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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使臣似乎感觉到肩上瞬间的刺痛,只是痛感消失的太快,他马上觉得是幻觉。他不知道,三天之后——那将是他回到黎国,领完赏银的日子,只是那些金银,他怕是再也没命花了。
猎家小姐,可不止潋焱一个。
你要,我便给了吗?他淡然如冬日清空的重瞳忽然散出了凛冽的寒气,却是随意一挥手,恢复了雍容尊贵的笑容。
“本王想起还有些国事没有处理,这位······枯大人,就请先下去吧。”他的嗓音一贯的清澈优雅,却分明带着剔透的嘲讽。然而殿下的人并未察觉。明明是那般温柔的声线,却偏偏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忍不住软了双膝,黎国使臣竟直直地跪了下去,意识到的一刻,那句“微臣告退”已经冲口而出,迫不及待一般想要把自己垫在他尊贵的脚下,俯首称臣。
“什么?和亲?”瑾澌高高在上的一句话让猎茝跌入了谷底,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瑾王,我······微臣······”
瑾澌冷笑,原来狡狯如她竟也会慌如这般。
“瑾王,能替瑾国和亲本是我的荣幸,何况还是作为公主。只是,微臣的姐姐潋焱尚且待字闺中,我这个妹妹此时急着出嫁是不是不大合适?”猎茝欠了个身,微低的脸孔上挂着盈盈的笑容。
“果然是姐妹情深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即便低着头,猎茝亦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笑意,“不过,潋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她早已有婚约在身。至于对方是谁,等结婚那天,你自会知道。”早就料到猎茝会这么说,他甚至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
猎茝抬头,盯牢了瑾澌的双眼,即便早在前朝她进入朝堂时就被禁止盯着王看,这一次她却没有避讳。然而她终于惊讶地退去——她看见他眼中毫不压抑的嘲讽和杀意。
那是一双看过很多次的眼睛。他天生重瞳,父亲也曾叮嘱自己多多关注这个一直独居宫外的皇子。然而就是从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起,她第一次对他的父亲有了怀疑。那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少年,除去那双重瞳,他微褐的瞳孔里是别无二致的淡色光芒,甚至比别人来得更加温顺,更加小心翼翼。像是永远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瓷器。
似乎一碰就碎了。
“不过是个胆小怕事儿的孩子儿,成不了大器。”她抬头,对上父亲一脸凝重的脸。
“茝儿,你看清楚了?”
父亲的注视里,她只得重新凝神看去,而那个一直伏案作画的少年重瞳里忽然闪过一丝疲惫,然后牢牢阖了起来。
“嗯,看清楚了。”是个比自己还惫懒的家伙。
就连那次潋焱被关进不过是玉冰室,她看到的也不过是他满目的儿女情长,除去心痛并无其他,甚至没有怀疑。
原来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瑾澈那一双她看不懂的眸子,而是这一双她一开始就看错的眸子。
“你······你骗人!”猎茝几乎口不择言,大不敬的话轻易吐出口,却不知是在指控当年还是现在。
“骗人?你可以问问你父亲是不是有这回事。猎相,你来告诉你的宝贝女儿,本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瑾王乃一国之主,金口玉言,自然不会说谎。”猎户川闻言上前一步,猎鹰般的目光收敛了所有神采,恭恭敬敬地垂首说道。。
“父亲!”猎茝忍不住大喊。
“茝儿,瑾王此次将封你为公主,你可要为皇兄分忧啊。”猎户川凛冽的目光扫过猎茝,显然不想让她多话。
瑾澌看着猎茝无奈的应承,心里升起满足的快感。
他就是要她悔不当初。
猎户川倒是似乎很想猎茝嫁到黎国,难不成竟还想借此控制黎国?贪心不足,活该被撑死。
朝堂下,十五岁的少女始终没有哭出来,她低低地跪伏着,接下了瑾澌赐给的华服,细弱的脊背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的见的声音道:“没错,本王就是骗你呢。我的潋焱,谁也不能动。”
紫宸四年,夏。
瑾澌一把丢掉手中的丝帛,猎翯走过来替他抚着胸口:“别气了,出什么事了?别吓坏了孩子。”瑾澌长出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猎翯替他拾起地上的丝帛,看出是黎国的来信。
“他们又想怎样?这些年他们要的够多了。”猎茝替他把绢布折好,放回桌上,虽是未曾看一眼,却已经猜到一二,于是不由自主跟着抱怨。
黎国像是算准了瑾国不想出兵,自从猎茝和亲以来,向瑾国索要了大批珍宝。猎翯曾问瑾澌还在等什么,瑾澌回答,他不想拿他的子民开玩笑。
渊晢正在秘密练兵,再等一等,那个大家伙也马上就要成功了,到时黎国的城墙再高他们也会轻易翻过去。
马上就会有必胜的把握了,偏偏这时,黎国再次提出要求。
“他们要潋焱。”瑾澌缓缓开口,盛怒之后语气竟然暗了下来。猎翯逗孩子的手指滞了滞,怪不得适才他这么生气。
“还要和亲?”猎茝将不知何时垂落的碎发拢在耳后,抱起了兀自玩闹的婴儿。
“他敢!”瑾澌的大掌挥向桌子,砰的一声,吓得猎翯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
“好了,看你把孩子吓的。”猎翯轻轻晃着抱着孩子,等她渐渐息了哭声,才继续问道,“他们到底要怎么样?”
