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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突厥的骑兵阵头一片的人仰马翻,骑兵最后绝望的嘶吼响彻阵头,面对凉州城上如同雨水一般的弩弓手打击,脆弱的皮甲根本不能护住他们的身体,急速的奔马也不可能让他们在瞬间穿过这片死亡地带。
突厥兵只感觉对手的弓弩实在是太犀利了,在突厥兵的阵头上,此时死尸累累,只是冲击了十几米的距离,前锋冲击的骑兵已经没有任何冲击的队形可言,被对手的远程力量打击,突厥的骑兵阵头只剩下稀稀落落的骑兵。
第一百五十八节雪满弓刀(四)
面对城头上像是死亡狂暴一般的弓弩打击,突厥骑兵的阵型早已保持不住,能够冲过这片死亡地带的骑兵少之又少,稀稀拉拉的骑兵阵头上,战马的铁蹄踩着地上铺成一层的尸体,泪泪的血水从箭孔溅射出来,淹没了骑兵坐骑的铁质马蹄铁。
只是短短的时间,突厥的前阵就像是陷进一片鲜血的沼泽之中,浓重的血腥气息在四周飘荡,鲜血伴着飞扬的雪花四溅,从人体飚射而出的热血打在空中的雪花上,瞬间将雪花溶解。蒸腾的白气从血液上飘荡而出,迅速散进冰冷的空气之中。
死亡,死亡,还是死亡,那片由城头上射来的弓弩箭雨像是无穷无尽一般,视线里只有弩矢箭雨划过空气的残迹,钢铁打造的箭头刺裂空气,尖锐的呼啸不觉于耳。而四周全是突厥兵的尸体,飞扬的雪花落在还带着温热的尸体上,渐渐消融。而失去骑兵的战马此时向着突厥兵的后方奔去,战马的眼睛猩红,像是来自地狱的魇马。
在突厥的阵头,此时带队的将领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人马根本冲不过对方用弓弩组织的防御,一队队的骑兵殒命沙场,已经让开始狂傲不可一世的突厥将领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此时记起昨天可汗的话,切不可冲击敌人的城墙。此时的突厥将领红了眼睛,这些跟随着他一起纵马草原的骑兵一个个殒命凉州城下,这些都是王庭的战士,此时,他们成为了城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撤退!撤退!”突厥的将领在阵头狂叫,冲杀的骑兵此时只有少量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激烈的冲击中,一个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小了。他不得不骑着自己的战马跑到阵头,对着冲击的骑兵狂喊,喊声淹没在阵头惨烈的嘶吼声中,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呻吟将喊声淹没。
但是还是有骑兵听到了命令,此时这些靠着一腔火热冲击的骑兵慢慢退了下来,他们早就想退了,只是奈何军令在身。勇敢和寻死是绝对不同的,面对足可以将他们全军射杀在城下的弓弩打击,这些骑兵开始沸腾的血液此时早就冷却下来,身边族人的绝望呐喊在他们耳边响起,马蹄下一片片的血肉提醒着他们,凉州是一座他们攻不下的城市。
突厥兵开始混乱起来,本来冲击的队伍此时由于一些人退了下去,队伍里前冲的人在怒吼着,他们是王庭的队伍,容不下这些胆小懦弱的人,战死是他们的归宿,勇敢是他们的左右铭,他们在怒斥着这些退下来的兵士,而退下来的兵士则说自己是得到了命令退下来的。
头顶箭雨横飞,突厥的队伍却乱了起来,勇敢和懦弱在这里交战,死亡和周围疯狂的嘶吼声裹挟着这些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惨死在箭雨之下,地上尸体越来越多,突厥队伍的几个将领此时都激烈的争吵起来,冲击的,退却的,甚至他们的自己人都开始对自己人拔刀相向。
而就在此时,突厥可汗大帐的骑兵赶到了这里,几十个骑兵带来了可汗的命令,全军赶紧撤军。他们冲进混乱的队伍,向着周围的兵士撕破喉咙的大喊,一队队混乱的骑兵才开始向后慢慢撤退。
突厥的骑兵开始败退,在败退的路上,每走一步,突厥的兵士就要倒下几人,鲜血和尸体已经将凉州城下百米的距离覆盖,地上的雪融化以后,都成了猩红色。宽广平坦的凉州城下,此时早已成为血肉屠场。
冰冷的雪花肆意飘扬,如同冰刀一般的冷风吹过,将雪花吹的漫天飞舞,漫溢的鲜血渐渐变冷,温热的尸体也渐渐失去体温,没有办法撤退的伤兵在死人堆里发出凄厉的吼声,失去肢体的伤兵在地上挣扎,血水和尸体上的血肉涂抹在伤兵的身上,他们面部狰狞悲戚。
