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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谷村的日子过得很狼狈,心情也很恶劣。
班主任与谷村谈完话的那天夜里,谷村在校院里转悠到很晚,她是打的回家的。她孤独地坐在屋子里,先想了一阵小雅,又想了一阵班主任和她说的话,再回忆了小林和王子在宿舍做爱时发出的呻吟,然后就开始听音乐,刘天华的二胡曲《病中吟》,使她肝肠寸断……她关掉音响,走进浴室,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地站在水龙头下面。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柱直射地喷击她,使她周身的皮肤感到麻酥酥的刺痛。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浴室里排山倒海地响,仿佛一切都变得很夸张。雾气很快浓重起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谷村看不见对面墙上镜子里的自己,只有一丝虚幻的影子透过水雾似是而非地晃动,她仿佛在晃动的肉光里看见了小林、王子、小雅、母亲、班主任、张寡妇和那条狗的形影,他们在虚幻的雾气中漂浮不定,那么有声有色地活跃着,他们在对这个世界发出声声古怪的呻吟,这种呻吟由小到大,直至将这个世界淹没……
第一部分 第41节:9深夜的戈壁(15)
……
谷村闭上眼睛,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可就在这样的情景中,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那个让她第一次认识阴茎的男人,他的形象清晰而浑浊地漂浮在她的记忆中,包括他留给她生命中最初的感受,都会真实地再现。她会被这种再现的感受牵引着,魂牵梦萦般地随他走进过去的情境之中。这个男人留给她一瞬间的痛楚,给了她不可磨灭的永久的记忆,这种记忆如刀刻一般入骨。
谷村曾为这噩梦一般的男人的重复出现痛苦不堪,甚至每当那个男人的幻象消退之后,她会痛苦绝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飘零的湿头发拧成一把,狠狠地揪着。她想忘掉过去发生的一切,想忘掉这个男人。可是谷村做不到,她的意识每次都会铤而走险地走近他,然后绝望至极地痛恨他。谷村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她想到了死。
就在这时,她亲眼目睹了那位她从小就崇敬的教授死了,她内心那种迷乱情绪,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谷村就这样,常常于内因和外因的诱导下,不由自主地走进自己痛苦的心灵中,一次又一次翻开这些悲伤的记忆。她常常不住自问:是否那个沐浴的下午,那个突然闯入她身体的男人,将她的生命残酷地割裂开一条永不愈合的伤口,让她永远都得触痛和舔吮这个伤口。这种舔吮伤口的过程,便是她追溯往事的幻想?
……
西艾力紧紧抱住她,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紧闭的眼角流出泪水来。
西艾力感受到了怀里的姑娘内心剧烈的创痛,他小心翼翼搂着她,温存而深情地呼唤她,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漠深夜中,显得那么悠远和清晰,像一种来自远古的呼唤,令谷村陶醉。她将沾满泪水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她听到他激荡的心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心跳,这种声音是那样奔放而热烈,蕴含着痛苦和热恋,像一股寻找出口的岩浆在胸中激荡。
西艾力不可遏止地抱紧她,激烈的心跳使他语无伦次。他不断呼唤着谷村的名字,谷村回应着,但西艾力又一时不知对他心爱的姑娘说什么。谷村深刻地感到自己被一种热烈而真挚的爱包围着,被一种力量围绕着,她知道这是自己最渴望和最需要的,这种热烈的爱和力量把她从噩梦般的过去拉回来。她如梦如幻地回应着西艾力,将双臂缠绕在男人的脖颈里,她将唇伸向抱紧她的男人……
就在她想把自己的一切给予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那个画家欧阳的影子。他沉默的面容和痛苦的神情,竟是那样清晰。她打了一个哆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无法甩掉这个男人的影子,她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无情地抓住她,使她无法向别的男人靠近,一种神秘而阴森森的东西渗进了心里,她感到自己脆弱不堪,浑身无力,她的双臂从西艾力的脖颈上滑落下来,她的唇轻轻颤抖着,从西艾力滚烫的唇边挪开,她顿时变得破败不堪,瘫软在那里像一堆陈旧的衣物。
西艾力感到了谷村的变化,他说:“你怎么啦?”
