你既不曾同教宗商议,又不曾经朕允许,你便做出这等妄自尊大之事,虽然这些年来你与朕一直合作得很好,朕也助你除去了神宗中的对手,但只要教宗还在一日,你就得小心谨慎一日,须知,教宗能立你为传宗人,也可以换他人。”

左平林眼中光闪了几闪,若不是教宗牵制,他岂止做出这等事情!不过凌琦的话提醒了他,最近教宗对自己似乎有些生疏了,若不能及早继位,只怕会有变故。

“臣对神宗忠心耿耿,一意只为了将神宗发扬光大,教宗智深若海,对此定然明白。”他嘴中慢慢道,心里却开始策划下一次行动起来。

“还有,日后象斩首这般莽行,还是不要做的好。”凌琦似笑非笑,端起一只自西广俄洲传来的琉璃高脚杯,将鲜血的酒汁注了进去,他喜欢看到那些如鲜血一般的液体在这透明的杯中翻滚,激起细细水泡波纹。

“此次即使偶然失利,下次若有机会,臣还是要派人下手的。”左平林道。

“看来朕话不说透,你是不明白的了。”凌琦道,“你看,这酒是一杯一杯喝来得干脆,还是就着壶口一饮而尽来得痛快?”

“自然是后者了。”左平林道,“只是如此有些不雅吧。”

“如今神洲便是这一壶酒,但被许多小杯子装着,朕若要去喝,还得一个接着一个寻找杯子。”凌琦道,“现在有人替朕将酒倒在一起,朕为何不乐观其成呢?”

左平林道:“只是这样喝酒,一来万一倒酒的先将酒喝了该怎么办?二来猛然间喝下这许多酒,陛下不怕醉么?”

凌琦猛然将杯中的酒倾入自己口中,站了起来,傲然道:“他们出手能比朕快么?区区神洲,又能醉得了朕么?”

左平林蠕动了几下唇,终于不再说什么,如今他最重要的,是去稳住因为自己“斩首”冒险而有些动摇的教中地位,而这个,是极需要眼前这位年轻的充满自信与霸气的君主支持的。

“真的是为了一口将酒喝尽么?”

待得左平林退出去后,凌琦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酒,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下,掩蔽着某种心思。

“血腥与杀戮——若是用于非常之时,自然不无不可,但若是时时刻刻都在血腥与杀戮,那么这王朝还能长久么?只破坏不建设,永远不会是王者之道,左平林啊左平林,这王者之道,这养民之术,岂是你这喜好玩弄阴谋暗杀者能懂的?”

而退出殿外的左平林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森冷的笑意:“若不将战火南引,谁知你几时才肯北进?你若一直不北进,我的机会又从何而来?”

第九章浊流

一、

李均摆动了一下肩膀,长长吁了口气,道:“多谢雷兄了。”

雷魂脸上密密麻麻渗出许多汗珠来,为给李均疗伤,他耗去不少灵力。他将手中的银针放回小盒之中,慢慢道:“幽冥宗。”

“雷兄确信是幽冥宗?”李均皱起了眉,幽冥宗为淮国国教,这已是举世皆知之事,而淮国凌琦,分明与自己达成某种秘密同盟,难道凌琦不愿坐视自己壮大,要借自己大意之机将自己先除去?

雷魂道:“七情剑,伤你的那是幽冥宗秘制七情剑,可以将人的七情六欲转化为灵力伤人。”

“原来如此。”李均再次向雷魂道了谢,听说他遇刺的伤势后,雷魂以最快的速度从狂澜城赶了过来,对于这个亦师亦友的三教之圣,李均颇为敬重。关于三教之圣与幽冥宗绵延千载的恩怨,他略有耳闻,据说当年四海汗本接受了幽冥宗,所到之处损毁三教神主,驱杀三教教众,三教便协力培养出一人,称之为三教之圣,让其随在四海汗身侧,逐渐感化四海汗。四海汗果然悔悟,终于与幽冥宗决裂,但此刻幽冥宗势力已强,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有鉴于此,三教之圣便一直传承下来,只要幽冥宗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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