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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不安过后我马上想到,这可能是一个我了解自身能力的机会,于是我秘密地进行实验,并且托付黎先生调查实验结果……”
“结果是灵魂真的分裂了,同时附着在两名委托人的画上。”我笑着摇摇头。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茗叹了口气,“我还有第二个调查在同时进行。”
“那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关于失败的条件。”
“哦,我记得阿哲提到过你有两次委托失败,真的存在这种条件吗?这和之前的实验又有什么联系呢?”
“两次失败的委托促使我去调查委托人,想借此找出失败的条件来了解我的能力的本质。我可以留住人的灵魂,但却只有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极少数人能够感知灵魂的存在,外界也不能与之发生任何交互……直到有一天我通过私家侦探的调查偶然得到两人的心理诊疗记录——两人都对催眠治疗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自我防护能力。”
“这又说明什么呢?”我其实已经猜到六七分。
“催眠。”茗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我想起她在床头放的那本《催眠之声伴随你》。
“我请教过专业的催眠专家,确实符合这样的推断……我的能力不过是一种让我自己都深陷其中的集体催眠,我、阿哲、黎先生还有其余的十位委托人都是催眠成功的受体……”
说到最后,茗的声音哽住了,她似乎有些眩晕地扶住面前的栏杆,十指紧紧地绞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滴下来,再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因为相信,所以存在,对吗?”我苦笑,替她说出了结论,“所以我只是你的想象。”
一切都在那一刻结束了,不管是盛大的催眠还是一夕的梦幻,如今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对不起……”茗低下头,浑身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这不是你的错。我就知道我不会永远存在下去……”我尽力保持微笑,“你没办法永远欺骗自己,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今后没有我,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从画中走出来,紧紧地拥着茗。
她痴迷地望着我,泪珠不住地从她洁白的脸颊上滑落。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腮边的泪水让我感到一丝凉意,“我不该骗你……我只是想再享受一会儿……”
我惊讶于自己竟恢复了一丝活着一般的知觉。
茗握住我的手,缓缓地闭上眼睛。
海风变得和煦,阳光也柔和起来。
渐渐地,她的啜泣声平静下来。
“能为我念首诗吗?”茗没有睁开眼睛。
“拜伦还是雪莱?”我微笑。
“Love'sPhilosophy(爱的哲学)。”茗靠在我的胳膊上。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念出来,茗的目光忽然失去焦点。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从疑惑到恐惧再到绝望,大颗大颗泪滴从她洁白的脸颊上滑下来。
我从旁边看着这一切——是的,从旁边——仿佛是玩电子游戏时忽然从第一人称视角切换到第三人称视角。玩过CS的人都知道,当你的角色从第一人称视角切换到第三人称视角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已经死了。
我尝试着呼唤茗,但她毫无反应,而我耳边的声音也在逐渐消退……海浪的声音、车流的声音、人群的声音、风的声音以及茗压抑的啜泣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的画面就像是一幕滑稽的无声电影。
唯一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消失。我就这样站在原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触碰不到,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我像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记忆就像一个牢笼,我被永远困在了那里。
我开始明白死亡的感觉。