谷村离开他的怀抱,对西艾力睁着恍惚的眼睛,神经质地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然后她低下了头,仍然凄楚地摇摇头。
西艾力默默地注视着她,之后,他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谷村几乎是悲绝地摇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帮不了我……连上帝也帮不了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我不知道我的生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伤害,也许对某些人不重要,甚至谈不上受伤害,而对于有些人,比如我,却是万劫不复的身体和心灵的伤害。”
西艾力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时悲时喜的姑娘,一丝担忧从他沉默的神情中掠过。
第二部分 第42节:10初遇狼人(1)
10初遇狼人
“沙漠之星”开进了古老的河床里。那种情形就如同一只黑蚂蚁掉进了茫茫大海,微不足道的渺小与无边无际的辽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艾力对谷村说:“我们已经进入真正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了,真正的艰苦和未知将从现在开始。”他说完,双目凝视着窗外。
谷村的目光投向车外,外面呈现的景色,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死亡之海”那样恐怖,她觉得眼前的世界简直就是一幅存放久远的油画——东岸是无尽的灌木、红柳和奇形怪状的胡杨,那些沉静的胡杨,显得诡异和不动声色。金黄色的胡杨林伸向远处的开阔地,而近在公路两旁的树却是一棵棵干枯的死树。一棵棵死树呈现出恐怖怪异的气氛,有的像断头的鬼,有的张牙舞爪像凶猛扑来的兽,有的却像创伤之后折臂的老人,有的则像在疯狂状态下呐喊的狂人……总之,这些通向“死亡之海”的植物,像一幅幅暗藏玄机的图画,令人惊心动魄。
这时,一座坟茔和墓碑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有路旁废弃的砖窟、泥屋、碉楼,也在眼前转瞬即逝。
谷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西艾力,西艾力明白了谷村的意思,他平缓地说:“这些房屋碉楼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由劳改犯修筑的,那些坟茔,也是他们留下的,他们从此留在了这里,回不了故乡了。”
谷村感到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回想起刚才那些奇形怪状的胡杨和坟茔,她感到那一幕幕疯狂的状态似乎暗中蕴藏着什么……
西岸则是浩渺的沙漠瀚海,那些高大的沙丘联结成起伏的沙梁,犹如大海的惊涛,将瞬间定格在永恒里,这种气势令人触目惊心。
那一道道弯曲的沙丘,宛如一弯秋日的新月,是那样的清新和幽远……那一座座尖顶的沙丘,又酷似一座座金字塔,威严地耸立在沙漠中……然而,这一切都处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中,它没有喧嚣和狂潮,而是一种巨大的苍凉和漫长的沉默。
谷村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就是沙漠呵!
汽车在行驶时,车轮屡屡陷进沙窝,车难于行进,这使车内颠簸幅度很大,谷村被摇晃得头晕目眩,不一会儿就吐起来,吐得很猛烈,似乎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往往这时,达戈就停下车,让西艾力扶谷村下车步行一段。
谷村的双脚踏进沙土里,这些纯净的沙土立即温顺地朝后退让,尽管用很大的力量朝前行走,也如同原地踏步。
谷村双脚一站在地上便奇迹般地不吐了。
达戈的车超过他们,朝前艰难地行驶。谷村大口大口地喘息,灼热的空气使她的喉咙像着火似的燃烧,她的两颊绯红,嘴唇开始裂开血口,她抬头望了一眼西艾力,西艾力很沉着,好像习以为常,但是他的嘴唇干枯发白,像一片盐碱地似的。西艾力扶着谷村,不停地鼓励和安慰她:“坚强些,这样的路是不会太长的。”
谷村笑了,她说:“我不怕,永远这么走下去,我也心甘情愿。”
西艾力有力地扶着谷村的肩,心里感触很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谷村在离她仅有四五步的地方,看见了两具人的尸骨,一半埋在沙土里,一半露在外面。巨大的眼眶,空洞地朝着天空,高突的额骨是那样的苍白无痕。阳光已经把这些骨头抠干洗尽,它们白得不可思议,使人不敢回想那曾经的血肉之躯。
谷村压抑地尖叫一声,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白骨。她望着西艾力恐慌地说:“他们——他们!”