折断的旗帜插在死人堆里,猎猎作响,像是对死者的死去做最后的悼亡。而在远些地方,此时插在如长枪般大小的弩矢上的伤兵还没有死去,他们的血水顺着冰冷的枪杆流下,侵入同样冰冷的泥土,混进猩红的雪水之中。他们此时早已失去挣扎的力气,目光呆滞的伤兵看着插在自己身体里的枪杆上血水依然发散出朦朦的白气,那种处在绝望中的眼神是那么的呆滞和无神。
战场上此时依然传来阵阵战马的嘶鸣,这是受伤的战马发出最后的嘶鸣,那种声音传出很远,无论是撤下的突厥兵还是凉州城上的大唐守军,都听的分明。
就在风卷起一阵飞雪扑上凉州城楼上的灰色穹顶时,城墙上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声,敌人退了,敌人退了。
在几乎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以后,凉州城前的敌军匆忙撤了下去,他们甚至连伤兵都没有带离战场,他们撤的是那般匆忙,就像他们匆匆向着凉州城挺进一般。
而此时撤下的突厥将领面色发白,像是激烈燃烧后的纸灰一般。
他的一时失误,导致四千余突厥精锐骑兵殒命凉州城下,此时,战场上伤兵的吼叫还响在耳边,视线里还是一层层铺在凉州城下的尸首。
此时他记起昨晚和一个别的部族新任首领喝酒时的场景。
酒到半酣,那个首领不断地说凉州城的兵士是如何的凶狠,大唐凉州的守将是如何的狡猾和残忍,南面的汉人是如何如何的难缠。他都不屑一顾,他猛拍桌子,痛斥那个首领,说他是被南面的汉人打怕了,他不配做一个突厥人。
那个首领听到他如此说,回了一句,有本事你拿下凉州城。
他此时记起当时的自己猛拍着胸脯对那个喝的醉晕晕的头领说明天他就将凉州城拿下。
他阵前斩杀了胆小的骑手,看着自己鼎盛的军容,相信突厥兵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凉州城。于是他率军进攻,不顾可汗一再对他说的话。
此时,兵败而回,自己带领的人马将近一半折损在凉州城下,他望着视线里已经近在眼前的王帐,他没有迈出脚步。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道这个突厥人知不知道这句汉话。
他拿着斩杀自己下属,此时还散发着甜腻血腥气息的弯刀,划在自己的脖子上。王帐,他已经没脸回去了。
武德三年十月十四日,突厥最后一次出兵试探凉州守军虚实,上万突厥骑兵在阵前猛攻凉州城,被城上弓弩手大量射杀,突厥骑兵折损将近一半,从凉州城下狼狈逃窜而回。
负责本次挑衅的突厥将领,也是颉利可汗本族的将领,突厥贵族中的贵族,蒙尔丹在回望自己失利的战场时,拿起弯刀自裁于突厥大营。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突厥可汗的侄子。
当然,在身份混乱的突厥贵族中,蒙尔丹的身份也许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因为在突厥,贵族的女人是可以互换的。当他死去的时候,王帐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声,声音苍劲悲凉。
第一百五十九节雪满弓刀(五)
风雪越来越大,早晨还是轻飘飘的雪花,此时像是漫天飞舞的鹅毛一般,这就是传说中的鹅毛大雪。雪花渐渐将地面覆盖,苍劲悲凉的战场渐渐隐没在一片白色的晶莹之中。鲜血,尸体,残败的战旗,发出嘶鸣的受伤马匹,此时都被这片无限延伸的白色覆盖。
风吹过,卷起片片的飞雪,苍劲的风将飞雪打在人的脸上,竟然让人有一种刀割的感觉。站在城墙上的兵士将自己身上的落雪扫掉,视线里,绵延伸展的突厥营帐此时成了一个个白色的雪包,如同大地上一个个白馒头一般。
望着视线里残败的战场渐渐被风雪覆盖,望着那一面面还在迎着风雪招展的战旗,刘山通知兵士,让突厥人过来打扫战场。
这也许是历史中战胜方第一次要求战败的人打扫战场的场景,往往都是战败的人要求收回自己同胞的尸体,可是,此时却颠倒过来。兵士像是没有听到,刘山又向着他说了一遍,兵士才骑着马越过此时荒凉的战场,持节前往突厥的营地。
大约下午三时,一队队被卸掉武器的突厥人来到战场,城上的弓弩手警戒着,看着下方的人没有带武器,才渐渐放松下那根紧绷的弦。