当你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记忆里都不再生长、变化,那么你就已经死去了。
五、尾声:真实的谎言
一个平凡的星期六,黎远在事务所的长沙发上醒来。
“早啊。”妻子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
“你醒得好早,都不用睡觉的吗?”黎远开了一个玩笑。
“是啊……如果不想睡的话也可以,可惜起得再早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给你做早餐……”妻子忽然失落起来。
“哈哈,你的黑暗料理我可不敢恭维。”黎远打了个哈欠,“虽然就会做这一样,但我的蛋炒饭可是大师级的!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妻子虽然立刻露出生气的表情,但这个敏感的话题总算是结束了。
黎远是私家侦探,他是个务实的人。他从不相信完美的爱情、灵魂伴侣一类梦话,也不相信会有完美无缺且不会破损的东西——那根本不符合逻辑。在他看来感情是靠经营的,只要你足够聪明、足够理智,就能控制感情的发展。他会哄女人,而且愿意一直哄下去。
整个上午,黎远都在整理新雇主给他提供的材料,妻子带着温煦的笑容看着他忙碌。
但他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可能由于工作的关系,黎远是很相信第六感的,所以他觉得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果然,下午他收到银行发来的一条转账信息,他的账户里被转入一笔钱,备注是“退回的酬金”。黎远并不缺钱用,而且这笔钱数目也不大。
晚上他又收到一封邮件,发信人是他认识的一位画师,邮件这样开头:“黎先生,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作为我的委托人之一,我认为您有权利知道真相。就在最近,我对我的能力、我们的委托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黎远并没有把邮件看完,他只犹豫了一秒钟便点击了“彻底删除”。当然,他完全可以猜出邮件的内容。
“怎么了?”妻子问。
“没事,上个委托人打来了尾款。”他随口说,编起谎话来简直是脱口而出。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逃避什么,只是认为真相一点儿也不重要。
只有小孩子才执着于分清真假对错,你骗我还是我骗你。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柴米油盐才是实在的,而感情是抽象的,抽象的东西没有真假与对错,它们本来就是大脑编造出来摧残肉体的游戏。只要他想一辈子,就可以一辈子。
几个月后,黎远偶然路过曾经拜访过的那间画室。画室锁着门,门把手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口蹲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大男孩。
从那以后,黎远再没经过那间画室,也再没见过那个画画的女孩。他的妻子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在养老院的摇椅上闭上眼睛。
在弥留之际,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壳,又像新婚时那样牵起了妻子的手。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合葬
文/姻合
“不要费劲了,我不会原谅你妈妈的。一辈子,一天,一小时,一秒钟,都不会原谅。”老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说。
椅子旁边的中年男人苦苦哀求:“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爸爸,您知道不知道,当年妈妈闯祸后,吓得躲到海南乡下不敢见人,这一躲就是四十年。当时她肚子里还怀着我,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找过别的男人。我们这么多年,过的日子有多苦你根本没法想象。”
中年男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这么多年里,你从来没有去找过我们。我们也从来没有给你添过负担。现在妈妈走了,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后能和你合葬。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椅子上的老人冷冷地笑了:“和我合葬?死了以后和我葬在一起?做梦!这么多年我不去找她,是怕自己见了她忍不住一把掐死她。告诉你,她是你妈妈,但我从来没把她当过妻子,而是一个夺走我所有希望的凶手。她杀了我最心爱的青蓝,当年能逃走是她的运气,否则我一定要拉她陪葬,也把她从那么高的楼上推下去。推下去!”