西艾力平静地拍拍谷村的后背,说:“这些尸骨在沙漠中随处可见,他们有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倒在沙漠中的,也有在不久前倒下的。他们的尸骨就像一个个路标,昭示和警示着后来人,只要你看见他们,你就知道这里是你通往成功抑或是走向死亡之途……”
西艾力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也许有一天,我也同他们一样倒在了沙漠中,被沙漠中的风雪埋葬,若干年之后又被沙漠的风暴抛尸露骨。但只要我的尸骨能给后来人一种警示,也就足够了。”
谷村很震撼,她下意识地握紧西艾力的手,好像此刻就要同他奔向死亡。
谷村停在两具尸骨面前,默视片刻,便从口袋里摸出几瓣干枯的沙枣花瓣,撒在了尸骨旁,轻声说道:“我们曾在这里相遇,就像你一样,走向不可知的远方……安息吧!”
这些沙枣花瓣,是谷村在宾馆时从西艾力送给她的一束沙枣花上摘下的。她把花瓣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她觉得这种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会保护她,就像她手腕上戴的那块父亲临终前送她的手表,永远在保佑着她。
第二部分 第43节:10初遇狼人(2)
他们再往前走的时候,就看到了沿途的骆驼和马的尸骨,它们三三两两地倒在沙漠中,虽然是一堆堆骨架,但也能让人感到它们倒下时的无奈和悲伤。时光和沙漠洗刷掉了它们的恐惧和倒下时的悲壮,只留下了永久的安详与平静,与这永恒的沙漠相融相息。
西艾力双手叉腰,回望一路倒下的尸骨,感慨地说:“每一具尸骨都曾经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同时也是一段隐藏着的秘密,虽然他们因不同的目的和不同的动机走进这片沙漠,可是他们都一样地倒下了……这就是他们走进沙漠的共同的结局或者意义。”
谷村思忖片刻,笑了,她说:“这种意义十分抽象。”
西艾力耸耸肩,说:“并不抽象,但凡来这里的人,都想从这里带走一点什么,反倒把命留在这里了。”
西艾力停了一会儿说:“沙漠中有许多阴森恐怖的传说……后来发现这些传说中,多半都有真实的影子。比如说,人们都在传说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有一座宝城,里面的珍宝非常之多,谁要是在这座宝城里拿走一件金银珠宝,就会立即中魔,人在原地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最后倒毙荒漠,留下一堆白骨……据说有一个人挖了许多财宝刚要离开,突然从四面八方来了无数野猫,凶猛地向他袭击,这个人只得留下财宝逃命,最终也只留下一堆白骨于沙漠之中……”
谷村听完仰首望天,大声地叹息道:“这无声无息的沙漠,知道人类多少的玄机与秘密呵!如果哪一天它能开口说话的话,非把人类吓昏过去不可!”
谷村说:“不管是贪婪的寻宝者、误入歧途的探险家,还是像我们一样的过路人,虽然他们在路途中倒下了,但是他们留下的一堆堆白骨就足以证明,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是那样地无所畏惧,否则他们绝不会将尸骨留在这荒野之中……”
西艾力赞同地点头,拉着谷村的手继续朝前走。
谷村边走边担忧地说:“这沙漠中究竟藏着多少财宝,让世世代代的寻宝者误入歧途命丧沙漠,是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们?使他们的灵魂如此这般地紧紧追随沙漠,难道就是那些根本不确定存在的财宝?”
谷村侧过头,用迷惑和询问的目光望着西艾力。
西艾力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我在沙漠中倒下了,我也成了沿途的一堆白骨,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谷村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她似有所悟地说:“啊……我明白你刚才说的话了,虽然走进沙漠都怀着不同目的和不同动机,但是死亡是共同的!”
谷村挽着西艾力的胳膊继续朝前走,她说:“真是啊……人海茫茫,生命与生命之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只有死亡才将这些不同和不平等抹去,给予生命最终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