在风雪之中,突厥兵刨开积攒的雪花,将一具具的尸体从雪下拉出来。被投石击中的突厥骑手早已面目全非,有些人尸体的残骸都无法寻到,即使被风雪覆盖,但是雪下那让人窒息的血腥味道依然清晰可闻。被弩枪插在地上的人此时暴露在风雪之外,身上已经满是雪花,受伤的人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死去多时,此时在弩枪上的都是一具具硬邦邦的尸体,突厥兵将这些人从弩枪上取下来,颇费了一番周折。
刘山甚至看到一个弩枪上插着的尸体被卸下来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一条胳膊硬生生的从肢体上掰了下来,幸好离的很远,不然刘山一定可以看到冻得发出荧光的肢体断面。
而那些被弩箭弓矢所射杀的兵士被两人一抬,抬到拉着尸体的马车上,宽大的车厢里此时尸体一具堆着一具,只是打扫了外围战场,十几辆大马车就被堆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尸体还是好的,那些死去被自己人马蹄踩过的尸体才是最悲惨的,有的尸体已经被踩成一张肉饼,骨渣混着血肉粘在地上,被冰冷的天气冻结在雪地里,尸体没有办法收敛,兵士甚至用手中的弯刀将一个个冻成冰块的尸体从地上撬下来。场面惨不忍睹,有的突厥兵收拾尸体,都忍不住在战场上呕吐起来。
视线里面,猩红的冰块之中,甚至可以看到肺脏的残片被冰雪凝固,甚至可以看见白色的骨渣断面沾着血迹。
城上的刘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面无表情,视线像是没有焦点一般扫过眼前收拾尸首的队伍。
“你怎么这么好心让突厥人收拾他们兵士的尸体呢?”此时在城墙上站着的几个女子脸色都已经发白,不知道是看着眼前的场景还是因为凉州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白愁一脸茫然的问着刘山。
“突厥人不收拾,我们也要收拾,还是让敌人自己收敛他们兵士的尸体吧!战场上死去的战士,为了一些人的野心殒命沙场,平凡人不能过多主宰自己的生命,至少可以让他们死后,尸首不至于暴尸荒野。”刘山对着白愁说着,其实有些话,又怎么可以对面前的女孩子说呢。
前几天突厥和自己的人马在城下交战,交战完毕以后,双方都会前往战场收拾尸首,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不知道突厥人怎么了,竟然想用骑兵冲击弓弩手把守的城墙,城下全部是突厥人的尸体,而突厥那一方却迟迟不来收拾尸体,刘山不得不让他们收拾。
对于刘山来说,他需要一个打扫干净的战场,以利于骑兵的冲锋。刘山直觉告诉自己,大决战就在眼前,今天突厥用这么多的骑兵在阵前挑衅,就是探查自己的真正实力,自己的实力自己知道,今天真的派出骑兵和这些突厥人交手,刘山实在没有这么多的兵力,这几天虽然小打小闹,但是依然损失惨重,城里的守军只有仅仅四万多一些,而且城里还有伤兵近千,自己和突厥的人马比起来,竟然差了十倍。
刘山已经觉察出突厥今天的用意,今天战场上的伤兵很多,被弓弩射杀,很多人都没有死,弓弩造成的贯穿伤,伤者一般比死者更多。突厥人丢下伤者撤退,就是不想要受伤的人了。在战争中,死人的拖累绝对没有伤员更加严重,伤员要药品,要包扎,要吃要睡。死人堆在一起,一把火烧掉就了事了。对于突厥今天的行为,刘山已经知道突厥人是不想要伤员了,所以,他们没有要求进入战场救出伤员,而是让受伤的人在风雪之中将血流尽,死在战场。刘山是巴不得对方救出伤员呢,但是对方不救,刘山也没有办法。
而另一方面,大决战即将到来,战场清理费时费力,刘山可不愿意让自己的人下城去处理战场,突厥兵的尸体还是突厥兵处理,处理完了,说不好明天就是大决战。自己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山此时望着一车车被突厥人拉回的尸体,转身走下了城墙,城里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此时可没有过多的时间看对手拉回尸首。
下午四时,凉州城兵马进行大调动,南门,西门,东门和上述城墙上的守军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兵力,其余的兵力都向北城墙和北门集结。凉州的兵马调动,马上,三面城墙的防守能力大幅度的降低,不过此时刘山也不担心上述三面城墙的防守。突厥人屯兵北门之外,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