“爸。”中年男人劝道,“当时妈妈也是冲动。她看到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你还在外面和那个叫青蓝的女人……说起来很多事都是爸爸你引起的,不能全怪妈妈。”
“肚子里有了你又怎么样?”老人轻轻地摸着椅子的把手,“我和她本来就没有感情。我要离婚,她又不肯,还用怀上了你来威胁我和青蓝断了。怎么可能?青蓝才是真正的女人,知书达理,文静娴雅,而不是你妈那样从农村来的泼妇!她有什么资格约青蓝去楼顶说话?你知道青蓝被她害成了什么样子吗?!你知道青蓝死得有多惨吗?”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我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一团!那曾是我最心爱的女人啊!”老人忽然沉默了,中年男人也不说话,室内沉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后中年男人低声道:“怎么说那个叫青蓝的女人也不在这么多年了。你就算行行好,帮妈妈了了这个心愿吧。”
老人诡异地笑了:“谁说青蓝不在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睡过床。我每天吃饭、睡觉、看书,都没有离开过这张椅子。”
老人抚摸着竹椅的扶手,轻柔得像摸着情人的手臂:“因为我舍不得。你猜猜,这张竹椅的每节竹子里,塞的是谁的骨头?这四十年里,青蓝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我又怎么会同意和你妈妈葬在一起?回去吧,找个地方把她的骨灰埋了,不要再来烦我。”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往门外走去。老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住了他,叹息一声:“以后要是想起我,欢迎来看看。你买的那个海南珍珠粉酒,我喝完了,很不错,我很喜欢,下次来多带两瓶。”
“没有了。”中年男人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一盒骨灰只能酿一瓶酒。”
开膛刀
文/吴沉水
一、辞灶日凶案
腊月二十三,汴梁人将这一日又称为辞灶日。童谣唱“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西天”,说的就是此旧俗。
这一日家家户户摆灶糖、黄面窝窝,烧香祭祀,由大人带着家中孩童,抱着黄鸡叩首,恭送灶王爷升天。百姓们以甜糯糕饼为祭品,祷告这位管辖着人间千家万户的灶王爷,升天回禀玉帝时能为自家美言一番,以换取来年家宅平安、和顺美满。到了晚间,通常还要由家中长者领着一家老小,点燃挂在檐下的一串爆竹,以示辞旧迎新之开启。一时间京师处处爆竹震天,硝烟弥漫,家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京师蔡河下曲这一带多是豪门大户、官宦人家,至晚间更是歌钟不绝,宴乐不断,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入亥时末刻,爆竹声渐歇,一天的庆典方告终。然而就在此时,东北角王大人家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而惊惶的惨叫,过了不一会儿,这声惨叫蔓延成一片凄厉的哀号,生生撕破夜里团团节庆喜气。
左邻右舍皆是素日与王府有往来的,一听哭声不对,忙遣家僮前去探看,不出片刻,一个噩耗便传遍邻里。
翰林院秘阁校理王鹤冲王大人,在腊月二十三这一日横死家中。
照理说王鹤冲在京师庞大的官僚体系中,不过是一介馆阁小官,此人考绩平常,与同僚交情皆一般,便是骤然辞世,也引不起多大关注。可问题就出在王大人于辞灶日横死,还死在自己家中书房,死状甚惨,这一桩奇闻不出数日便引得京师里朝野市井议论纷纷。
据悉,王大人乃被人开膛破肚而死,那伤口瞧着不像被刀割的,倒像被利爪强行撕开,室内血污遍地,直将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向前。王老夫人当场昏死过去,女眷哭作一团。王家当夜无盗贼入侵,家中无可疑人等出入。王大人汴梁人士,打从读书到做官,都在汴梁附近,平素便是出个城门到州南州北都少见。他是个碌碌无为、恪守本职的老好人,既不树敌,也不多交友,若说他的死因乃仇杀,又是哪儿招来的深仇大恨至于将他剖腹刳心?
说不通。
既然说不通,那么坊间便开始出现鬼神之说。王大人死在腊月二十三,这一日乃辞灶日,相传灶神升天,则人间庇护家宅安康的神明缺位。这个时候,往往也是邪灵恶怪趁机作祟之时,故家家要在此时燃放爆竹,以“噼啪”巨响吓走邪物恶灵等。
传闻道,王家当夜并无燃放爆竹之举。王大人官俸微薄,家境普通,他又崇尚勤俭度日,特地吩咐了家人,辞灶日祭祀即可,其余旧例一概不从。
就因为没放爆竹,又不请其他神明入室,所以他被邪物所趁。整个蔡河下曲人家,只有他一人被开膛破肚,横死当场。
但凡这种神怪恐怖之说,一经发酵,只会越演越烈。待得跨过旧年,坊间传闻甚至发展到连邪灵如何剖开王大人的胸膛,如何啖食心肝,如何欲食府中他人,却被众僮仆以铜锣惊走,传得活灵活现,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新任的开封知府唐泽端一接到报案,便明白麻烦来了。
开封府素号难治,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他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