“他们说要瑾国圣女潋焱前往论道。”
“怎么,你还担心黎国不放她回来?”
瑾澌没有说话,他松开紧握的拳头,目光似乎穿过了眼前的窗棂粉墙。
“这还不是怪你,当初死活不让潋焱和亲还编出了什么婚约说。没有办法收场又擅自封她为圣女,说什么终生不嫁。你到底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
面对猎翯的质问,瑾澌的心下意识地一颤,他是没有问过她的想法,他不想也不敢问她的想法,他怕有一天她突然对自己说不。决绝而残忍的不。
“那你打算怎么办?”猎翯将手指放进孩子虚张着的手心,尚在沉睡中的婴儿竟是感应一把抓住。
怎么办?军队还没有整合完毕,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回头看见猎翯正一脸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婴儿,此时的猎翯一身绣着彩凤的月白云袍,发髻高结,朱钗斜簪,雍容里透着许温柔的光彩,她抬头看他,恍惚间似乎冲他笑了笑,似让他看一眼怀里的孩子。
她再也不是从前的猎翯了。活泼的,任性的,爱与他吵闹的,让他无比怀念的猎翯。
“我再考虑一下,这件事你不要管。”瑾澌别过脸去,这样的猎翯,离他好远。
已近三更,紫曦前殿却仍是灯火通明。
“真的可以吗?你陪她去?”瑾澌似乎仍有些不放心。
“放心好了,顾惹尘那小子悟性极高,再说剩下的都是些收尾工作,就算我不在也不会耽误什么。”坐在瑾澌对面的男子面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眼神却似乎一直落在案前的茶盏上。
“嗯,估计还要多久可以出战?”瑾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伸手拿起了那青花瓷的茶盏,旋转着打量他的花纹。
“那个大家伙已经基本完成,不过,还要再改良一下。我打算让它额外承担起储备粮草的任务,至于时间,半年足够了。”察觉到瑾澌的意图,男子似乎暗自叹了口气,却还是抬起头看他,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在说道最后一句话时换做了承诺一般的认真表情。
“还要半年啊。”瑾澌喃喃自语,似乎觉得时间长的过分,不自觉地将语气拖长。
“是。”
“那半年后,你可一定带她回来。还有,我照顾好她。”瑾澌垂眸,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话十分过分。
“我知道。”果然,男子一向温润的眉眼暗了暗,却还是点头应诺。
“猎翯她很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良久,瑾澌对渊晢如是说。
“嗯,我知道。”渊晢扬眸,凝聚着笑意的眸子依稀带了点儿深敛的情绪。
再然后是仿佛无休无止的沉默。瑾澌指尖轻点着椅臂,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本那么好的四个人,到如今话都没得说。
他疲倦地揉了揉额头:“那你先下去吧。”
渊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里,瑾澌在盯了那片虚空良久后,缓缓仰倒在椅子里。
或许他应该知道的,到底是为什么。
圣女
“圣女,时辰到了,我来接你。”
潋焱将缀满银色星星兰的缨络盖在脸上——镜子里,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却还是轻轻地笑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蒙阳光里,她将血肉般兀自流动的“锁月”搁在镜台上,然后缓缓站起了身。她的脚步很轻,像是猫足落在雪地一般轻盈。然而即便是这样款慢的步子,衣摆与腰间的玉环依旧发出相互撞击的清越声响。她抬起手臂,腕上的银饰向下滑去,像是落了一臂的清雪。
深吸了一口气,潋焱推开了虚渺阁的门。很强烈的草木香气扑鼻而至,还有阳光洒在脸上的微妙感觉,躲在银色缨络背后的少女轻轻闭上了眼睛。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里,她可以赤足奔跑于暖绿色草地上,让微凉的风从指缝间溜过,而不用在乎任何人。几乎忍不住要张开紧握的手掌。
然而还是看见了门外等着的人,那么多的人态度认真的跪在自己面前,好像自己果真是能够得到神谕的圣女。而现在圣女即将前往黎国,与那里的祭司,与另一个可以通晓神谕的人会面。听起来好像真的很严肃呢。如果不是自己根本什么神谕都不会看到的话。
她看见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黑甲男子,于是轻轻的笑了笑。
“渊将军,我们走吧。”
渊晢抬头惊讶地看着她,他几乎认不出她了。她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腰间缀着银色的蝴蝶与浅色的环佩,墨色的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这个女子一直是清冷的,而此时的她却仿佛早已经脱离了俗世——她戴着纯银的发冠,脸上遮了闪着银光的缨络,看不见亦或是她跟本就毫无表情。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和他,不,是所有的他们,都已经改变了太多。而且再也,回不去了。各种纷至沓来的想法里,年轻的将军迟疑着,忘记了所有反应。
潋焱轻轻地叹了口气,俯身掺起了跪在地上出神的的男子,想开口说什么,却终于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圣女,将军,船都备好了。瑾王和王妃正在祭川之泮等着。”
“知道了。”身着黑色铠甲的将军似乎有些动容,他退后一步微微欠身,低声道:“恭请圣女上轿。”
祭川之泮。银紫色的十六人轿子停在了距离人群三丈处,渊晢掀开轿帘,一只素白的随即手搭上了他的戴着黑色护手的手臂,白衣的圣女缓步从搭好的木阶上走了下来。
一身浅紫色王袍的瑾澌远远地看着走近的二人,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只会越隔越远。
明明是近到可以听见她周身荡开的环佩轻响的距离,而他看着她宛如孤鹤踏雪的飘渺身影,几乎难以抑制地想要伸出反复收紧的手。
他不止一次地自作主张没收着她的自由,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猎翯说的没错,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或许是怕她早就想离自己而去了吧。
然而为什么,他看着她翩然走近,却感觉她正在走向一个莫大的晦暗的深渊,走向了逃不脱的宿命。
“微臣渊晢参见瑾王,王妃。”跟着潋焱身后的渊晢在她终于停下以后上前半跪于地。
“起来吧,”瑾澌抬起右手,微哑的声音却听不出多少语气,“渊将军甲胄在身,不必多礼。”
“这次黎国之行,还望渊将军保护好圣女,同时带回天命神谕。”
“微臣定不辱使命。”已经起身的渊晢深深俯下头,嘴角紧紧地抿着。
瑾澌略微偏首,看见兀自站立的女子,她并没有看自己一眼,视线只牢牢地落在远处绛枫林,似乎想将这曾经熟悉的风景烙入眼底。缨络的掩映下,她涂了白色胭脂的嘴角竟缓缓弯成了微笑的弧度。
“请圣女为瑾王,王妃祝福。”福伯的声音打破了不适时的沉寂。
于是潋焱收回目光,款款走到比肩而立的两人面前。与瑾澌相同,猎翯身上的凤袍也是淡淡的紫色,像是从瑾国的紫蝶旗上漂下的颜色。煦风吹过,两片淡紫色的一角浅浅的纠缠在一起——同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站在一起,就能让任何旁观的人因艳羡生出相依相伴的痴念。
在那个念头出来时,潋焱几乎感觉到了指尖的颤抖,但是随即恢复自持。她本来就是个冷静从容的人,更何况现在,她是瑾国圣女。她略微仰首,露出只属于圣女尊贵而优雅的笑容,随后双手落在胸前,低头祈祷。最后,她终于掀开了面前的缨络,吻在了瑾王与王妃的额头。
如果这是很久以前该有多好。
那一刻,这样的想法同时席卷了四个人的大脑。
昨天晚上,顾惹尘去见了潋焱,照旧是一脸玩世不恭,顾惹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潋焱表达他的依依不舍。就在潋焱以为这会是一场没有主题的送别时,少年却在最后对她说道:“你别怪